第226章 亲娘走了
2022-10-19 作者: 寒山寺老和尚
第226章 亲娘走了
妹妹走了,很多人家也随着保长一同离去,叶正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坐在娘最喜欢的那张竹椅上静静地琢磨着什么,就见小倩柔弱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悠悠走过,不多时,又见她再次由身前一晃而过。
倩倩调皮的身影惹来叶正信的注意,他好奇道:“倩倩,你在做什么?”
“找苍蝇,爷,你知道苍蝇都去了哪里吗?”小倩的柔声细语让人心旷神怡!娘跟她说,不懂就问,这下子就给亲爹用上了。
叶正信好笑: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苍蝇的存在。
“天冷了,苍蝇都会藏起来,会藏到人们找不到的角落里,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才会偷偷地溜出来。”孩子不懂,当父亲的总要教导。孩子就是父母减轻压力的调节剂,叶正信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模样。
“哦。”小倩明白了,而脸上明显充满了失落!
“现在,它们藏在哪里了?”倩倩盯着父亲的眼睛,继续追根刨底。
小倩冷不丁再次询问,让叶正信感觉很奇怪:“呵呵,你找苍蝇做什么?”
“给弟弟吃,弟弟饿!”
……
多么天真无邪的话,可就这句无邪之语,却让叶正信慈爱的笑容呆滞在脸上,嘴角勾勒的一丝笑意,被洪水猛兽般的绝望之神瞬间吞没。
弟弟饿!作为姐姐的这个小丫头同样也饿,她所做的只是帮助饥饿的弟弟,这份儿骨子里的亲情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
世上有一种坚硬之物,名为石头,石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生命形态,所谓坚如铁石正是如此,倘若把它放进小倩的心中,它也必然会被这份炙热的亲情和关爱所感动,融化,最后消融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亲情是伟大的也是可悲的!
小倩还在等待父亲的回答,叶正信却只是轻轻抚摸过闺女的小脑袋,几次欲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晒干的树皮磨成粉,添加在粥饭里,或者加在苞米面中做成饼子也好下咽,可时间哪里来得及!沈大花只好把树皮的老皮去掉,嫩皮用刀剁碎就开始用大锅蒸煮,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煮都煮不烂。
晚上一家人只好如此将就了一顿。
半夜里沈大花咳嗽不止,全身酸痛,叶正信赶忙烧了热水给她喝,又用冷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虽然是土法儿,总算有些用处。
早上起来才发现又是一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撒落,让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比上次那场雪大了好几倍,一脚下去,能淹没半个小腿,沈大花蜷缩着被子瞧着窗外,却听见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她明白……老太太……没了。
叶正信一直睡在北屋里老太太身边,昨晚听到媳妇咳嗽,又忙活着过来照顾媳妇,好不容易稍微眯了一会儿眼睛,醒来整个世界都塌陷了,他再也听不到亲娘呼吸的声音。
“娘啊……儿子不好,儿子无能,没有伺候好你……儿不孝啊……呜呜……”
世上没有常青树,更加没有万年人,尘归尘,土归土,百年后迎来的只是从头再来。
阴阳分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齐出万物生,四象全消万物灭,轮回之道不过是生死离别,六道之中重新受一遍苦而已。
听了沈大花吩咐,小倩把叶广年找来,在二叔的建议下,打算早早地让老太太入土为安。
一床补丁摞补丁的被子是老太太一直用着的,有了被子的包裹,或许老太太会暖和一些,就让它陪着下葬吧。
掀起老太太的铺盖,发现炕头儿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苞米饼子静静的躺在那里,叶正信颤抖双手拿起饼子,热泪盈眶的喃喃说道:“娘啊……你这辈子不舍的吃,不舍的穿,临了儿,还是不听儿子劝,省下一个饼子,这是在扎儿子的心呐……你知不知道,儿子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
沈大花领着孩子们站在门口,满脸泪水地最后瞧了瞧这个枯瘦的老太太,她的责骂,她的霸道从此随波逐流,只有一份亲情一份慈爱保留心中!她不是一个好婆婆,但她是一个好母亲,为了她的子孙后代,把自己活活饿死,甚是让人敬佩。
小倩“呜呜”地哭着把两个弟弟拦在身后,目送老太太离开。
叶正信没有让孩子们跟着,更没有让沈大花出门儿。
他亲自背着母亲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二里地外的老叶家坟地。那里有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奶奶,现在……母亲……也要来此安息。
路上的叶正信,泪洒大地!
他若是一座大山,泪水必将化为不朽碎石撒落大地,留下一个个的印记,泪水会夺走他的身体,短短二里路,他也必将完全化为粉尘!倘若,他是一条黄河,泪水将化作倾天洪流,瞬息时间,定会使他枯竭殆尽!
情满楼阁鸟语花香,心随意走碎心遍地!
母亲的胸襟乳海把儿养大,是辛酸苦楚是百般磨难,养儿防老自古有之,但这毕竟是小道而言,虽有其意却不是买卖交易。天地有法,伦理纲常,而,养老送终只是一种基本的必然。
累了记得休息,饿了记得吃饭,苦了就换个活计,实在不行就回家,娘养着你!得到的回答或许只是一句:知道了。
如今才知,这几句话是那么地珍贵。
其善有始也有终,善始,包含着含辛茹苦,命博九天,万般皆下品,唯有子孝高。善终,向来都是飞鸟尽,知天知心不知命!
老黄牛不管有多老,走得动就能够拉车,几十里路一把草!可这一把草都恐不能及的人,又是何其悲哀。
当儿子第一声喊娘,第一次蹒跚走路,对母亲来说都是欣喜若狂。
记得叶正信第一次独自给人家砌了一个狗窝,拿到了第一次瓦匠的工钱,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成绩,老太太高兴得泣不成声,三柱高香供奉菩萨,整整跪了半宿。
口中默默念叨:儿子有出息了,儿子长大了!
母亲走了,带着无数的放不下,慈祥的面容将深入每个人的心底!
上天不得寻,入地寻不得。
哭泣不一定是懦弱的表现,这些眼泪会融化父母心,会得到他们的谅解和原谅。而今,父母都已经离开人世,离开他们疼爱的儿子。
刹那间,叶正信感觉今后,他仿佛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资格,他就是家里的天,唯一的顶梁柱,下次要流的或许只有鲜血。
叶正信很想再跟母亲说一声:娘,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
可是这句话他才刚刚想起来,已经没有了意义,毕竟母亲再也听不见,希望这个无声的约定神灵能够转达。
世上再也没有人把自己当作孩子看待!
想想憨厚地笑着,接受母亲的责备,是一件多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脑中,父亲那宽厚的肩膀,应该正在被母亲偎依着吧?
泪水干了,再次流下,反复无常,让他的眼睛红肿。
而他的心思还沉迷在过去,仿佛一切都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眼睛睁开便是天翻地覆!
嘴角反复出现的只有几个字:“儿子不孝啊……娘啊,儿子不孝啊……”
回到家中,叶正信抖擞身上的雪花,回到里屋,再次看到衣袖上的两个补丁,泪水无声滑落,轻抚衣袖,仿佛抚摸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轻轻的,温柔的,这……就是“娘。”
多亏时间的消磨,才让叶正信冷静下来。
他想起回来的路上跟二叔的对话!
二叔叹息道:“本来打算离开的,可你婶子的疯病又发作了,不管了,老大呀,现在山下的路肯定是没法走人了,等到天儿好了,咱们赶紧走,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咱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叶正信点点头,表示他会和二叔一起走。
二叔说得没错,这一点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今老太太已经去跟父亲团聚,自己也该下定决心。
只是叶正信想的是去洛阳城,而不是几千里之外的陕西,都说陕西好,却比不得洛阳来的更为稳妥,到时候也拉着二叔一起去,不敢说吃得饱,有口吃的总是行吧。
1938年开封沦陷,洛阳临时成为河南省会,如今这里高官云集,成为重点城市。
曾经的王秘书,如今已经是地位崇高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虽然没有实权,却管着许多的当权之人。
市政府二楼……
一个女子静静地站立窗台前,观看着远处形形色色的路人。
她面色冷峻,一身女士西装束于婀娜的身上,自认气质不凡的身材,无法掩饰前凸后翘的柳腰花态,朱唇粉面的俏丽姿容更是风情万种。让女人嫉妒羡慕,男人垂涎三尺,可事实上,却没有几个男人敢用邪意的念头垂涎于她的美貌,因为她是王雨烟。
“轰隆隆,”几辆军车从路上驶过,众人纷纷避让。
“哎呀,你这个狗东西,走路不带眼珠子,踩到老子脚啦!”
“啪!”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
被打之人滴溜溜儿原地转了360度,头脑晕乎乎的先是定睛看清面前之人,随后就是一副奴才像儿的开口道:“闻会长,哎呀……哈哈……原来是闻会长,是小六儿眼瞎,是小六儿对不住您,哈哈……瞧瞧,这可是宝通阁的大马靴,弄脏了太可惜,来,小六儿给您擦擦。”话还没说完,西装革面的小六儿就已经弯腰跪在闻会长面前,用自己的袖口仔细地给人家擦拭皮靴,期间,还用嘴巴“哈”了一口热气在皮靴上,再次仔细擦拭,仿佛这双靴子是珍器宝贝似的。
“行啦……滚吧!”闻会长高傲的看了看脚上干净明亮的靴子转身离去。
几个手下不屑的瞅了一眼小六儿,晃着胳膊随后而去。
待到人家走远,小六儿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拉的老长,“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真是狗眼看人低!”他怀着自己的做人之道,向着不远处的花楼走去。
刚走两步,被一个迎面而来的麻布汉子擦肩而过。
“哎,你小子走路不带眼珠子咋的!”小六儿眼珠子一瞪,火气不打一处来。
“呦,是六爷,哈哈……你……”
小六儿抬手就“啪”地给了对方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了一嘴巴,满脸的不服气,捂着被打痛的腮帮子委屈道:“你,六爷,这是做什么?”
“打的就是你,瞎眼的玩意,滚!”
男人虽然不服气,两息之后,还是噘嘴扛腮地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