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要到了吗
2022-10-19 作者: 西山秋色
第495章 要到了吗
福瑞忽然提起盛齐,让盛娆心弦波动了下,想起在路上收到的消息,盛娆幽幽一叹,朝姜荷道:“去凤安殿。”
“您……”
“无碍。”
姜荷还想再劝,福瑞已经连磕了三个头,额上见血,目中是近乎疯狂的喜悦:“谢长公主!”
姜荷急得跺脚,极想揍福瑞一顿,但见着他那样子又下不去手。
在姜荷要认命时,身后传来薛崇阴沉沉的声音:“去哪?”
光听着声儿,姜荷就不想回头,甚至连去凤安殿都不抗拒了,巴不得盛娆立刻走。
但薛崇动作太快,眨眼间已到盛娆身旁,眉头紧锁,怒气不敛。
姜荷眼疾手快地拦在二人之间,言辞犀利:“少将军想以下犯上?”
薛崇不答,他紧紧地盯着盛娆,问:“我要是犯上了,会怎样?”
盛娆抬眸看向他,在出了金銮殿后霎时苍白如雪的面容直直地映入薛崇眼底,激得他火冒三丈。
他拽住盛娆的手臂,斜着一扯,绕开姜荷将盛娆拽到怀中,恶狠狠地俯下身衔住那两片泛白的唇,重重地留了印子。
“我就是犯上了,你要怎么处置我?”
被他这么一闹,盛娆没压住难受,脸色一变,一声轻音溢出,整个人都脱了力。
薛崇脸色难看,亏他还想安分几天,就她这样,安分个头!
仗着他不敢是吧?他让她看看他到底敢不敢!
气归气,薛崇抱人的动作倒是小心翼翼得很,他越过怒火中烧的姜荷,大步流星往宁梧殿而去。
姜荷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肚子的火气发都没处发,第一次想要不要给盛娆安排个贴身侍卫?
福瑞亦小跑着跟在后头,喜已成哀,急得两眼发黑,一副想大声叫住薛崇又有所顾忌的纠结之态,让见者不忍。
眼见离凤安殿越来越远,福瑞再顾不得其他,嘶声大喊:“驸马留步!”
薛崇满心是盛娆,听都没听到,速度还更快了些,直到衣袖被拽了下他才回过神。
他低头对上盛娆平静的眼眸,听她冷声道:“凤安殿。”
一股无名火直冲薛崇脑门,他双目通红,风雨欲来。
“薛崇。”盛娆仍然沉静,声音不大,自带坚持。
薛崇难得阴翳:“不去!”
“薛崇。”
“凤安殿哪天不能去?你自己的身体你不清楚?我没把你从龙椅上抱下来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别逼我!”
“本宫因何如此,你不知道?”盛娆凉凉地反问。
薛崇没有哑口无言,而是道:“是我的错,那又如何?”
盛娆冷笑了声,抬手捏上薛崇下巴:“本宫再说最后一次,凤安殿。”
对上盛娆寒冽的眼神,薛崇心尖一颤,他直挺挺地站住,嘶哑地问:“我要是不呢?”
“这宫城是朕的宫城。”
在朝堂之下,一声“朕”无形地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薛崇神情骤变,半晌艰涩地点了下头:“行。”
他沉着脸转头往凤安殿而去,薄唇抿成一线,手臂绷紧,隔着衣裳盛娆都能感觉到他鼓起的青筋。
先前尚还安稳的心情被薛崇这么一搅和,乱成了一团。
盛娆烦躁得很想下令让薛崇离宫,无诏不得入内,又不知怎么就容忍得了。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到了凤安殿,那冷凝的气氛让姜荷都沉默了下去。
薛崇在凤安殿殿门外放下盛娆后,一声不响地孤立在那,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盛娆敛眸理了理衣襟,想说句撵人的话,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就这样吧。
盛娆任由心情逐渐糟糕下去,没有给薛崇一个眼神,却在迈步前被他拽住手腕。
薛崇给她插好歪了的发簪,脸色仍然阴沉,语气带凶:“别待太久。”
他说罢干脆地松开手,指蜷成拳,错开视线看着明耀的天宇。
盛娆没有停顿,在他松手之后径直进了殿,殿门缓缓关上,隔在二人之间。
薛崇有种冲进去抓住盛娆的冲动,最终却一动未动,徒留懊悔滋长。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和她发火?
凤安殿里,盛娆背对着殿门而立,身后那道视线仿佛能穿透殿门,灼灼地要烧穿她。
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对薛崇这么不耐烦,近日脾气不受控制,也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果断。
这也是她不去想薛崇的事的原因,她怕不够冷静,做不出最好的选择。
除了自省,一股子惹人厌弃的委屈戛然而生,他有何资格生气?她都没如何呢!
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让盛娆心情极差,她手不由地搭上小腹,给里头那个小家伙狠狠地记了一笔。
当然,最大的账自然算在了薛崇头上。
勉勉强强地安抚好自己后,盛娆这才打量起凤安殿,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进凤安殿。
大气辉煌的殿宇透着股子闷气,正值六月,殿里还点着暖炉,燥热非常。
殿中并无宫女来迎,谢浅浅也未露面,盛娆自行绕过屏风,步入内殿,第一眼就见到了侧躺在贵妃椅上的人。
大婚那日谢浅浅盖头覆面,盛娆没有见到她的真容,今日一见,多少有些意外。
盛娆眼中的谢浅浅来自暗卫所查,那是个知书达理,容若冷月的世家娇女。
此刻所见的谢浅浅的确是端庄娴雅,眉目清冷,但也孤高如霜,少了人间烟火气。
谢浅浅身着大婚那日的婚服,发髻如雾,却未戴几样首饰,清婉的面容上也仅是略施粉黛,同奢华的婚服不太相称。
她身上盖着到腰间的薄毯,身旁放着个百花如意襁褓,里头是个睡得正沉的孩子,约摸也就两个巴掌大。
盛娆自进了内殿,只看了谢浅浅第一眼,而后就怔怔地看着孩子的睡颜。
刚出生没几日的孩子五官还未长开,看不出熟悉的影子,如此仍叫盛娆乱了心。
回京的路上薛崇会自觉提几句要紧的事,在四日前,薛崇却是将京中传来的密信直接送到了盛娆眼前。
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皇后未小产,于昨夜早产诞下一女。
这是盛齐的孩子。
盛娆心口针扎似的疼起来,她总想着盛齐还是个孩子,竟已当父皇了。
他何至于执拗成那样?
盛娆纾解不了郁气,她强硬地撑着仪态,没有显露出波澜。
谢浅浅却仿佛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多情的水眸里笑容款款,贤淑清冷之下冰雪消融。
“坐。”
谢浅浅未起身行礼,也未用敬语,像是将盛娆当成了熟稔的朋友,一点没有两人算是初识的疏离。
盛娆古井无波地看了谢浅浅一眼,依言坐在离贵妃榻两步远的黄花梨椅子上。
殿里唯有这把椅子是黄花梨雕成,俨然是特意为盛娆准备的。
盛娆不打算打哑谜,正要问话,谢浅浅已开了口,所言却是久远之事。
“我七岁初见盛齐,那日骤雨忽至,盛齐进府避雨,我听闻后故意去偶遇,企图攀上太子。”
“可我见到的盛齐非君子,有负贤名,阴沉又偏执,他因金丝靴上溅了泥渍而生怒,一脚将路过的黑猫踹得奄奄一息。”
“但他离去不久又折了回来,凶巴巴地命令黑猫报复他,不许碰他的皇姐,否则他会杀尽天下的黑猫。”
“他有多凶,有多不甘愿,抚摸黑猫的动作就有多轻,笨手笨脚地,临走还外强中干地又威胁了声。”
说到这,谢浅浅不由一笑,她似又回了那一日,又见到了那个在浓烈阳光照耀下的小小少年。
也许是因周围无人,少年将心情都写在脸上,假山后的她能清楚地看到那惹人胆寒的狠毒,不禁流露的紧张,还有少年才有的天真。
人性在盛齐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一不鲜活。
在谢浅浅开口后盛娆就明白了什么,那眷念的语气仍让她意外,她以为盛齐的大婚只是一场形式。
会有闺中少女对阴翳乖张的人一见钟情?
谢浅浅看出盛娆的疑惑:“您可知梁安有句俗语,黑猫通灵,伤之会降灾于重要之人,您说好不好笑,盛齐天不怕地不怕,却怕了一句俗语。”
盛娆为之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你同本宫说这些,是想本宫愧疚?”
谢浅浅摇头,美眸中似含着朦胧山水:“我暗藏了太久的心事,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您是不是疑惑为何我会喜欢上那样的盛齐?”谢浅浅红唇微勾,“因为我也不是个好人啊。”
盛娆蹙了蹙眉,此刻的气氛让她隐隐地不喜,她正欲打断谢浅浅,但见谢浅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您听我说就好。”
盛娆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被动,但看着那个早产的孩子和柔和下来的谢浅浅,不知怎的就有了耐心。
谢浅浅见她默许,继续道:“世人都以为我知书达理,是个顶好的姑娘,可我啊,从小就坏透了。”
“我母亲死于争宠,临死拉了不少人陪葬,我身为嫡女,要是单纯软弱,早就死在谢府那一隅之地了。”
“在遇上盛齐之前,我借刀杀过人,让姨娘小产过,手腕阴狠,只为了能金贵地活下去。”
谢浅浅说得很轻易,似事不关己:“人不为己,自取死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对盛齐也是。”
“我那时在想,若他眼中的人是我多好,像我和他这样的人,认准了谁就是至死方休,身在阴暗中的我,第一次有了妄想。”
“我不愿平平淡淡,又看不上道貌岸然者,若是喜欢谁,便是疯狂,也要他如此,盛齐身上有我所有的妄念,别人避之不及,我视若珍宝。”
谢浅浅十分坦然,毫不掩饰她歪曲的性情以及对盛齐的执念。
盛娆是真的意外了,谢家嫡女,京中贵女的典范,表象之下竟是这样子的。
“本宫身为旁观者,亦不觉得有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境遇和活法,只要你未伤无关之人,你的善恶对错只与当事者有关。”
谢浅浅舒然一笑:“我一直相信您放弃盛齐,不是因为盛齐心机深沉,果然如此。”
“我自认聪慧,却猜不到您放弃盛齐的理由,盛齐也是,他走到这一步也是想要个理由,敢问您他要到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