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力竭而败
2022-10-18 作者: 柳三笑2
第163章 力竭而败
不想,张宇清苦笑了起来,他颇为悲凉道:“师兄,连你也要我认输?!凭什么!”
张宇初呵斥道:“凭什么?凭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取胜之机,自己鲁莽,如今反受其制,还在这胡搅蛮缠,有什么用?”
张宇清咬着牙根冷笑道:“是啊,我张宇清鲁莽,我张宇清浮躁,你张宇初乃是一代宗师,什么缺点都没有!师兄啊师兄,这天下间所有人都只知道你张子旋是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是赫赫有名的正道领袖,可是有谁记得我张宇清是什么身份,那不过是你张宇初的师弟,亲弟弟,一声张道长而已!大国师之位本就该是你张宇初的,可你不争不抢,还不顾自己年事已高,替皇上进武当山去恭请什么张三丰,一来一回,白白又折损阳寿几年,你年轻时何等傲气,便是帝王宰相来请,你也要叫他们先候着,可是现在呢,师兄,你变了!你现在变得都不像个道士了,你什么都有了,也老了,现在你可以不要这正一教的威风,可是我张宇清要!你老是说我性子急躁,太过贪图虚名,师兄,你说错了,我根本不是贪图什么大国师之位,我也从未觊觎过你的天师之位,我要的是为我张宇清自己证明!我张宇清就是张宇清,现在不是天下第一,将来也是天下第一的道士!只要有我在,正一教派绝不会没落!”
在皇权为尊的时代,各门派想要独善其身何其困难,张宇初不是不想自己独自修道,参悟天机,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修道者,师父张正常对他寄予了厚望,正道的弟子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张宇初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门派的符号,一个宗门的希望所在,他又如何去独善其身呢?一个人再博学,也不能教化天下所有人都明天地之理,一个人的法术再强大,也不可能与有着千军万马的帝王去对抗,这就是张宇初作为一代宗师的悲哀之处。
人力总归有限,不能胜天,亦不能胜大局之势。
“师弟……”张宇初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心中有千百句话要告诉自己的弟弟,可是他终究是忍住了,今时今日,此时此地,不是在他设醮的神乐观,也不是从小长大的龙虎山,而是天子的皇宫!他的身边也不是他的弟子,而是皇上、太子、汉王,以及成百上千的各门派掌门、皇城禁军侍卫,今天在场所有的教派人士都不是什么宗师,不过是天子朱棣的一名臣子罢了。
张宇初冷冷道:“师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师兄很为你骄傲,师父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现在弃局吧!”
张宇初作为评判,率先甩出了弃局的令牌,这令牌是为了防止双方斗法过于激烈,在胜负基本已分的情况下,用于及时阻止双方再继续施法,这令牌一出,双方便不能再动手了,这也正式宣告张宇清彻底败北。
张宇清苦笑连连,他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张宇清竟要这般收场!嘿嘿嘿!可真不甘心哪!纵然师兄要判我出局,但这一战,我仍要打!”
他御剑突然飞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旋,就朝张虚吟斩杀而去,这一剑已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刺,虽然比起之前的几剑明显更加凌厉,但是他终究已是强弩之末,张虚吟摇摇头道:“真是冥顽不灵!”他卸下腰际的葫芦,吸了口东西,而后仰头一喷,轰隆一声,吐出了一道巨大的火焰,这火焰化作一头猛虎冲击而出,直接把张宇清击倒在地,张宇清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师弟!”
“宇清师叔!”
正一派的弟子再也顾不得这比试的规矩,一个个纷纷围了上去,张虚吟收了葫芦,淡淡道:“你们放心,我有意收了火力,这火是烧不死他的,他现在只是昏厥了而已。”
张宇初扶起张宇清,见自己的师弟虽然面色焦黑,但确实只是耗尽了精力昏厥了过去,这才放下了心,他正色道:“多谢张道长手下留情!”
说罢,他自己扶着张宇清缓缓朝大门外走去,也不再管今日的比试之事。
这一局甚是惨烈,看得人唏嘘不已,不同的人看的心态各不相同,有暗自叹息的,有窃窃惊喜的,有目瞪口呆的,也有疑惑不解的。这人群中尤以汉王朱高煦看得最是唏嘘,虽然张虚吟是自己极力推荐的人选,但张宇清的一番话叫他听了不免有几分共鸣,想来他自己也是这般情况,纵然武功盖世,在靖难之役立下汗马功劳,可是这最终的太子之位依旧不是他的,这将来的皇位只能是他孱弱的哥哥朱高炽的,他朱高煦什么都比他哥哥强,就是因为晚出生了几年便要一辈子屈居人下,替他哥哥做牛做马,这叫他心中安能服气?
朱高煦心中郁结难祛,加上天上的乌云低压着皇城,他更觉这场内的气氛令人压抑烦闷,他找了个借口便独自起身往殿后走去,这皇城里四处都有禁军侍卫和太监,哪里都是人和眼线,唯有这奉天大殿的背后人稍稍少一点,他站立在大殿下,背着金碧辉煌的奉天大殿遥望着偌大的皇宫,心绪如潮起云涌。当年,若非自己拼了性命几进几出,力挫铁铉、平安等人,他父亲朱棣早就困死沙场,安能有今日的黄袍加身?!若非自己广罗能人异士,不惜屈尊死乞,又哪里来这么多异士前仆后继,死而后已?!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父皇就一点没看在眼里吗?!难道自己这么拼命努力,真的就抵不过“天命”二字?他真是好不甘心!
朱高煦狠狠地捏紧了拳头,手中似乎有万千力道想要挥出去。克制!克制!他暗自劝道,可是终归他不是一个克制的人,啪!他朝着金丝楠柱猛击了一拳,这跟铁一样硬的柱子竟然也被他打出了一个窝。
“二弟的谋士已经赢了,为何还这般不快?”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朱高煦急忙回头一看,正是太子朱高炽,他那肥胖的身子走起路来都有些费劲,平日里出门都是由两个侍卫搀扶着,但现在却没有人搀扶他,他一瘸一拐慢慢地靠近了朱高煦,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诚恳。
朱高煦很是瞧不起他这个哥哥,自小他哥哥就比不过自己,论谋略、武功甚至样貌自己都远胜于他,到现在却还要叫他一声太子,当真是苍天无眼。朱高煦没好气道:“没什么,皇兄怎么也不看了,这最后一局不该是最精彩的吗?”
朱高炽笑道:“父皇说今日的比试太过激烈,这最后一局改到明日上午比试,我看二弟不在,料想便是跑到这大殿后面来透透气,果不其然!”
朱高煦疑惑道:“怎么就不比了?父皇可还有什么意见?”他略略沉吟,突然有些不悦道,“他是不是觉得这张道长是用障眼法骗他,想要今夜再检查一遍这广场是否有密道?所以才特地更改了最后一局的时间?”
朱高炽摇头道:“你这可就错怪父皇了,他对你这么偏爱和信任,二弟推荐的人,父皇如何会怀疑?”他原本忠厚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怪声怪气道:“你放心,父皇对张道长现在可是欣赏得很,你的计策恐怕就要实现了!”
朱高煦面色一变,冷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高炽笑道:“二弟觊觎我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事满朝文武皆知,你觉得大哥知不知道?”
这事虽然是实情,他朱高煦也从来没有避讳过,但是被太子当面这么一问,他反倒没有了平日里的飞扬跋扈,就像做贼被抓了一般,其实平心而论朱高煦是根本不惧怕太子的,只是这一句问得突然,加上觊觎太子位置始终大逆不道,自己也有些心虚,这一下子反倒让朱高煦很是尴尬。
他恼羞成怒,大叫道:“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太子是想要以此事威胁本王吗?!”
朱高炽道:“威胁?不,我朱高炽向来喜欢以德服人,从来不会去威胁人,我只是觉得二弟的做法太过愚昧粗暴,这样反倒适得其反,到最终会难遂你所愿,所以当哥哥的特地提醒。”
“大哥可真是好心,要这般提醒我!”朱高煦听到这句话心中更觉一阵疼痛,他冷笑道,“你现在是太子,自然说什么都有道理,可二弟也忍不住要提醒大哥一句,太子眼下也只是太子,最终也不一定是天选之子,这将来的时间可还长着呢!”
“不错!太子不一定能当皇上,可是皇叔只怕连太子都当不了!”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朱瞻基在几名太监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面对这个威武的皇叔向来是毫无惧色的,“皇叔的本领是比我父亲强,可那又怎么样,皇爷爷身子强健,你等也要等上几十年,到那时候,我都长大了,你也老了,我的本领会比你更强,到时候皇叔是不是也该让位给我?”
朱高煦大怒道:“朱瞻基,你这是以下犯上,不懂礼数!”
朱瞻基也还击道:“那方才皇叔不也是以下犯上,不懂礼数吗?”
朱高煦浑身气得直发抖,这样锋芒毕露的少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朱瞻基又站前几步,抬着头,圆睁着双眼,一字一句道:“请皇叔记得今日小侄所说的话,现在你怎么对我父亲的,将来我都会百倍还给你!”
朱瞻基虽然年纪小,但说话极有气势,这几句话吓得一旁的太监侍卫纷纷跪地低头,一个个都捂着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这台阶上只剩下这三个人互相盯着对方,气氛一时间冷凝到了极点,这氛围仿佛天际翻滚的乌云一样,随时都要暴发出一场激烈的暴风雨。片刻过后,还是朱高煦率先冷静了下来,他的鼻腔里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恶狠狠道:“今日的话,我朱高煦记得清清楚楚!来日,我还要看你朱瞻基的造化,到底是蛟是龙,还是一条半死不活的虫子!”
他拂袖离去,只剩下朱瞻基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