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三条计策

  第148章 三条计策
  只见白齐身着一袭白色僧袍，手捏紫檀珠串，最关键的是他的头发全部削去了，九点戒疤十分显眼，他居高临下，面色依旧白净，神情却已是清清冷冷，仿佛一名遗世而独立的年轻高僧，冷冷地看着世间纷扰的一切。只不过两个月未见，这文弱书生就变成了山中隐居的高僧，这变化让秦明和荆一飞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下来。

  秦明率先愕然：“白齐，你……你怎么也变和尚了？”

  白齐双掌合十，微微点头道：“贫僧法号妙空，秦施主别来无恙？”

  秦明啊了下，他一向话多，肚子里更是有一大堆问题要问白齐，可是此情此景却叫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一个好端端的金吾卫战友就变成了一个出家人，然后这人现在都开始叫自己施主了，仿佛他和白齐的关系是以前的事，跟现在的这个叫妙空的和尚毫无关系，自己纵然有再多关于白齐和自己的话，又怎么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听？这岂不是人世间最尴尬的事。

  秦明最终只是蹦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当和尚啊？”

  白齐淡然道：“我本就是师出佛门，回归佛法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没什么奇怪的。”

  秦明又问道：“一定是你师父逼你当和尚的对不对？那个老秃驴自己当和尚了，还要逼你跟他一样，好继承他衣钵对不对？”

  白齐笑了一声：“众生向佛，本是出于真心，若是逼，又有何用？”

  荆一飞心忧魏东侯的安危，上前问道：“白齐，呃……妙空法师，姚少师一定还在飞雪寺内对不对？可否引荐一下，我有急事找他相助。”

  白齐的神情虽然很寡淡，但是他却还是不怎么敢看荆一飞，只是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余光便不再逗留，他冷冷道：“我说了，我师父不会见你们的，你们即便是硬闯飞雪寺也是徒劳。”

  “为什么？魏大人被锦衣卫诬陷了，现在已经被关进锦衣卫的典狱司内……”

  “魏大人的事我已听说，不过正因为是事关魏大人，我师父才不想过问，这‘不可救’三个字，便是他的原话。”

  “这……魏大人与姚少师似乎并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姚少师又何必如此绝情绝义。”

  “对啊，魏大人怎么说也帮他夺取了六件法器，你师父也不能这样翻脸不认人啊！”

  白齐叹了一口气，如实道：“你们有所不知，魏大人的身份特殊，我师父现在是不可能去救他的，或者说这魏大人落难正合了他心意。”

  这话让秦明和荆一飞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魏东侯落难会合了姚广孝的心意，他二人这是有过什么过节吗？这魏东侯不是在孝陵一战中刚帮了姚广孝吗？
  秦明想不通，还想再问，白齐却摇了摇头道：“很多事你们现在还不明白，日后终归会明白的，时间终归会解释一切。”

  秦明气道：“我们不明白那你就说明白啊！说白了，你就是不想帮忙！”

  白齐缄默不言，神情毫无变化，他就像一尊泥塑的佛像，丝毫不起任何波澜，纵然二人再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荆一飞见此自然是十分失望，她以为以她三人的交情无论如何也该勉力一试，但不想白齐是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们，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荆一飞拉了下秦明，低声道：“强人所难就算了吧，我们自己再想办法，大不了，到时候去锦衣卫抢人便是！你我也不当这金吾卫了，天地之大，不信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秦明看了一眼白齐，心中也有些失望，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人跟以前的白齐完全不一样，这么冷漠寡淡，毫无怜悯之心，甚至毫无情感，难道修佛修道就要这样无情无欲、六亲不认了吗？
  秦明有些愤愤地拱了下手，道：“即使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白……妙空师父了，告辞！”他扭头便跟着荆一飞往山下走去，白齐站在山顶上，捏紧了佛珠，其实从一见面开始，他的佛珠就没有转动过，白齐潜心不问世事两个多月，终究还是舍不断他与秦明、荆一飞的情感，一个是至情至性的兄弟，一个是深埋心中的所爱之人，他如何能无动于衷，只是强忍罢了。

  “等等！”终于，白齐叫住了他们。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这件事的！”秦明也不管白齐还要再说什么，是不是同意帮自己了，自己就先大喜了起来。

  荆一飞倒是很平静地问道：“不知妙空大师还有什么事？”

  白齐道：“此事我师父不肯帮你，但并没有说我不能指点你们一二。”

  二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荆一飞又问道：“还请言明。”

  白齐朗朗道：“魏东侯犯的是谋逆的死罪，以皇上重典狱之刑的作风，此番判决的结果必然是聚宝门外斩首示众，严重的甚至株连九族，不过眼下大国师选举迫在眉睫，朝中有臣子劝告皇上，当下六脉风水大阵缺失，文武混乱，更应当持德守孝，在祭祀天地大典之前，不可再多血光之气，以保社稷平稳。所以，这段时间内，魏东侯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不过祭祀天地大典之后，一切就难说了。所以你们要救魏东侯，时间只有这一两个月。”

  二人急忙又问道：“那怎么救？”

  白齐正色道：“要救魏东侯必然不能用一般的办法，我有两个计策，其一曰弃卒保帅，其二曰暗度陈仓。”

  “如何个弃卒保帅，又如何个暗度陈仓？”

  “所谓弃卒保帅，便是牺牲一两个人，来保住魏东侯的性命。现在所有人不是都认定刘太安是七煞门的傀儡师吗？那不如就让刘太安自己承认这一罪行，而后反口咬定七煞门的主使并非魏东侯，而是朱高煦！刘太安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是傀儡师的身份，而我们也有一定的证据可以证明朱高煦确实参与了这些事，到时候朱高煦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必然要安排真正的傀儡师出面，以指证刘太安并非真的傀儡师，这便是翻转的关键，我们可以抓住这个契机，一步步洗清魏东侯的罪名！其第一法也，不过此法有个难度，便是要谁来跟皇上提起翻案重审一事，本来此事可以打击汉王的声势，对太子大有好处，但我师父对魏东侯有些想法，必然不肯，他老人家不肯太子便也不会同意，所以这便成了最大的难事。”

  “姚少师与魏大人似乎并无什么大的恩怨，魏大人还替姚少师夺回了六件法器，为何姚少师还要这般绝情？”荆一飞大为不解，为什么姚广孝铁定了心不肯救魏东侯，救了魏东侯打压了朱高煦，明显是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白齐摇了摇头道：“此事你们便不必多问，内里牵扯的便太复杂了。”

  秦明问道：“那姚少师不肯帮忙，这法子又如何实施？”

  白齐笑道：“这才是关键，此法若要成，必是要等我参与大国师遴选，登顶大国师之位才行。我将以大国师的身份来向皇上提议重审魏东侯一案，如此一来，便有了机会！”

  白齐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是兵行险招，要刘太安自愿牺牲，而后白齐登顶大国师之位才行，不可谓不艰难，另外其中太子、姚广孝还必须从中不反对才能成事。此法只能称之为奇策，却绝非上策。

  二人又问道：“那暗度陈仓呢？”

  白齐道：“所谓暗度陈仓之法，便要简单得多。我有一师兄在朝内做事，历来与我关系交好，我若委托他帮忙，可带我们一同进入锦衣卫的监牢中，我师兄擅长易容术，他的易容术与当年除君的教授杨益能同为当今之最，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届时，选一个可靠的人易容成魏东侯的样子，再贴上另一张脸皮，而后与我师兄一同入狱探望魏东侯，到时候我师兄会找一个借口支开看守的锦衣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完成真假置换，假的魏东侯戴着面具留在监牢之中替魏东侯行刑，真的魏东侯便带着另一张假面出来，此谓暗度陈仓之法！不过此法亦有缺点，其一只能救一个人，我师兄的易容术在这一盏茶内只能完成两个人的假面置换，皇甫寒山、刘太安以及金吾卫其他官兵都不能救，其二，要找一个甘愿做替死鬼的人，自愿给魏东侯替换，另外在往后的日子里，任是严刑拷打这个人也不能透露只字片语，败露了情况。从此，魏东侯便隐姓埋名消失在南京城内，做一个江湖中的活死人！此谓之下策！”

  这个办法实施起来虽然简单，但其实比弃卒保帅更加险恶，且不说只能救出魏东侯一个人，单是要找一个身材相近甘愿送死的人就太困难了，而且为了救一个人再杀一个无辜的人，用这样的方法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白齐说是下策也不为过，秦明和荆一飞不禁有些沉默了。

  片刻，秦明道：“那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白齐笑了一声道：“若是这两个法子都不可行，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白齐道：“劫法场！”

  “劫法场？！”

  “不错！锦衣卫处决这些秘密的犯人一般都会在聚宝门外，若是这两个办法最后都失败了，那就只有沿途截杀锦衣卫，救走金吾卫的人，从此远走他乡，永生永世不要再回南京城了，不过这是下下之策，最是凶险，若是救不走人，便是要全军覆没！”

  秦明沉吟道：“问斩魏东侯是件大事，这沿途驻守的兵力……单凭我和一飞只怕是很难救下魏大人的。”这二人再救人心切，但现在也是有理智的，单靠两个人的力量想要从一众锦衣卫和其他禁军手中救下魏东侯，那确实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
  白齐道：“单凭你二人自然是救不了魏东侯的，不过，锦衣卫出城处决犯人的路线一般有三条，这三条路线都有几处是可以打算打算的，若真到了需要劫法场的那一天，这几处便是你们唯一的胜算了！”

  白齐神情肃穆，问道：“现在我这三个计策都告诉你们了，一个为奇策，一个为下策，一个为下下策，却不知道你们想要选哪条路？”

  这三个计策都有很大的风险，不过要救魏东侯本来就是个十分艰难的事，能有一线生机已是难得，更何况是有三个办法，秦明想了想道：“这三条计策我都要！”

  白齐眉头一皱，道：“你都要？”

  秦明点头道：“不错，我觉得可以三计并施。”

  荆一飞立即问道：“可是这暗度陈仓，要找谁去当替死鬼，现在对魏大人稍有些忠心的人都被打压囚禁，只怕没那么好找了……”

  秦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与魏大人身高相近，再易容打扮，应该不容易被看出来。”

  荆一飞急忙回绝道：“不行！你不能去，此事太危险了！”

  秦明道：“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魏大人待你如师如父，对我也有恩情，我知道如果不救魏大人，你以后肯定会内疚难安一辈子的，一飞，其实为了救魏大人，你也是愿意牺牲性命的是不是？”

  荆一飞点头道：“是，不过那是对我而言，魏大人与我的恩情毕竟与你们不同，我便是千死万死也是应该的，可是你，却没道理承受这些。”

  秦明笑道：“纵然魏大人对我的恩情还不足以让我以性命相许，可是为了你，我觉得也是足矣的，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一次也该我来还你的恩情了。”秦明指了指山下，靠近外城有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声音罕见地低沉道：“反正我秦明也没什么牵挂的，我若撑不住了，你有空替我照顾好我奶奶，她就住在那个地方，门口有一棵大樟树，很好找的。”

  荆一飞心中翻涌起五味，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悲戚，她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可以，这事绝对不可以！现在她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然这件事她便自己去做了，那是最好的结果。

  秦明握住荆一飞的手，劝道：“一飞，若两计真的都失败了，大不了你来劫法场救我便是了！我们一同杀个痛快也没什么！”

  白齐原本想说这计策救一人死一人慎用为妙，但他见秦荆二人的关系日益亲密，他心中突然就有些隐隐作痛，不知不觉间他生出了一个有些恶毒的念头，这念头就像一粒有毒的种子快速地发芽生根，充盈他的心间，让他不能自控。

  白齐神色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侍卫当真是肝胆侠义！不过此事还需魏大人配合才行，若是他不愿意，这事你一厢情愿便也难成。所以，看来得找个时间你我一同进监牢走一走才行。”

  荆一飞急忙喝止道：“此事万万不能做！我们已经失去很多人了，为了救魏大人不可以有更多无谓的牺牲了！”

  秦明却昂首道：“白齐，就这么定了，找个时间我们去锦衣卫的监牢走上一走，我秦明对这传说中的锦衣卫监牢可真是很有兴趣，嘿嘿。”

  白齐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荆一飞道：“可是，荆施主貌似并不是很赞同这个计策。”

  荆一飞斩钉截铁否决道：“对！我不赞同！若是第一策救不了，我便是自己去劫法场！”说着她硬是拉着秦明下山而去，白齐笑了笑，俯首合十道：“既是如此，那便不送二位了，山路崎岖，还请二位一路慢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