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倒流(2)

  第235章 倒流(2)
  康如心已经发现，刚才自己说出的那个密码好像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过她并不想就此放弃，她看着沈跃，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路过人间。沈跃，那天你对我说，如果你真的被朝冈太郎催眠了，就让我在你面前说出这个唤醒密码。你还对我说，这个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

  沈跃怔住了。他记得，自己当年读到司汤达这句话的时候，灵魂瞬间被震颤了一下。可是，我怎么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忽然感到一阵阵剧烈的头痛，他忍不住蹲了下去，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康如心大惊，急忙走过去问他：“沈跃，你怎么了？”

  沈跃朝她摆手，答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痛。”

  康如心急忙去揉他的太阳穴，却被沈跃挡开了：“我没事，没事……”

  康如心再一次感受到沈跃对自己本能的排斥，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痛苦倾闸而出，就在沈跃身旁号啕大哭起来。

  龙华闽一直没有下车，他知道，或许只有康如心才能够唤醒沈跃。此时，当他忽然看到沈跃蹲在地上，康如心又在他身旁痛哭起来的时候，急忙朝他们跑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跃缓缓站起身来，眼含歉意地看着康如心，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猛然间，康如心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哭诉般地说道：“沈跃，我不要你继续去想了，你对我说过，让我一定要等着你，给你和我再谈一次恋爱的机会。我愿意等你，一直等你……”

  龙华闽在心里叹息着，走过去拍了拍沈跃的肩膀，说道：“沈博士，我送你回家。如心，你也一起吧。”

  进入工厂家属区里面，沈跃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来到自家楼下。沈跃站在那里朝楼上看去，透过树梢射下来的阳光很刺目。可是沈跃却依然觉得自己上次回来是在几年前。

  沈跃提着小旅行箱快速上了楼，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急切地敲门。

  家门打开了，出现的是乐乐，她惊喜地说道：“表哥，你回来啦。”她身后是母亲的脸。母亲在看着他笑，随即却招呼着他身后的龙华闽和康如心：“快进来，回来了就好。”

  母亲很快就注意到康如心那已经哭红的双眼，将她拉到沈跃面前，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她了？”

  沈跃看着母亲，摇头道：“妈，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母亲慈祥地笑着，对他说道：“没事，慢慢会记起来的。”

  此时，沈跃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怀疑。他看着康如心，真诚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我妻子。但是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不要急，给我些时间，好吗？”

  康如心喜极而泣，不住地点头，道：“好。我们重新开始。”

  乐乐笑道：“表哥，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啊，再和自己媳妇谈一次恋爱，多浪漫呀。”

  母亲轻轻打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丫头……”

  康如心顿时笑了，龙华闽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康如心一大早来到沈跃家里。沈跃看到她的时候依然觉得别扭，可是他不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我妻子，本来就是。在经过了这样的自我心理暗示后，他终于朝康如心露出了微笑。

  昨天夜里，康如心曾经几次从梦中醒来，每次醒来时都发现自己满脸泪水。而此时此刻，沈跃朝她露出的这个微笑让她感到无比欣慰：乐乐说得对，这其实是一种浪漫。

  早餐的时候康如心问了沈跃一句：“今天你是怎么安排的？”

  沈跃回答道：“我就想在家里待着。”

  康如心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太性急了些。现在的沈跃已经忘记了过去一年多来的经历，而且他刚刚从威尔逊先生那里知道了前妻和孩子的事情，需要时间去调整心绪。

  此时，康如心的心里忽然这样想到：也许现在真正能够理解他的人就是我妈妈了，她也曾经丢失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不，妈妈是将她自己封闭了起来，她的时间一直停留在爸爸牺牲之前的那个点。想到这里，康如心忽然心疼起沈跃来——他的心里一定非常痛苦。

  不过康如心还是感到难受，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成了多余的人，所以吃过早餐后就准备离开。这时候母亲却对她说道：“中午回来吃饭啊。”

  康如心看着沈跃，沈跃没有说话，康如心明白了：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康如心离开后，母亲对沈跃说：“妈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可是如心真的是你媳妇啊。你已经回来一年多了，你和如心从认识到恋爱，再到最近领证结婚，这些都证明你们是真感情啊。儿子，你就不能对她好一些吗？”

  沈跃叹息着摇头道：“妈，我做不到，至少我现在还做不到。您想想，我没有了这一年多的记忆，她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在我现在的记忆里，我的前妻和女儿都还活着，是我的导师告诉我她们已经遭遇了不幸，可我内心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母亲流下了眼泪，道：“你这样说我就懂了。妈再也不强迫你了。”

  也许是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感染，更可能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痛苦，沈跃的眼泪也禁不住滑落下来。他哽咽着对母亲说道：“妈，对不起……”

  康德28号的人都想去看沈跃，但却被康如心阻止了。她对大家说：“让他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现在我也明白了，也许我们任何人都帮不了他，能够帮助他的只有他自己。”

  侯小君说道：“我觉得这样不行，必须要让他工作才可以。这样不但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还可以让他慢慢适应现在的环境。当初他刚刚回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

  彭庄点头道：“我觉得小君姐说得很对。不过我觉得除了让他马上投入到工作中之外，爱情的力量也很重要。如心姐，你说呢？”

  康如心的脸红了一下，瞪着他说道：“你也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嗯，你们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我试试。”

  中午的时候康如心带着辛奋案件的相关资料去了沈跃家，她对沈跃说道：“这是你去新加坡前还没有完成的案子，如果你觉得状态可以的话就看看吧。”

  沈跃苦笑着说道：“现在我哪有心情看这样的东西？”

  康如心柔声道：“好吧。我把这些资料就放在这里，就当看着消磨时间也是可以的，你不想看也没有关系。”

  午餐后康如心帮母亲洗碗，母亲满含歉意地对她说道：“苦了你了，孩子。”

  康如心摇头道：“妈，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够恢复记忆的，不过我们都不能强迫他，那样会给他很大压力，反而容易出现问题。您说呢？”

  母亲点头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康如心神色黯然地说道：“我不敢把沈跃的事情告诉她，也不敢去看她，我担心她问起沈跃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母亲想了想，道：“今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看她吧。”

  康如心心想：这样也好，下午沈跃一个人待在家里，说不定他在无聊之下就会去看那份案卷的。

  沈跃虽然被催眠了，但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因此改变。午睡过后，他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家，看了会儿书，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书页上面的字模糊成一片。合上书，来到客厅，他一眼就看到那份案卷——它已经被放在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里。很显然，这是康如心的刻意安排。

  也不知道是怎的，沈跃对康如心的这种做法有一种本能的反感，他看了一眼案卷，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他却又忽然这样想道：她说这是我没有完成的案子，那看看又何妨呢？
  他不曾想到，这一看就陷进去了。

  母亲和康如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沈跃一见康如心就急切地问道：“这个案子是我和谁一起调查的？”

  康如心心里暗暗高兴，回答道：“曾英杰。”

  沈跃看着她，问道：“你能不能请他来一趟？”

  康如心朝着他盈盈一笑，说道：“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她的这一笑，犹如荷花绽放般清新淡雅，又似一缕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沈跃瞬间呆在那里。

  这时候母亲说道：“如心，顺便把乐乐也叫来吧。”

  没过多久，曾英杰就到了。他习惯性地叫了沈跃一声：“表哥，你找我？”

  沈跃愣住了：“表哥？”

  康如心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他是乐乐的爱人。”

  康如心身上并没有喷香水，可是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令人迷醉的芬芳，让沈跃脑海里瞬间空白了一下。沈跃呆呆地说道：“哦。”

  等曾英杰坐下后，沈跃才问道：“对不起，我记不起这起案件的调查过程了，你可以详细给我讲讲吗？”

  曾英杰开始讲述。他毕竟是刑警，整个过程讲述得非常清晰、有条理。沈跃听到最后，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问道：“这时候我就把案子交还给警方了？为什么？”

  曾英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忘记了沈跃已经失去一段记忆的事情，说道：“是这样，当时你对这起案件已经有了一个结论，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如何把凶手找出来。龙总队本来希望你能够继续调查下去的，结果你急着要去新加坡，所以就把这个案子交还给警方了。”

  沈跃问道：“哦？那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曾英杰回答道：“你认为这是一起偶发案件。死者是一位年轻官员，级别不低，心高气傲，死者在他漂亮的女同学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失意之下进入那条小巷，你认为死者可能是准备去那里面寻找一个小酒馆，以此独自消愁，结果却在里面碰到了凶手。也许凶手看上去像社会底层的人，因为某种原因，或者是无意中冲撞了死者，结果引来死者的勃然大怒。晚上的时候很少有人进入那条小巷，估计凶手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那里的，结果死者的发怒一下子就引发了凶手的狂怒，最终就造成了这起惨案。”

  沈跃思考了好一会儿，点头说道：“也许这是对案发现场唯一的解释。”

  曾英杰在心里叹息：他的思维还是那么敏捷，可惜的是……他点头道：“是的，当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沈跃将双肘搁在茶几上，手指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问道：“当时我还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曾英杰想了想，道：“嗯，最开始的时候你对凶手写在墙上的那几个字很感兴趣，特别是其中的那个量词。”

  沈跃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个量词是挺奇怪的……”他抬起头来看着康如心，道：“明天我想去办公室。”

  康如心心里很高兴，点头说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沈跃看了她一眼，康如心发现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难得的温暖。可是这时候沈跃却即刻站了起来，然后将他自己关进房间里面。

  曾英杰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康如心，康如心却笑了笑，说道：“没事，才一天不到的时间，我就已经感觉到他的变化了。”

  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晚餐的时候沈跃竟然主动关心起乐乐和曾英杰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乐乐嘟着嘴说道：“表哥……”她忽然就笑了，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事情了。我和英杰谈恋爱还是你给把的关呢，那时候你刚刚从国外回来。”

  沈跃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那我现在重新祝福你们。”

  乐乐朝沈跃调皮一笑，说道：“谢谢表哥！”

  沈跃看着曾英杰，问道：“听你刚才对案情的讲述，你应该是一位警察，是吧？”

  曾英杰点头道：“是的。我曾经想调到你的心理研究所工作，但后来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当刑警。不过现在我和如心姐都是警方与心理研究所的联系人，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基本上都是在心理研究所上班。”

  沈跃道：“辛苦你啦。”

  曾英杰顿时感到有些别扭，不过他马上就理解了：毕竟自己现在对他来讲还是一个“陌生人”。

  这天晚上沈跃没有休息好，脑子里面全是这起案子的事情。早上康如心来的时候发现他的眼圈有些发青，关心地问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要不今天就别去了。”

  沈跃摇头道：“不，反正我在家里也没别的事情，而且我很想去看看自己创立的心理研究所究竟是什么样子。”

  听他这样回答，康如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