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量词(2)
2022-05-20 作者: 向林
第224章 量词(2)
沈跃点头道:“是啊。工业化、城市化与环境保护始终是一种矛盾,就如同人们对金钱的追求和对灵魂净化的向往一样。”说到这里,他再次看着车窗外,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不知道当年辛奋初次进入这座大山里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曾英杰道:“如果是我的话,开始的时候肯定很兴奋……他这个名字取得不错。不过要是让我长时间在这里工作的话,肯定受不了。”
沈跃道:“问题是,他不但在这样的地方坚持了下来,而且还得到了上面的认可。由此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有理想、踏实肯干的人。你要知道,他的出身可不是贫寒家庭,所以,可以这样说,完全是理想支撑起了他的行动。英杰,你说,一个有理想、踏实工作、深受上级器重的人,他会在金钱或者美色上犯错误吗?”
曾英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跃顿时笑了,点头道:“是啊,谁知道呢?一个人内心的欲望就像魔鬼一样,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控制得住的。不过我认为,像辛奋这样的人,他的自制力肯定要比一般人强很多。”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就到了钱来乡。眼前这个小乡镇破旧不堪,唯一的亮点是位于一座小山上面的那所学校,那是这个地方唯一的现代建筑,而且还比较新。钱来这个名字本身就说明了这个地方一直以来的贫穷,就如同想生男孩的人给女儿取名“来弟”一样,钱来这个地名寄托着的是大山深处人们的一种梦想。
沈跃和曾英杰直接去了乡政府,乡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黑瘦的模样看起来像这附近的农民。他看了曾英杰的证件后急忙请二人坐下,又听说沈跃是一位博士,立刻变得更加客气起来。估计像这样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有博士来。
曾英杰说明了来意,乡长叹息道:“可惜了啊。如果不是他,我们这里到现在都不可能通公路。”
沈跃心想,现在的信息传播得还真是快,说道:“麻烦你说说他的具体情况。”
乡长依然在叹息,道:“像我们这样的地方,外边的人根本就不愿意进来。从我二十岁开始在这里工作,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主动要求到这里来工作的人,而且还是大学生。我们乡产煤,但是产量不大,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通车。他来了后觉得煤炭至少是我们这里最大的收入来源,于是就说服我们贷款修了一条路。后来他当了县里的领导,又拨款将路面硬化了。他是真的吃得了苦。他刚来的时候这地方不通公路,乡里面就一头毛驴,无论是去县里开会,还是到村里工作,他都是骑着那头毛驴去的。”
沈跃问道:“你们的那所学校也是他在县里工作时修建的?”
乡长点头道:“是的。他当教委主任的时候专门拨的款,还修建了几所村级小学。他的能力确实非常强,在这里当了一年副乡长后我去对县里面的领导说,干脆让他接我的位子好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心想他那么能干,接替了我的位子后我就可以去县城工作了。可是县里面不同意,说他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干部,不可能一直在乡里干下去。可惜了,怎么会出那样的事情呢?”
沈跃又问道:“你觉得他最主要的缺点是什么?”
乡长愣了一下,道:“缺点?嗯,就是性子有些急,只要他想到了什么事情就得马上去做。我们这里的人都懒散惯了,开始的时候不大习惯他的那种工作方式,后来公路修好了,煤炭和土特产运出去了,乡政府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大家这才有了劲头。”
沈跃微微一笑,道:“后来呢?他离开后又变回原样了,是吧?”
乡长有些尴尬,说道:“我也想做点事情,可是没他那样的能力啊。他太拼了,当时为了拿到贷款,有人把他介绍给县农行的行长做女婿,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沈跃神色一动,问道:“没有谈恋爱的过程?”
乡长道:“谈什么恋爱?他哪来的时间谈恋爱?从这里去县城,进出都是骑毛驴,他也就是去县城开会的时候才能在家里住一晚,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沈跃又问道:“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你知道吗?”
乡长笑了笑,回答道:“好像还可以吧。他去县里工作后,我去过他家里几次。他女人对人很客气,也很贤惠,他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就有了孩子,现在那孩子应该有七八岁了吧。”
真是够拼的。沈跃在心里想道。他对乡长说:“我想去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可以吗?”
乡长点头道:“当然可以。他以前住的地方现在还空着呢,没人愿意来这里工作。”
就在乡政府的后边有一排低矮的平房,也是破旧不堪,打开门后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沈跃发现这是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地上潮湿得厉害,里面有一张床,一张办公桌,简陋得像城市里面民工住的地方。沈跃进去站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当时辛奋住在这里面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以前他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晚上都干些什么?”从里面出来后沈跃问道。
乡长回答道:“看书,他特别喜欢看书。”
沈跃从门口朝里面看,仿佛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安静地阅读。也许,是理想,还有书籍,才使得他熬过了那三年最困难的日子。可是后来呢?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近两百斤的体重……
沈跃和曾英杰拒绝了乡长的热情邀请,没有在乡里吃午餐。一顿饭是小事情,可是让那么穷的地方的领导请客,吃着实在别扭。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二人找了一家特色小店吃了点东西,随后就直接去了县政府。
接待他们的是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他一听这二人是为了辛奋的案子而来,即刻就抱歉地说道:“最近这几年县里面的领导更换得有些频繁,以前的领导大多都不在本地了。我以前也是在乡镇工作,对辛秘书长的情况不大了解。”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大多已经不在,但总有在的,是吧?”
办公室主任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话中的漏洞,道:“那我先打个电话。”
沈跃朝他笑了笑,说道:“暂时不用。你说你以前是在乡镇工作,想必当时也应该是乡长或者副乡长,嗯,是副乡长。是啊,当时你和辛奋担任同样的级别和职务,可现在人家是市政府的秘书长,你却连一个县级领导的副职都不是,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既然你了解他的情况,为什么不都告诉我们呢?”
办公室主任的脸色很是尴尬,想要动怒却又有所顾忌,于是就选择了沉默。沈跃道:“这样吧,我来提问,你回答就是。我们是为了案子而来,希望主任先生能够全力配合我们。可以吗?”
办公室主任点头道:“好吧。”
沈跃问道:“其实,你并不认可他的能力,是这样吗?”
“有能力的人多了,运气和平台更重要。你说是不是?”
“为什么你觉得他的能力并不突出呢?”
“我没有认为他的能力不突出,只是……”
“只是什么?没关系,你随便讲,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你看,我们都没有与你们这里的公安部门联系,因为我们特别希望能够了解到一些最真实的情况。”
“好吧,那我就说说自己对他的看法。这个人是重点大学毕业,又是优等生,能够在那么贫穷的地方任劳任怨待三年,这一点我也非常佩服他。不过就具体工作而言,比他做得更好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我们县这一届的一位副县长,他在乡镇工作了近二十年,把一个贫困乡发展成了全市最知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后来在县招商局局长的位子上又干了八年,我们县的土特产品走向全国,甚至出口到欧美国家都是他的功劳,可是他至今也不过才是一个副县长。你们说,这公平吗?难道学历就真的那么重要?”
“任何一个国家,在官员的任命上都会有一定标准。当然,这不是我们目前需要关心的问题,主任先生,我们想要了解的是,辛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主要性格是什么,如此等等。”
“这个还真不好说。他在乡里面和教委工作的时候对人倒是比较谦恭,可是当了副县长后就有些拿架子了。到了市里后,除了县里面的领导,一般人想要见他基本上不大可能。”
“你要见他应该还是没问题吧?”
“也不一定。不过也能够理解,人家不但年轻,学历又高,坐飞机一样一路高升,心高气傲是必然的。”
沈跃注意到,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右侧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同侧眼睑也同时微微变得细小了一些,于是就形成了瞬间讥笑的表情。这是轻蔑,厌恶。沈跃问道:“其实,你心里有些看不起他,是吧?为什么?”
办公室主任惊讶地看着沈跃,曾英杰这才介绍道:“沈博士是一位心理学家,我们省不少大案都是他破获的。”
沈跃朝曾英杰摆了摆手,再次盯着眼前这位办公室主任,认真地问:“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看不起他?”
办公室主任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惊讶之中,同时内心在犹豫着,他不敢看沈跃的眼睛。过了一小会儿后,他才终于说道:“听说他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老婆早就给他戴了绿帽子了。其实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就是他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跃神情一动,继续问道:“哦?究竟是听说,还是真的就有那么回事?”
办公室主任摇头道:“反正就是传说。当时他不是在乡里面工作吗?那地方穷,不通公路,到县城要么走路,要么骑毛驴,所以他当时很少回家。曾经有人看到有个男的晚上跑到他家里去,扫大街的清洁工也看到过那个男的清早从他家里出来。后来他们家孩子长大了,很多人都觉得那孩子长得和人们传言中的那个男人很像。”
沈跃又问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
办公室主任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叫汤唯一,是辛奋老婆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县财政局的一个科长。”
沈跃朝他伸出手去,道:“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