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量词(1)
2022-05-20 作者: 向林
第223章 量词(1)
在沈跃的建议下,康如心暂时没有将母亲接回家。沈跃的意见很明确:虽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而且也基本上接受了丈夫牺牲的现实,但她毕竟将那段痛苦的记忆封闭了太多年,继续观察治疗当然是非常必要的。
康如心对沈跃说道:“或者,我们提前举办婚礼吧,这样也可以让妈妈高兴一些。”
沈跃没有反对,说道:“等朝冈太郎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婚后我们再好好去旅行一次,带着我们的妈妈一起。”
可是欧阳林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沈跃也并没有打电话去询问,他知道,一旦有了那个人入境的消息,欧阳林就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听了沈跃这样一讲,康如心才感觉到了他的忧虑,问道:“没有消息不是更好吗?”
沈跃苦笑道:“有个相声很有意思。有个人将楼上的房间租给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每天很晚才回来,上楼的时候‘咚咚咚’,到了房间后脱下皮鞋,咚的一下将一只鞋子扔到地上,咚的一下又将另一只鞋子扔在地上。房东实在受不了了,就提醒年轻人每天回来的时候声音轻一些。第二天年轻人还是很晚回来,‘咚咚咚’上楼,进入到房间后咚的一声扔掉一只鞋,当他正准备扔第二只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房东的提醒,于是轻轻将那只鞋放下。结果这天晚上房东一夜没睡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康如心问道:“为什么?”
沈跃笑道:“房东一直在等着另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现在我的心情就像那个房东一样,我不是怕,是希望能够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康如心禁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正在沈跃的办公室里说着,龙华闽忽然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呵!你们小两口说什么呢?”
康如心的脸红了一下,急忙去给龙华闽泡茶。沈跃看着他,微微笑着说道:“龙警官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
龙华闽朝他摆手道:“小沈,你怎么老是叫我龙警官?不是早就对你讲了嘛,私下的时候叫我龙叔叔就行。小沈,我也要谢谢你,如心的妈妈目前的状况不错,你又创造了一个奇迹啊!我听精神病院的医生讲,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沈跃笑道:“我给丈母娘治病是理所应当,你感谢我干吗?如心,你说是不是啊?”
龙华闽大笑,指了指他,道:“你这家伙……”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卷宗朝沈跃递过去,认真地说道:“不和你开玩笑了,你看看这个案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跃打开案卷,里面是案情介绍和案发现场的照片。死者名叫辛奋,今年三十二岁,某地级市办公厅主任,正处级干部,昨天晚上在省城一条小巷内被杀害。死者脸部、颈部、胸前有数处伤口,主要死亡原因是颈动脉被刺破。
沈跃一边看着案卷一边问道:“死者才三十二岁?这样的年龄能够在地级市坐到正处级,不容易啊。”
龙华闽点头道:“死者是某大学的一名高才生,家庭条件不错,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基层工作,从最偏远地带的一个乡镇副乡长干起,一步步被提拔上来。这个人的能力确实不错,工作非常务实,是组织上准备大力培养的对象。这次他是到省城来办事,想不到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看完案情介绍后,沈跃开始看那些照片。照片上的尸体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他忽然注意到尸体上边小巷墙壁上的那几个字——一根狗……
“龙警官,法医确定没有,这几个字是不是用死者的鲜血写成的?”沈跃问道。
龙华闽点头道:“是的。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的血液中含有酒精,不过浓度不高。至于死者昨天晚上和谁见过面,在什么地方喝过酒等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
沈跃嘀咕道:“一根狗……你不觉得用‘根’作为量词很奇怪吗?一条狗、一只狗,好像这样才对啊。一根狗,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龙华闽笑道:“我倒是觉得比较贴切。一条瘦瘦长长的狗,看上去不就像是一根吗?”
沈跃摇头道:“死者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近两百斤,怎么看都不像是瘦瘦长长的样子。”
正说着,楼下负责心理网站的技术人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沈博士,我们的网站被黑客入侵了,完全瘫痪了。”
沈跃愣了一下,问道:“刚刚发生的事吗?”
技术员回答道:“是的。我没办法恢复。”
沈跃又问道:“会不会是最近的访问量太大造成的?”
技术员摇头道:“不可能。我们的网站从一开始就使用了最好的设备,即使有几百万人同时访问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沈跃心里一激灵:难道是那个人在攻击?很可能是,不然的话谁会攻击这样一个服务于普通民众的网站呢?沈跃想了想,对技术员说道:“你想办法去找一个这方面的高手,请他尽快恢复我们的网站。费用的问题不用考虑。”
这时候龙华闽忽然说道:“小沈,这件事情我找人帮你们解决吧,我们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沈跃感激道:“那就拜托了。”
龙华闽拿起电话拨打,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对沈跃说道:“他们马上派人过来。”
沈跃让技术员先离开,然后对龙华闽说道:“我希望能够查到攻击者所在的地方。”
龙华闽皱眉道:“虽然我对这方面的东西不大懂,但我估计要找到那个人比较难。”
沈跃却摇头道:“也许很容易。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隐藏起来,或许这只是他的第一步,第一次攻击。”
龙华闽似乎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攻击者很可能就是朝冈太郎派出的那个人?”
沈跃点头道:“极有可能。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我们继续讨论这个案子吧。”
龙华闽诧异地问道:“网站的事情你怎么不放在心上?”
沈跃淡淡地说道:“这样的攻击很无聊,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那个人做的,我很看不起他。”
龙华闽特别喜欢沈跃的这种风格,笑道:“哈哈!小沈,你这话带劲。日本人嘛,他们不都是一贯如此吗?”
沈跃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龙警官,你知道有什么地方的方言用‘一根狗’的吗?”
龙华闽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和听到这样的说法。小沈,为什么你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沈跃回答道:“还是那句话,任何一个人的行为、语言都是和他的心理紧密相连的。不用怀疑,‘一根狗’这三个字肯定是凶手为了表达对他杀害的这个人的愤怒,可问题是,凶手为什么如此特别地使用了这样一个量词呢?”
龙华闽问道:“为什么?”
沈跃摇头道:“不知道。所以这才使我非常感兴趣,而且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不是警察,我没有你们那样的逻辑思维,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三个字却极具个人特征。所以,我觉得只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凶手就会进入我们的视线了。”
龙华闽当然不会怀疑沈跃这种特有的能力,问道:“如果你真的对网站的事情并不十分在意,那我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了。可以吗?”
沈跃看了他一眼,道:“这本来就是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难道不是吗?”
龙华闽早已习惯了沈跃的性格,笑着说道:“你答应就行。网站的事情我负责帮你处理好。”
沈跃点头道:“好吧,就这样。请跟死者所在地区的地方警署联系一下,我和曾英杰马上要去一趟……算了,不用联系了。”
龙华闽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沈跃回答道:“因为我想知道死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人不会毫无原因地被人杀害……”
办理这样的刑事案件,沈跃喜欢带着曾英杰同行。一方面是从安全的角度在考虑,毕竟这是一起恶性案件,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另一方面沈跃也需要曾英杰的警察思维帮助自己发现线索。曾英杰观察细节的能力和逻辑思维的能力都非常强,有一次龙华闽对沈跃说:“幸好当初曾英杰做了正确的选择,不然我就亏大了。”
心理研究所已经买了两辆车,一辆轿车,一辆越野车,再加上曾英杰和康如心平常使用的两辆警车,交通工具的问题算是基本上解决了。这次沈跃特地吩咐曾英杰不要开警车,他笑着对曾英杰说道:“我们微服私访去。”
死者工作的那座城市距离省城两百多公里,位于省城以西,是全省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沈跃和曾英杰驱车近三小时才到达那里。
下了高速路后,沈跃问曾英杰:“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调查起?”
曾英杰思索着说道:“死者大学毕业后最先工作的地方在一个偏远乡镇,三年后被调回县城任教委主任,两年后任副县长,又两年后任常务副县长,去年升任之现在的职务。啧啧!简直是坐飞机的速度啊。我觉得吧,今天的时间太晚了,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去他曾经任职的县里了解一些情况。一个人离职后,人们对他的评价也许更真实一些。”
沈跃点头道:“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过今天的时间也不能浪费掉。你只想到一个人离职后人们对他的评价相对比较真实,但是却忘了他今年才三十二岁就已经是正处级,而且身处那么重要的位子,必定会有人因此心理不平衡。心理不平衡的人当然就会说他的坏话。所谓的坏话,其实就是刻意贬低,不过我们却仍可以从中发现一些真实情况。”
曾英杰问道:“你的意思是?”
沈跃道:“我们先住下来,找个小地方吃饭。一位前途正光明、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年轻官员死于非命,像这样的事情必定会有不少的人谈论,也许我们可以在饭馆那样的热闹地方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二人在一家酒店住下后就出门寻找吃饭的地方。第一是小饭馆,第二是生意不错,这是沈跃要求的两个条件。所以,从酒店出来后二人就一直步行,而且专门注意那些行人比较多的小巷。
后来,沈跃在一个里弄里发现了一个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并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一家茶馆。这家茶馆非常普通,普通得让人觉得非常杂乱。茶馆的外边摆放着一排用汽油桶做成的煤灶,上边烧着水壶,远远地就可以闻到一股煤炭燃烧后的气味。茶馆里面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一些桌凳,一面墙的旁边放着几只大酒缸。里面的人不少,大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男性老人,他们穿着普通,面前的小桌上大多摆着一碗酒、一碟炒花生和几只糖蒜,一看就是普通的退休人员,家境并不殷实但是却十分清闲。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像大多数人一样要了两杯沱茶,还有炒花生和糖蒜,每人二两高粱酒。茶馆里面乱哄哄的,正有人谈论着辛奋的案子。
“还是太年轻了,提拔得那么快,我干了一辈子,退休前才是个副科长。年轻人提拔得太快往往就不懂得珍惜,内心膨胀,贪污腐化,不出事才怪呢。”
“这仇可是结得大啊,听说被砍了好几十刀。我看啊,要么是断了人家的财路,要么是睡了别人的女人。”
“肯定是这样。市政府外边的步行街工程是他在主管,几千万的项目,连分管副市长都插不上手,那里面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才三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大权在握,最可能是在女人的事情上出了问题。”
“现在当官风险大啊,听说最近市里面被‘双规’了好几个官员。辛奋可是政府办公厅主任,专门为领导服务的,说不定是因为他知道了某些领导的秘密,结果被灭口了。”
……
沈跃和曾英杰坐在那里默默地喝酒,后来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大约半个小时后,沈跃朝曾英杰递了个眼神,二人起身离开了这家茶馆。
“这些人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曾英杰笑着说道。
沈跃也笑,说道:“虽然都是在想当然,不过他们的猜测还是有一些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金钱和女色确实是造成许多官员落马的主要原因。当然,这也不是普遍规律。走吧,我们随便去吃点东西,早些休息,明天去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一下。”
二人正吃饭的时候,龙华闽打来电话,他告诉沈跃网站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又说:“正如你预料的那样,攻击者根本就没有掩饰他的行踪。”
沈跃问道:“是日本人?”
龙华闽回答道:“是的。不过具体的地方暂时查不到。”
沈跃想了想,道:“不用查了,那样做毫无意义。我估计他还会继续发起攻击,麻烦你们留下一位技术人员。”
龙华闽诧异地问道:“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发起攻击?”
沈跃笑道:“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向我宣战。开场白嘛,热身运动总要做足。不用理会他,他攻击,我们就恢复,最多不会超过三次他自己就会觉得无趣了。”
龙华闽道:“好吧。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沈跃苦笑道:“我们不是才刚到嘛,案子那么好破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当然,我知道主要还是因为死者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对象,上边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吧。”
龙华闽笑道:“你知道就好。”
辛奋曾经工作过的这个小县城四面环山,位于真正的山区里,这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辛奋最开始工作的地方位于县城以西约五十公里的大山里,一个叫“钱来”的地方。曾英杰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钱来乡是前些年才通车的。
通往钱来乡的道路还不错,虽然路面狭窄,有些地方错车比较困难,但至少都是水泥硬化路面。沿途的风景非常好,眼前尽是绵绵不绝的森林,偶尔会看见一些农户和田地,萧索中透出一番别样风景。
沈跃看着车窗外,忽然说了一句:“曾经的穷山恶水,现在被称为最后的净土。”
曾英杰道:“那是因为现在像这样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