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长城(1)

  第211章 长城(1)
  军用飞机坐着并不舒服，速度虽快但失重感也非常强，而且颠簸得厉害。不过这一次沈跃已经基本上适应了。飞机起飞后，在经过一阵颠簸和让人极不舒服的失重感后很快到达云层之上，速度渐渐稳定下来，飞行也变得平稳许多。舷窗外只有些许云彩，空隙处一大片碧蓝，在这样的高度人们看不见下方的大地，云彩和碧蓝给人以玄幻、不真实的感觉。

  沈跃将目光从舷窗外收回来，问欧阳林：“其实你们完全可以采用适当控制杜凯旋教授社交范围的形式来保证他的安全，或者，这一次可以暂时不让他出国。为什么非要找我？”

  欧阳林摇头道：“上次在北京的会议，杜凯旋教授的科研成果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所以这次他是作为特别贵宾被邀请的，如果以任何借口拒绝参加的话，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而且，即使是这一次不去参加，那么今后呢？我们应该有大国风范，我们国家的科学家当然应该积极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并与全世界最优秀的科学家们主动交流了。我们会派出相关人员贴身保护杜凯旋教授，咱们国家驻英国大使馆的人员也会做出相应安排。不过有些事情实在是防不胜防，就像上次的凯文事件一样。”

  沈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也要跟着他去英国？”

  欧阳林看着他，满眼期冀：“如果沈博士能够安排出时间的话当然最好。而且，我们希望沈博士能够在杜凯旋教授的记忆中设置绝对安全的密码，并且还不能影响到杜教授本身的记忆。也许我的这种表述不准确，不过想必沈博士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沈跃道：“一旦在记忆中设置了密码，杜教授本人也会因此失去……不，不是失去，是没有了那一段的显性记忆。所以，即使是设置密码也只能是设置在他的潜意识中，以此防止他人通过催眠的方式进入。”

  欧阳林点头道：“总之就一个要求，那就是任何人都无法解开你设置的密码，即使是像朝冈太郎那样级别的催眠大师也不能。”

  沈跃沉吟着说道：“难度确实有些大，而且还必须要得到杜凯旋教授的同意才行。此外，如果要我陪同杜凯旋去英国也行，不过我希望带上一个人。”

  欧阳林问道：“谁？”

  沈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未婚妻。当然，她的费用由我自己出。”

  这一刻，欧阳林终于相信了龙华闽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沈博士这个人其实很纯粹。此时，欧阳林看着沈跃脸上极其不自然的样子，禁不住大笑道：“没问题。费用的问题你就不要考虑了，你也正好需要一位助手，难道不是吗？”

  “说实话，我不希望自己的意识中被人设置什么密码之类的东西，那样会让我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杜凯旋皱着眉头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科学家，沈跃的心里充满着敬佩。他点头道：“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杜凯旋苦笑，叹息着说道：“好吧，沈博士是安全部门选定的人，我相信你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窥探我的个人隐私。”

  他的话并没有让沈跃感到丝毫不快，沈跃正色地道：“当然。这一点请杜教授一定放心，这是我必须遵循的最起码的职业伦理道德。”

  杜凯旋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道：“沈博士，虽然我对心理学和催眠术的了解十分有限，但我还是想和你探讨一些相关问题。可以吗？”

  沈跃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可以。”

  杜凯旋道：“从上次凯文的事情上我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催眠方面的事情，好像你们一般是采取设置催眠密码的方式，让对方无法顺利将我催眠。这是第一道防线。可是这一道防线却可以通过药物作用轻易被摧毁，是这样吧？”

  沈跃点头道：“大致是这样。所以你在和他人接触的过程中尽量不要喝水，喝酒也必须要特别注意。”

  杜凯旋摇头道：“这恐怕做不到。我是去参加世界性的学术研讨会议，私下场合喝水、喝酒都是免不了的。既然这一道防线那么容易攻破，我想，不设置也罢。你觉得呢？”

  沈跃沉吟着说道：“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放在一边，我再思考一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我认为，在正常情况下随时让自己保持清醒是非常必要的，毕竟少一道防线就增一分危险。你说是不是？”

  杜凯旋点头道：“确实是这样。除了这第一道防线外，你还会在我的意识中设置第二道防线，也就是说，即使是有人催眠了我也无法进入我的潜意识，于是也就无法窃取我记忆中的那些东西。是这样吧？”

  沈跃点头道：“是的。”

  杜凯旋问道：“也就是说，一旦这一道防线被攻破的话，那么我全部的意识就会完全暴露，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是这样的吗？”

  沈跃一下子就怔住了。确实是这样的啊，如果这一道防线被攻破了，一个人意识中所有的东西就完全敞开了，即使是再在他的科研成果记忆中设置一道密码作用也不大。万一有人利用他的个人隐私作为威胁，从而强行去敲开设置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密码呢？要知道，一个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是非常强大的，那是人类的本能之一，在这种本能的巨大力量推动下，任何人为设置的密码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即使是这道密码能够抵挡住那道力量的冲击，也容易因此造成他精神的分裂，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情况，一位优秀的科学家也就会因此被毁掉。

  虽然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沈跃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结果。他问道：“现在距离我们去英国的时间还有多久？”

  杜凯旋回答道：“还有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沈跃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杜教授，请相信我，我会解决所有问题的，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让我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杜凯旋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不需要设置密码的办法更好。”

  沈跃愣了一下，道：“我再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

  第二天上午，康如心乘坐民航的班机到了北京。她完全没有想到沈跃会向欧阳林提出那样的要求，虽然她觉得有些过分，但心里却充满甜蜜感。如今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沈跃对她的感情虽然并不炽烈，但却充满柔情。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喜欢他这种暖如春风、润物细无声般的情感表达。

  沈跃亲自去机场接她，乘坐的是欧阳林派出的专车。康如心一见到沈跃就情不自禁地挽住他的胳膊，内心既甜蜜又带着一丝不安，低声问道：“你特地提出要我和你一起去，这样好吗？”

  沈跃回答道：“我就想让你陪着我，其他的我根本就没有多想。”这时候他忽然笑了，说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他们收费呢，这次就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他们当然会答应。”

  康如心禁不住笑了起来，撒娇道：“你这家伙……”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沈跃和康如心似乎有些无所事事，先后游览了故宫、颐和园、天坛、地坛等名胜古迹。欧阳林也没有催他，每天安排人和车陪同着。这天晚上，沈跃对欧阳林说道：“明天我想去一趟长城。”

  欧阳林提醒道：“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我早安排了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长城上的游客太多，我担心你的安全出问题。”

  沈跃却坚持道：“那就去游客较少的地段。”

  这下欧阳林就有些不大明白了，问道：“你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非要去长城呢？从英国回来后再去不好吗？”

  沈跃摇头道：“这两天我游览了北京的大部分古迹，心里一直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此辉煌的文明，为什么在晚清的时候却经受不起八国联军并不算凶猛的一击呢？还有长城，从春秋时候开始，特别是秦代，统治者们都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修筑这项宏伟巨大的工程，可是却一样抵挡不住北方少数民族的南下。后来到了明代，长城的修筑进一步向北方延伸，然而最终也一样被清朝击破。所以我就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修筑长城真的有必要吗？”

  欧阳林顿时明白了他正在思考的问题是什么，即刻道：“好，我明天亲自陪你去。”

  第二天上午，欧阳林和沈跃一行驱车前往怀柔的九渡河镇，这里是明代慕田峪长城以西一段，游客罕至。欧阳林特地请了一位历史学家同行做导游，他希望这位历史学家能够对沈跃正在思考的问题有所帮助。

  眼前的这段长城早已破旧不堪，处处残垣断壁，而沈跃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历史的滚滚流逝。他叹息着说道：“如果我们以现代的目光来看这个地方，是很难想象它曾经就是抵挡北方少数民族南下的坚固堡垒的，由此可见，长城只不过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欧阳林请来的这位历史学家姓梁，是专门研究长城的专家，他非常赞同沈跃的这种说法，点头道：“长城最开始的作用肯定是为了军事防御，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秦代以后，这种防御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沈跃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梁教授说道：“《史记·蒙恬列传》里面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秦朝武力盛极一时，他选择征服的目标都是适合耕作的地方，在不适合农垦的地方，居民人口会锐减，价值也会降低，此时军队就会停下脚步，开始修筑长城。尤其是在汉初，长城以北被匈奴统一之后，形成了游牧区与农业区两个强大政权对峙的局面。汉文帝曾写信给匈奴单于说，‘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令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父子毋离，臣主相安，俱无暴虐’。至于隋唐以后历次修筑长城，尤其是明朝，那就基本上都是把长城作为固守的城防了。也就是说，自秦代以后，长城虽然有军事防御作用，但更主要的是起到了划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界线的作用。”

  沈跃似乎明白了，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自秦代之后，长城的军事防御功能已经减弱，而且根本就起不到真正的防御作用了，是这样吧？”

  梁教授点头，指着前面那一片残垣断壁说道：“军事是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而发展的，明代以后就有了红衣大炮，近代的工业革命让军事进入到火器时代，所以到了现代，长城也就成了一种历史遗迹了。”

  沈跃若有所悟，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对康如心说道：“这地方不错，我们合张影吧。”

  欧阳林注意到了沈跃情绪的变化，当他看到沈跃和康如心欢快地在破旧不堪的长城上四处留影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看来他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可是让欧阳林没想到的是，在回去的路上沈跃问了他这样一句：“欧阳局长，在现代军事中，最好的防御要么是进攻，要么是威慑，我这样的说法没错吧？”

  欧阳林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这样讲，而且威慑的作用更大。”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沈博士，你的想法难道是根本就不给杜教授设置密码？这样不行，太危险了。”

  沈跃道：“既然云中桑和凯文都已经败在了我手上，甚至是朝冈太郎也无法破解我设置的密码，那么只要这次我高调地一直和杜教授在一起，朝冈太郎派出的那个人就会因此而心生忌惮。此外，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寻找到那个人，然后主动去接触他。这难道不是最好的防范吗？”

  欧阳林依然不同意他这个方案：“这样太冒险了……”

  沈跃道：“我非常理解杜教授的忧虑。作为一名科学家，他能够取得现有的成就，除了他天才般的学识之外，更关键的是他独立思考的能力。独立思考的能力是什么？是内心的纯净，只有内心纯净的人才可以做到不从众、不迷信，像这样的人，他的内心世界当然也就是独一无二的。上次凯文对他的催眠就已经侵犯了他纯净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不能再次去侵犯他，如果我真的那样做的话，说不定会因此毁掉一个天才。”

  欧阳林不说话。虽然他觉得沈跃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却依然觉得其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沈跃当然理解欧阳林的顾虑和承受着的压力有多大，继续说道：“我们很多人都知道爱迪生说过一句名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其实他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欧阳局长，如果我这样评价杜教授——他是新型材料研究领域的天才，你不会反对吧？”

  欧阳林点头道：“当然，世界上很多科学家都这样评价他。”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究竟是天才重要呢，还是天才刚刚研究出来的一项科技成果更重要？”

  欧阳林顿时豁然开朗，笑道：“沈博士，你说服我了。”

  沈跃却正色道：“欧阳局长，请您放心，我不但要保护好这位天才，而且还必须要做到让他的这项科研成果不被任何人窃取。”

  晚上，当康如心和沈跃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康如心问沈跃：“你真的有把握做到万无一失？”

  沈跃却摇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呢？尽力而为吧。”

  康如心道：“那，我还是不和你一起去英国吧，免得分散你的注意力。”

  沈跃安慰道：“怎么会呢，我需要你这样一个助手。”

  可是第二天早上康如心还是离开了北京，她在上飞机前给沈跃发了一条短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沈跃，你一定会圆满完成这次任务的，我相信你。

  这天，北京的上空一片晴朗，沈跃仰头看着天空中家乡的方向，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沈跃并不是第一次来伦敦，他上一次置身于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初冬季节，而如今这座“雾都”早已不再名副其实。这一次，沈跃是以杜凯旋教授特别助理的身份随行的，除此之外还有安全部门安排的三位随行人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