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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划过/钱其强

2022-05-20 作者: 花火工作室
  第4章 划过钱其强

  【第一页】

  我在弄堂口等爸爸,我转过身看背后深深的弄堂,太阳光漂亮地划过,但是弄堂里面还是黑黑的。虽然是夏末,但是秋天寒气的味道还是淡淡地充满了整个弄堂。

  我穿着爸爸前几天牵着我的手在外面摊子上买的蓝色小碎花裙子,手里玩弄着那块妈妈留给我的挂在胸口上的白玉。

  爸爸不一会儿过来,我远远地看他走近,高高的身子弯了下来,提着行李箱,然后佝偻地直立,拉着我的小手往车站走。我的掌心因为粗糙的摩擦而沁出很多的汗液,爸爸的手掌也是,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握着,怕我跑了一样。那年我17岁。

  16岁的暑假,我一个人坐在板凳上面,在弄堂口等邮递员给我一个红色的大信封。有的时候隔壁阿婆的孙女也和我坐在一起,一个小我几岁的梳着小羊角辫子的女孩子,系着大红色如同夏天石榴花一样的发带,我和她讲故事,拍手掌,小女孩有漂亮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隔壁的阿婆会在中午的时候把一种叫做打糕的食物给我,然后那个小女孩就跟着她回家里吃中饭去了,而我边嚼着那种粘在齿间的糕点边坐在那里想,爸爸现在在吃什么呢?

  他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地方工作,中午和晚上都是我一个人,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他给我的名字是墨,沈墨。我深黑色的皮肤和名字很相配。他从不叫我墨,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叫我的时候,声音总是平缓而又安静,叫最后那个墨字时总是深深地重下去,突然音调飞扬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赖在疼痛的身躯里,把那个女人杀死的缘故,爸爸很少和我说话,最多只是牵着我的手,我会看着他,盯着他的手,有的时候害怕错过他手掌的提示。我有的时候也觉得他老是在看我,然后背后总是有麻麻的感觉。

  他一直都不谈那个我可以叫她妈妈的女人,虽然我在他不在的时候,翻箱倒柜地想找到关于妈妈的信息,但是什么都找不到,她忽然变成一个我极为陌生的人,我不敢问爸爸,他和她以前的一切,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是个凶手,扼杀她的凶手,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很努力地读书,当我眼睛因疲劳疼痛走出晃荡不已的阁楼的时候,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暗色的屋子里抽烟,绽开的一朵朵蓝色的烟云,小时候觉得很好看,但是越来越大的时候,我的恍如灯丝缠绕的眼球总是隐隐流泪。他不掩饰地在我面前抽烟,从我记事以来都是。他会把钱一点点地堆在桌子上面,然后分成一堆堆的,锁在比那个时候的我高一个头的柜子里,我有的时候会端来高高的木凳,踩上去,握着那些薄薄的票子,我知道那是钱,那些票子一点点地减少,但是每个月的某一天又会突然多起来,但是总是越来越少,我可以感觉得到。

  我12岁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了个大大的蛋糕,有两层,在他没有回来前,我特意跑到隔壁阿婆那里叫她给我梳了很多小羊角辫子,一簇一簇的,还有粉红色的丝带,还有很多有铃铛响声的吊珠,那是她家小女孩的,她说送给我,然后对我微笑,说我以后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看见镜子里雏形一般的自己,嫣然地笑,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漂亮。阿婆的手温热地在我的头上游荡,我感觉到那种温度,我觉得那会很像妈妈的温度。

  晚上,旁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不漂亮但是贤惠的女人。

  当我梳好辫子,就牵着阿婆的手走出屋子等爸爸。我可以听到自己头上的吊珠叮当地响着,那天有雾,我总是看见很多恍惚的人影,最后我看见远远地从弄堂外走来的爸爸除了拿着蛋糕外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人的时候,阿婆惊讶地说了一句,那个女人很像你的妈妈,所以一个晚上我都看着这个女人,没有敌意地看,我看她绾在后面的髻,还有粗实的手指,还有脸蛋,爸爸给我介绍那个女人将会是我的新妈妈。她不说话,只是把蛋糕分开来,奶油满手。我吃的那块上面有个红色的草莓,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很卖力地吃那个有红色草莓的蛋糕,我斜眼看见他——我的爸爸笑了,嘴角边的胡须都竖立了起来。我不记得是不是第一次看他笑。我伸过手,要牵那个女人的手,那个女人微笑地握着我的小手,虽然粗实,但是有奶油的滑腻和香甜,我唤她可姨。

  可姨来我们家住了,那天她就带了个大大的箱子,红木的,上面有些漆都脱落了,露出黑灰色的木质纹路,我看见她住进了爸爸的房间,那个放着钱的屋子,我又一次看见他——我的爸爸微笑了,还有沁出汗液的额头,这些我都是在阁楼上看到的,我走下阁楼,楼梯咯吱咯吱地响着。

  可姨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很大的圆面镜子,还有一把桃木梳子,我当时不知道那种桃木梳子的贵重,直到最后我不小心把它摔断的时候,我看见可姨心疼的样子。可姨把那些东西都送给了我,然后陪我到了小阁楼上面,对着镜子,帮我梳起了小辫子,是那种新疆的小辫子,一条条紧紧地压迫着头皮,她摸我头发的时候,温度顺着头皮传下来,感觉很像是那天阿婆手上的温度。我很欢喜,因为当我梳好小辫子的时候,爸爸在楼下叫唤,他叫我墨墨,温和的口吻,他说我的小辫子很漂亮。

  爸爸中午和晚上还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做工,中午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可姨在弄堂口等我,身上系着一个已经看不清楚颜色的围裙,上面满是油污,浓重的烟灰味道。还有散落在额头上的几缕头发。可姨牵着我的手还有摸着我的小辫子时,那些弄堂里别的孩子羡慕的眼神,我都看见了,我紧紧偎着可姨,我想叫她妈妈,但是我却没有叫出来。

  等有一天,我还在阁楼上面睡觉的时候,雾蒙蒙的天,外面有雨点在敲,楼下屋子里有剧烈的骨头敲打的声音,我穿着睡衣跑下去,我看见爸爸和可姨扭打在一起,可姨的头上有一道划伤的痕迹,清清楚楚地印在她高高的干净的额头上,我窝在楼梯上,尽量不让他们听见我下楼梯发出的吱吱的声响。可是可姨还是看到我了,她大声喝道,快上去,像个悍妇一样,挣脱了我的爸爸,一把抓着我,把我抱回了那个阁楼,我摸着她额头上面的血痕,热热的。她把我的小手拿开,对我说,墨墨,坐在这里不要下去好吗?我点了点头,她一边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就扑通扑通地跑了下去。

  然后下面就非常的安静了,我只听见他们细碎地说着什么,然后我听见敲打鸡蛋的声音,还有油滋滋的响声,爸爸上来,叫我下去吃早饭,我下去的时候,一切又都是和平如常。爸爸吃完荷包蛋就上班去了,可姨还帮我的爸爸披上了雨衣,我揉揉眼睛,掐了自己一下,那疼痛一下就灌满了我的脑子。我以为我在做梦。

  16岁暑假最后一天我还是没有收到红色的大信封,我明白,我落榜了。我躲在阁楼里不敢出来,傍晚的时候我听见老式自行车和水泥地碰撞的声音,前一天,我也听见,然后他会平和地走上阁楼问我,有没有收到。我摇头,我看见他皱眉了。但是那天他却没有上来,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我偷偷透过阁楼楼梯的缝隙看着他,我的爸爸又开始抽烟了,抽烟的样子很伤感,就像可姨走的那天一样。

  可姨来我们家第二年的时候,肚子突然大起来,那年我14岁,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皮肤变得白皙起来,但是还是很瘦,隔壁阿婆总是叫我多吃点。学校刚放寒假的时候,爸爸突然说,我们到外面吃一顿吧。我们一家子就到外面街上的一个摊子上点了个火锅,水沸腾沸腾的,还有一些白色的沫沫。那天我第一次吃了涮羊肉。可姨吃的很少,有的时候还恶心,爸爸就要了碟酸菜,可姨一边吃酸菜,一边叫我多吃些。

  等我吃得满嘴都是油的时候,爸爸对我说,可姨要给你生小弟弟了,好不好?我惊了一下,羊肉堵在了喉咙里,我顿时觉得恶心,胃酸不停地向上涌,眼泪冒了出来,爸爸狠狠地拍打我的背,我的眼泪漾得厉害,最后那块羊肉被我吐了出来,导致以后我再也不敢吃羊肉了。

  整个寒假,我在家的时候,可姨都要招呼我帮她倒她吐出来的污物,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有的时候她要我听她的肚子,我听的时候,里面有只小脚在踢打我的脸,隐隐地疼。可姨的腿开始肿了起来,不能下床,也不能给我梳漂亮的小辫子,我觉得我又变得孤单,我又是一个人,那个小弟弟会终结我的快乐。

  我跑到隔壁的阿婆那里,那个小女孩在做作业,她喊了我一声姐姐,就自己忙去了。我和阿婆说,可姨会不会不要我了。阿婆说不会的,她和你妈一样是个好女人。我问她我的妈妈是个怎么样的女人。阿婆帮我梳头,边帮我梳头边和我说,那是个善良能干的女人,你的爸爸是个孩子气的男人,所以你的外婆不让她嫁给你爸爸,但是她还是嫁给了你爸爸,断绝了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那可姨不就是我爸爸背叛妈妈的证据吗?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阿婆敲了敲我的头说,不可以这样说的。我看见阿婆的铜色镜子里的自己,还有小小的辫子,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从阿婆家出来,穿过几条小道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只白色的猫,紧缩着身子,我摸它,它微微地颤动。我把它抱了起来,塞在我的大外套里面,然后跑上了我的阁楼,我把它放在我的床上,但是它还是颤动不已。我把被子都盖在它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抱着那一摞被子,慢慢地猫不颤了,但是一动不动。爸爸走了上来,看见我紧勒着猫。他叫我松开,他问我你要做什么?他大叫沈墨,你怎么是个这么坏的孩子啊!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重重的,我听到牙齿相碰的声音。他把我从阁楼上拽了下来,可姨也听到声音,扶着墙走了出来。我的爸爸当着可姨的面掴了我一个耳光,说你怎么是这样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害死了妈妈,我麻木地看着他,原来他还是认为我是个杀人的孩子,我往外面跑,一个劲地跑。弄堂这个时候变得很长,我跑了很久都没有跑出去,后面我听到可姨叫唤我,她使劲地叫墨墨,整个弄堂都可以听得见,我可以想象她在我后面一手扶着肚子,一边追赶我的笨拙样子。我的小辫子在奔跑的时候散开了,那些红色的皮筋掉落在弄堂小道上。

  终于跑到了弄堂口,我很轻易地跑到了对面的马路,喘着长气,后面声音浓重地划过落寞的冬季,我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在白色水泥路上的可姨安静地躺着,血从她的孕妇裙摆下面泻流出来,我的爸爸也跑了出来,他抱着可姨坐上那辆车胎上有可姨血液的车子走了。

  几天后爸爸回来,我没有看见可姨。再几天,我就穿着一身素白和爸爸去了一个山上,上面有很多的碑,那里我总是依稀地记起。我的爸爸告诉我,你的妈妈葬在那,可姨在另外一边,随后是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爸爸和我说,可姨和小弟弟就在那个盒子里面,要我好好地抱着。

  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一直到爸爸从我手里拿走,放在土里。可姨走了。

  爸爸开始不怎么和我说话,只是定期在学校交钱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要交钱,我点点头,他就从那个我已经可以够得着的抽屉里拿一些钱给我。他又开始在我的面前无顾忌地抽着烟卷,那种用报纸包裹烟草的烟卷,还有大朵等待扩散的蓝色烟朵。

  爸爸陪我走到了车站,我们坐公交车,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上人很多,我们一直都没有位置可以坐,所以我们站着,我看着外面和疯子一样向后跑走的树,还有人,他们都在追赶什么似的。整个车厢里因为夏天的余味而有些闷闷的感觉。爸爸的胳膊上有些淤青的颜色,可能是昨天上班的时候弄的,今天他请了一个上午的假,陪我去新的学校报到。那天他抽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对躲在阁楼里的我说,可以下来了,吃饭吧,后天去学校复读吧。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新的学校在离弄堂很远的地方,没有很漂亮的房子,有的是那些低矮的三层小房子,破旧而沾着灰尘,大大的铁门分开了里外的人,我看见他们拿一种灰绿色的牌子进出。还有一大帮子神情黯淡的孩子。桐,却和其他人不同,他穿着火红色的卫衣,还有耳朵上的几个环子,土黄色的乱乱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黄色的光。

  桐被分在最后一排,而我坐在中间的位置,他一直都是穿那种大红色的衣服,还有变换多多的头发颜色,衣服也总大一码的感觉。他是体育生,而且不住校,成绩很烂,老师总是说他是笨猪脑子,他也是特惬意地听别人的意见,所以还是很难看到他和其他的复读生那样用功地读书和烙铁般的眼睛。他被别人排挤,没有谁和他说话,也许就是因为他在我们中间是个异类,是个不知道什么是高考,没有压力的孩子,也许其中也有嫉妒和羡慕,至少很多的女生在熄灯的时候谈到的就是他,听到最多的话,是说桐很酷也很帅。好像我也是一个另类,在学校里不太和别人说话,不愿意回寝室,他们私下叫我石女。

  我不习惯熄灯后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在说话,所以我把被子裹得严严的,我想爸爸了,我想念我的阁楼还有晃晃悠悠的楼梯,但是只有礼拜六的早上才能回家,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弄堂。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多半是不在家的,我偷偷跑到他的房间,那个时候我的个头已经可以够得着那个抽屉了,但是打开的时候,还是为数不多的几张票子。爸爸一般是晚上回来,我会做好饭,学着可姨的样子等着他,但是每一次见到爸爸,总觉得他老了很多,我知道我的学费很贵,还有平时要交一些零碎的钱,而那些交钱的条子,我也是攥着等手心都是汗的时候才敢给他,我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像极了我没有等到他时难过的样子。晚上吃过饭他就出去了,他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在家锁好门,骑着车子就走了。

  晚上在阁楼里的时候,感觉特别舒服,一个礼拜也就住这么一晚,我会坐在书桌那遥看弄堂口,阁楼里的灯泡被爸爸换成了黄色的,总是昏黄慵懒的感觉。我那本有点历史的日记本被我找了出来,我看见上面笨拙的铅笔字,写着:“爸爸,有一天会不会离开我。”

  【第二页】

  开始就空白了。那是寂寞时间的涂鸦,这种寂寞也延续到了现在,我开始在第二页上面写上桐的名字。

  第二 页:
  “桐在下午的时候一个人跑进了教室,语文老师看着他就这么进来了,他连眼睛都没有看他一下,语文老师当场就停止了讲课,用粉笔头打了过去,桐转过头,说,老师我是怕影响你,所以不和你说报告,然后把一张白色的条子放到语文老师的面前,然后就自己回到了座位上。我当时看着他,老师看到字条以后脸突然变红了,我很想看看那个字条上面写了什么,但是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了。”

  【第三页】

  “下午,桐在校门口等我,他说是等我,我说为什么,他低头不语,他说因为他以前的女朋友就是叫沈墨,我当时心灰了一片,我以为他注意到我了,我为什么要以为他注意到我了,也许是因为我注意到他了,他的放逐生活的感觉是我真的很想有的,我和他说,我也想过你那样的生活,可以流汗,可以自由生活,我总是觉得我的生活就是我的阁楼,我太小的时候还能呆得住,但是我大了,我总是在等一个男人回来吃饭,总是在等,等,等……”

  【第四页】

  “他和我谈沈墨了,在那个晚上,刚下了晚自习,他要我坐在他的车子上,然后借了一张出入证,混了出去,那是我第一次逃,第一次这样放逐自己,我知道那是一种叛逆,压抑在我心里很久的叛逆,他把车子骑得飞快飞快,我坐在后面摇晃着,好像要掉下来一样,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我们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地方聊天,那里有草地还有河,泛蓝光。沈墨和他是在高三时认识的,现在在美国,有着漂亮的眼睛,因为距离所以分手的爱情。”

  梧桐树,有一棵栽在学校里,已经有一些白色的絮絮飘了下来。最近寝室里的人给我的感觉怪怪的,谁都不怎么搭理我,也许是我最近没怎么搭理她们的缘故。上课的时候,桐有的时候会抛给我一些皱巴巴的字条,上面写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我看完也就把它们扔在抽屉里,有的时候会回过头对他笑一笑。

  9点下了自习,我被寝室的女生拦了下来,带头的是寝室长,那个高大的北方女孩,她操着特浓的北方话问我,你和桐什么关系,其她几个女生把那些字条抛到我的面前。有人说看见桐带着我出去了一整夜,要去告诉老师,我的眼泪刷刷地就流下来了,我求她们不要去告诉老师,我说我和桐没有什么,真的,我的声音颤抖得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到。我以为她们会可怜我,但是没有,她们走过来扯我的头发,打我的胳膊,然后对我说我是个贱人,我的头发瞬时散成一片,桐,我听见桐的声音,他跑了过来,推开了那些私下说他帅的女孩儿,她们被他粗鲁地推在了地上,然后拉着我跑。

  【第五页】

  “桐牵着我跑了,我看见他在风中飞扬的头发,我听见他对她们大声地说,你们要是再动她,我就灭了你们,他坚定的表情吓得他们不能动弹,我们走到校园的梧桐树那里,他拉着我的小手,一路在月光下走到那,他看着我说,我喜欢你。我愣了,我甩开他的手。我喜欢他吗?”

  事情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但是味道变了,变成了,桐欺负女生,寝室里那个东北女生说桐耍流氓,其他几个女生可以作证,还有桐威胁她们不许说。天啊!怎么会这样!我想冲进去和她们说,但是在我快要进去的时候,桐在门口拦着我,他不让我说,他说那样我会被她们欺负的,他说他不要。他跑到校长那里承认了那一件事情。那几个女生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桐被他的爸爸妈妈接走了,他们一路地数落着他,但是桐却一点都不在意,我站在梧桐树下看他,他对我微笑,一直笑,一直到门口,然后消失在一辆黑色的车子里。

  桐走的那天是礼拜五,白色的通报贴在外面,上面写着秦桐的名字,晚上我就请假回家了,爸爸很惊讶地看着我回来,我没有说话直接回到了阁楼上面,我红色的日记本已经写到了第十几页,间断地写着,我把它拿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然后撕下来,揉成一团,抛在地上,然后躲在被子里哭,哭着哭着就累得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对爸爸说,我想回来住,他只应了一声,要我去问问能不能退点钱,我说了一声好,他就走了。

  我开始结束和那些面目善良,但是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的女生来往,我和她们真的是格格不入的,搬走的时候我看见她们脸上胜利的表情,我的心里舒畅了很多,你们要胜利就胜利吧,但是回到阁楼的时候脑子里又都是桐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微笑。

  我的红色日记本已经被撕得只剩下那最前面的一张,有着笨拙铅笔字的那一页,我把它好好地放在我的抽屉里。可是事情过了一个月,我还是不能忘记桐,我长时间的精神不集中,而且情绪不好,上课总是记不住,考试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没有把握。

  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时候,我收到了桐的信,没有回信的地址,灰黄色的信封上还有着歪斜的字,我没有看过桐的字,没想到这么的奇特。信里描述了他的生活状态,在另一个学校里复读,一切都安好,他说,他会努力的,好好读书,希望能和我考到一所学校,他叫我也要好好地努力。我把它放在书包最里面的小袋子里。我知道他会保佑我的。

  又一个黑色7月,过得很快,回过头想想的时候。我又开始坐在弄堂口等红色的大大信封,隔壁的小女孩已经不陪我了,她开始了她的黑色一年。我可以听到她在她的阁楼里大声大声地念英语,很好听的样子。在8月不到的时候我拿到了通知书,是上海那个城市来的,我欣喜得很,我摆弄着家里所有的器具,擦桌子,扫地,我想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我想桐也应该收到通知书了吧,他信里说过他要努力的。

  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买了可乐给我,他第一次给我买可乐,我又看见他笑了,他边走边和别人说他家的女儿考上大学了,我看见他有些白的头发心里难过了起来,我知道读大学要钱。爸爸吃过饭就走了,我打开了那个抽屉,其实许久都没有开过,里面有些票子,皱皱的,但是又被压平了,被一个夹子夹着,旁边多了一个盒子,我打开了盒子,有一张报纸,一些信封,还有一团团皱巴巴的纸团。报纸上大大的黑体的标题写着,18岁少年英勇救人身亡,上面写着秦桐的名字,那些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名字,那上面的笔迹和那封放在我书包里的信的字迹一样,还有那些纸团,我打开看的时候,惊呆了,那是我从日记本上面撕下来抛掉的,我来不及思考什么,我抓着那张报纸,哭,咬着下嘴唇哭,我怕被别人听到。我把那些东西都放回了原位,我继续收拾起碗筷还有房间,然后回到阁楼躲在被子里,睡得很甜蜜。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耷拉着头看见爸爸在煎荷包蛋,我走过去,泪水落了下来。我突然从后面抱着我的爸爸,满面笑容地说:“爸爸,我爱你。”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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