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对我来说，你就和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模一样。我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对你来说，我跟成千上万只狐狸也一模一样。但是，如果你和我认熟了，我们就谁也离不开谁了。那时候，我在世界上只有你，你在世界上只有我……

  这时来了一只狐狸。“你好。”狐狸说。

  “你好。”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他转过身子，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在这儿呢，在苹果树底下……”那声音说。

  “你是谁？”小王子问，“你真漂亮……”

  “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说。

  “来跟我一起玩吧，”小王子跟狐狸说，“我郁闷极了……”

  “我还不能跟你一起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跟你认熟呢。”

  “啊！对不起。”小王子说。

  但是他思索了一阵子，又说道：

  “‘认熟’是什么意思？”

  “看你不是本地人，”狐狸说，“你来寻找什么呢？”

  “我来找人。”小王子说，“‘认熟’是什么意思？”

  “人？”狐狸说道，“人有枪，他们打猎，这可真讨厌！他们也养鸡，这是他们唯一关心的事。你也找鸡吗？”

  “不，”小王子说，“我是来找朋友的。‘认熟’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是早就被人忘记的事了，”狐狸说，“它的意思是，‘建立关系’。”

  “建立关系？”

  “当然。”狐狸说，“对我来说，你就和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模一样。我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对你来说，我跟成千上万只狐狸也一模一样。但是，如果你和我认熟了，我们就谁也离不开谁了。那时候，我在世界上只有你，你在世界上只有我……”

  “我有点明白了。”小王子说道，“有一朵花，我想，她已经和我认熟了……”

  “这是可能的。”狐狸说，“在这个地球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呀！这可不是地球上的事。”小王子说。

  狐狸露出非常惊奇的神色。

  “那是在另一个星球上？”

  “是的。”

  “那个星球上有猎人吗？”

  “没有。”

  “这可真有趣！那么，也有鸡吗？”

  “没有。”

  “事情总不会两全其美。”狐狸叹息道。

  但是，狐狸又把话锋一转：
  “我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我捉鸡，人捉我。所有的鸡都一模一样，所有的人也一模一样。所以，我有点厌烦了。但是，如果你跟我认熟了，我的生活就会快乐许多吧。我会分辨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别的脚步声会让我躲进洞里去，但只有你的脚步声像音乐一样，把我唤出洞来。再说，你看看！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从来不吃面包，小麦对我一点用也没有。麦田也不会让我联想到什么。这是多么悲哀啊！但是，你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旦我们认熟了，那将是多么美好啊！那金黄色的麦田会让我想起你来。就连那风吹麦浪的声音，也会叫我喜欢听的……”

  狐狸说到这里沉默了，它静静地注视着小王子。

  “请你……请你与我认熟吧。”它说。

  “我很想和你认熟，”小王子回答，“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要去认熟朋友，我还要去认熟许多的事物。”

  “只有认熟了的事物，才能称之为认熟。”狐狸说，“人们再也没有时间去认熟别的事物了。他们总是习惯到商人那里去买现成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售朋友的商店，所以人们也就没有朋友。要是你想交一个朋友的话，你就和我认熟吧！”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小王子问。

  “要很有耐心。”狐狸答道，“开始时，你先这样坐在草地上，离我稍微远一点。我偷偷看你，你什么也别说。语言是误会的根源。但是，你每天都可以坐得离我近一些，再近一些……”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了。

  “你最好在同一个时间来。”狐狸说，“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我会从三点钟起就开始有期待了。愈是临近四点钟，我就愈是感到幸福。四点钟一到，我就会坐立不安起来：我将发现幸福是有代价的！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好心理准备了……这需要养成定例。”

  “什么是定例呢？”小王子问。

  “这也是一件早被人忘却了的事情。”狐狸说，“所谓定例，就是让某一天不同于其他的日子，让某一时刻不同于其他的时刻。例如，那些捉我的猎人们就有个定例。他们每个星期四都要和村里的的姑娘们跳舞。于是，星期四就是一个美妙的日子！我可以外出散步，一直走到葡萄园。但如果猎人们随便什么时候都跳舞，每天又都是一个样，那么我也就没休息的区别了。”

  就这样，小王子终于和狐狸处熟了。快要到分手的时候了，狐狸说道：
  “哎！我肯定会哭的。”

  “这是你的错。”小王子说，“我本来一点儿也不希望你难过的，可是你偏偏要我与你处熟……”

  “是这样的。”狐狸说。

  “你都要哭出来了。”小王子说。

  “那当然。”狐狸说。

  “可你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呢。”

  “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我还是得到了好处。”狐狸说。

  狐狸又接着说：
  “你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的，你的那朵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玫瑰花。当你再回来和我告别时，我会赠你一个秘密作礼物。”

  于是，小王子又跑去看了那些玫瑰花。

  “你们一点都不像我的那朵玫瑰花，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没有人和你们认识过，你们也没有和任何人认识。你们就像过去的狐狸那样，它那时只是成千上万只狐狸中普通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和它交上了朋友，它现在就是世界上一只独一无二的狐狸了。”

  这时，那些玫瑰花们感到有些羞愧。

  “你们是美丽的，但是你们也是空虚的。”小王子又接着说道，“没有人会为你们去死。当然，一个路过的普通人会认为我的玫瑰花和你们一样。但是，对我来说，她只要一朵花就比你们所有的都名贵。因为她是我每天浇水的花，她是我亲自放到玻璃罩下的，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她身上的毛毛虫（除了两三只变蝴蝶的幼虫外）都是我除掉的。我曾经听过她倾诉郁闷，也听过她的自夸自赞，有时甚至还倾听过她的沉默无言。因为她是我的玫瑰花。”

  小王子又回到了狐狸身边。

  “再见。”他说。

  “再见。”狐狸说，“这就是我的秘密，它很简单：只有心灵才能洞察一切，肉眼是看不到事物本质的。”

  “肉眼看不见事物的本质。”小王子重复着这句话，他要把它记在心里。

  “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花费了时间，她才变得如此名贵。”

  “正因为我在我的玫瑰花身上花费了时间……”小王子重复着这句话，他也要把它记在心里。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真理，”狐狸说，“但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要对你所有认熟过的事物永远负责，你要对你的那朵玫瑰花负责……”

  “我要对我的那朵玫瑰花负责……”小王子重复着，要把它记在心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