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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三姊妹合议嫁母

2025-03-07 作者: 肥锅锅
  第196章 三姊妹合议嫁母

  却说陈斯远才走一日,邢夫人便心下惦记。生怕舟车劳顿再累着了陈斯远,又怕路遇响马,更怕遇了风浪。

  心绪难平之下,邢夫人憋闷不住,这日便将孩儿交给奶嬷嬷带,自个儿往王夫人院儿寻来。

  因先前往来,妯娌两个自是缓和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半晌,宝钗便寻了过来。

  王夫人当下笑着招呼:“宝钗快来。”

  宝姐姐面上娴静,上前与邢夫人、王夫人见了礼,便思量道:“大太太、姨妈,方才老掌柜得了个信儿……说是明儿个那赖尚荣便要处以绞刑。”

  妯娌两个顿时同仇敌忾,邢夫人不禁骂道:“这等没起子的货色合该早死,错非朝廷明察秋毫,远哥儿只怕就要被他冤枉了去!”

  王夫人巴不得赖家倒霉,因是说道:“可见这嫉恨之心不可有,想那赖尚荣自小也是丫鬟、嬷嬷伺候着长起来的,谁知竟学了一身毛病来。”

  宝钗娴静颔首,又道:“府中婆子说,好似那赖嬷嬷也不大好。”

  赖嬷嬷伺候了贾家几辈子人,妯娌两个倒是不好置喙,只是俱都不知宝钗为何提及此事。

  宝姐姐便温声细语道:“大太太、姨妈,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赖尚荣屡次陷害远大哥,最后落得个身死,赖嬷嬷又眼看着不大好,须得防着有人铤而走险啊。”

  邢夫人这才恍然而惊,紧忙扭身看向王夫人道:“弟妹,宝钗说的在理儿啊,这狗急了还要跳墙呢,说不得赖大两口子就会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来……是了,远哥儿这会子不在,你说会不会——”

  王夫人宽慰着笑道:“远哥儿是个周全的,哪里想不到这些?临行前两日便求了我照应着。我这心下也犯了嘀咕,便打发了几个陪房四下盯着那二人。”顿了顿,又笑着看向宝钗道:“有道是心有灵犀,不想宝钗竟与远哥儿想到了一处去。”

  宝姐姐顿时俏脸儿泛红,偏了螓首红着脸儿不言语。心下暗忖,自个儿也是关心则乱,远大哥本就周全,这等防范之事又哪里想不到?

  当下低声道:“原来远大哥早有交代,却是我多此一举了。”

  王夫人便笑着招手将宝钗搂在怀里,扭头与邢夫人道:“我这外甥女色色出众、样样周全,可巧远哥儿也是一般无二。嫂子你说,这自个儿生的不成样子,反倒是外甥、外甥女这般出彩,真真儿是艳羡死个人。”

  “是极是极。”邢夫人笑着应下,旋即便觉不对。怎么听王夫人之意……好似有意撮合远哥儿与宝钗两个?
  此时宝姐姐便道:“我也是方才想到,不如远大哥料事如神。既如此,大太太与姨妈且说着,我去寻云丫头了。”

  王夫人自是应下,打发了金钏儿将宝钗送出。

  邢夫人见其后王夫人再不曾说起两个小的,又狐疑着以为自个儿多了心。

  不说妯娌两个,却说宝姐姐出了王夫人院儿,先行回了东北上小院儿。明日便是哥哥薛蟠亲迎之期,宝姐姐本待随着薛姨妈回老宅帮衬,谁知薛姨妈只道一切齐备,不用宝钗劳动,宝姐姐便只好留在荣国府。

  她进得房中稍坐,身旁只莺儿一个伺候着。宝姐姐思量着此一去,陈斯远定会得了贾雨村首肯,那婚书便算是坐实了。又因着黛玉年岁尚小,总要过上五、六年才好出阁,有此五、六年,她总要先行嫁了过去才好为正室。

  到时黛玉虽也为正室,却是兼祧妻,来日赏下诰命来也是落在自个儿身上。

  想到此节,宝姐姐不禁噙了笑意。又暗忖,林妹妹素来身有傲骨,此时若不极力交好,来日说不得便要生分了。

  她为正室,自是要相夫教子,掌家中庶务以辅弼夫君,这‘妻妾’不合难免家宅不宁。思量一番,宝姐姐拿定心思,吩咐莺儿道:“我记得家中才得了一些雪蛤?”

  莺儿就道:“是老掌柜自北地收来的,拢共得了两坛子,太太前两日才开了一坛子。”

  雪蛤又名林蛙油,有滋阴养肺之效,极为珍贵。

  宝姐姐便吩咐道:“我瞧着林妹妹这两日有些咳,你去取了一坛子来。”

  莺儿眨眨眼心下不解,又不敢忤逆宝钗,紧忙屈身一福去了。

  少一时,宝姐姐便领了莺儿往荣庆堂后楼而来。

  这日李纨依旧在三间小抱厦教导三春《女四书》,湘云赖床,便吵嚷着歇息一日。贾母对孙辈最是宽宥,眼见宝玉也闹着不去私学,便留了两个小的在荣庆堂里耍顽。

  于是宝姐姐方才进得穿廊里,遥遥便听见前头荣庆堂里湘云叫嚷道:“宝二哥再胡吣我可就要翻脸啦!”

  跟着便有宝玉笑道:“云妹妹好没道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哪里就胡吣了?”

  随即叽叽喳喳吵嚷嬉闹不休。

  宝姐姐脚步不停,面上不禁勾出一抹讥笑来。宝兄弟又在耍弄那些精致的淘气,半点上进之意也无,便是过上几年,又哪里比得上远大哥?
  若信了妈妈的话,往后跟着这等脂粉堆里打混的浪荡子,只怕每日家有操不完的心。又何如与远大哥朝夕相伴?

  临近后楼,耳听得抚琴之声,宝姐姐面上复又娴静。于楼前正巧撞见雪雁,雪雁便笑着道:“宝姑娘来了?”

  宝姐姐温婉笑道:“林妹妹如何了?今儿个可还咳?”

  雪雁道:“今儿个好了许多,许是那日呛了冷风之故。”

  宝姐姐道:“林妹妹身子骨到底单弱了些,往后再出来须得多穿些。”扭头瞧了眼莺儿手中捧着的雪蛤,宝姐姐道:“正好我得了一些雪蛤,想着有滋阴润肺之效,赶忙就给林妹妹拿了来。”

  雪雁道谢不迭,紧忙将宝姐姐往里让,又快步上楼嚷道:“姑娘姑娘,宝姑娘来瞧你了!”

  琴声停下,宝钗上得楼来,便见黛玉纳罕着迎在楼梯口,笑看过来道:“宝姐姐怎么想起来瞧我了?”

  宝姐姐探手戳了黛玉一指头,笑着教训道:“还不是因着你?生怕你犯了宿疾,想起家中新得了雪蛤,巴巴儿的就给你送来了。”

  黛玉心下纳罕不已,又有几分感念,口中却道:“诶唷,早知宝姐姐是个菩萨性子,每回发了病我就该去宝姐姐跟前儿咳嗽几声儿,说不得这几年什么灵丹妙药都寻了来,这病啊……也早就好了!”

  她说完掩口而笑,紫鹃紧忙过来道:“宝姑娘,我们姑娘说笑的。”

  宝姐姐存心交好,哪里会计较黛玉说话儿刻薄?只笑道:“她什么性儿我还不知?没人招惹她她还能挑出三分错儿呢。”

  黛玉嬉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

  宝姐姐道:“你伶牙俐齿,我可说不过你。那雪蛤存不久,你尽快用了,待来日再得,我也给你留着。”

  黛玉自小没了母亲,一直寄居荣国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寄人篱下的滋味自是不好受。除去外祖母多有照拂,她平日里都带着小心。又何曾有旁的人真个儿念着她了?

  也是因着婚书一事,才有个陈斯远处处想着她,临行前偷偷寻了雪雁,塞了好些虫草。又嘱咐雪雁每隔半月请了王太医诊脉,隔日再让王嬷嬷将脉案送去鹤年堂。

  失怙失恃,原本疼惜自个儿外祖母又转而疼惜起了湘云,唯独待自个儿好的陈斯远又去了南边,黛玉心下自然免不了有些寂寥。

  偏生这会子宝姐姐送了一坛子雪蛤来,黛玉便是再聪慧,也难免心下熨帖。她心下忖度到宝姐姐定有事相求,却偏生不愿去想背后的由头。

  因是眼见宝钗作势要走,黛玉紧忙扯了宝钗赔笑道:“好姐姐,我不过打趣几句怎么就恼了?都是我的错儿,快坐下来咱们说一会子话儿。”

  宝钗笑着瞥了其一眼,道:“你啊。”

  黛玉便笑着抱了宝姐姐的臂膀,二人一道往绣床而来。

  ……………………………………………………

  倏忽两日,赖尚荣果然处以绞刑。赖嬷嬷原本还吊着一口气,闻讯顿时撒手人寰。

  赖家兄弟彼此大闹一场,转头又悲悲切切先后发送二人。

  能仁寺左近陈家新宅。

  这几日尤三姐月事临近,本就心气儿不顺,加之尤老娘腆着脸来讨奉养银子,母女两个自是大吵一场。

  那尤二姐闷头学了鹌鹑,不敢作声。原先还想着用那日之事讨些好处,谁知三姐儿视属炮仗的,隔天一早儿便去宁国府闹了一回。

  尤老娘虽心下没底,却不知那阴私早已为姊妹二人得知,只当是尤三姐舍不得银钱。尤三姐再如何泼辣,妈妈干出这等没起子的事儿,也羞于说出口。

  于是母女两个鸡同鸭讲,吵得莫名其妙。

  尤老娘扯了尤二姐来帮腔,谁知尤二姐又闷声不吭,于是愈发气闷。本待要大闹一场,谁知此时有丫鬟夏竹来回:“二姑娘、三姑娘,大姑娘来了!”

  尤老娘闻言顿时心下一凛,气势不免一降,嘟囔道:“说好了每月三十两,你若不想给就明说!”

  “哼!”尤三姐抱着膀子歪头不言语。

  尤二姐见闹得实在不像话,便赶忙去迎尤氏。

  须臾光景,那尤氏入得内中,只与尤三姐点了点头,便冷漠地瞥向尤老娘。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尤老娘哪里有底气与尤氏对视?当下避开目光,只与尤三姐道:“罢了罢了,今儿个窦寡妇设宴,我改日再来寻你!”

  当下再不多言,一径灰溜溜而去。

  尤三姐此时才乜斜一眼看向尤氏,道:“你又来做什么?”

  尤氏面上冰霜褪去,笑着道:“我听说她来了,便赶着来解围。”

  尤三姐一琢磨还真是,错非尤氏到来,自个儿与妈妈还不知鸡同鸭讲到何时呢。情知尤氏有讨好之意,面上不禁缓和了几分。

  那尤氏又道:“另一则,我寻了二姐儿、三姐儿也是想着商讨出个对策来……不然咱们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有些话不好在院儿中言说,尤三姐扭身往正房便走,走了几步才道:“那你就跟着来吧。”

  “哎。”尤氏应了一声,面上不禁噙了笑意。

  少一时到得内中分宾主落座,尤三姐斜倚着桌案,翘着二郎腿满面防备之色;尤二姐低眉顺眼陪坐一旁;尤氏端坐下首,面上娴静一片。

  尤氏就道:“常言道纸包不住火,总是这般下去……实在不是个法子。”

  尤三姐早将丫鬟婆子打发了下去,闻言不禁纳罕道:“姓贾的什么货色我还不知?素来喜新厌旧,他还没厌嫌了呢?”

  尤氏苦笑道:“大爷倒是不找了……只是蓉哥儿——”

  尤三姐顿时瞪圆了双眼,气得攥紧小拳头浑身打颤!

  这叫什么事儿!
  一旁尤二姐也是发愁,这等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姊妹三个都坏了名声。略略思量,尤二姐就道:“我看不如将妈妈接了来?往后奉养起来,免得再惹出祸事来。”

  尤三姐先是点点头,待过得须臾立马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道:“不成不成,绝不能接了来!”

  尤老娘能与贾珍、贾蓉厮混在一处,焉知来日会不会对远哥哥生出旁的心思来?

  若学着大姐那般……到时候尤三姐哭都没地方哭去!这哪里是奉养老娘?分明是往自个儿家里领了个炸雷来!
  眼见三姐儿如此决绝,尤氏与尤二姐对视一眼,顿时猜出三姐儿心下所想,心下顿时好一阵恶寒。

  不能接来此处,自然也不好接去宁国府。尤三姐蹙眉长思,一时间没了法子。

  尤二姐观量到尤氏面容娴静,便道:“大姐想来是有了法子?”

  待尤三姐看过来,尤氏方才缓缓颔首,道:“事关紧要,我思忖了几日才有一愚之得。”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若是安人疯了……那两个总不会再缠着不放了吧?”

  “疯了?”尤二姐纳罕不已。

  尤氏道:“府中婆子说,马道婆有一邪法,不消两日便叫人发疯。过后待收了邪法,那人又恢复如常。咱们不若请了马道婆做法,到时安人犯了癔症,二姐儿、三姐儿自要回家照料。   
  如此,趁机将家中仆役尽数换过一遍,从此好吃好喝奉养着,隔绝了内外,岂不少了许多烦扰?”

  那尤二姐与尤三姐对视一眼,都没言语。

  尤氏又道:“我也知不大妥当,可总要暂且遮掩过去才好。说不好听的,若这事儿张扬出去,只怕什么都迟了!”

  尤二姐还不言语,尤三姐却是个泼辣爽利的,一咬牙便道:“事有缓急,不如先以此法困了妈妈,免得来日大祸临头。至于往后……等寻了妥帖法子再说。”

  当下尤氏与尤三姐纷纷颔首,俱都松了口气。那尤二姐却低声嘟囔道:“若是妈妈有个男人拴着就好了。”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将母亲嫁出去?乍一听觉着离谱,偏生仔细一琢磨又极为有理。若尤老娘嫁了出去,总不好再胡来了吧?

  只是尤老娘舍不得安人诰命,这夫家倒是不大好找寻。

  尤三姐与尤氏对视一眼,见彼此意动,尤氏就道:“我四下扫听着,宁可搭一笔嫁妆了,总要寻个穷京官方才妥帖。”

  计议停当,姊妹三人分头行动自不多提。

  ………………………………………………………………………………

  津门。

  街面上人潮涌动,小厮庆愈挤将过来,遥遥瞥见陈斯远领了丫鬟婆子正与个卖糖葫芦的计较,紧忙寻了过去。

  待到得近前,香菱业已给付了铜钱,与晴雯各拿了一只糖葫芦,扭头却见陈斯远蹙眉苦恼不已。

  香菱就问:“大爷又想什么呢?”

  陈斯远道:“这东西竟然不叫糖堆儿,还有没有天理?”

  晴雯在一旁翻着白眼道:“也不知大爷打哪儿学来的怪话,人家摊主都说了,打前明就叫糖葫芦!”

  “哎。”陈斯远暗自叹息。

  津门人不说津门话,这上哪儿说理去?难怪如今只有说顽笑话儿的男女先儿,这没了津门话打底儿,相声就相当于少了半壁江山啊。

  他认识不多,却不知前世津门方言融汇了安徽方言,盖因当日驻扎的淮军里大半都是江淮子弟,其后与本地静海方言融合,这才形成了极具特色的津门方言。

  此时小厮庆愈挤过来,扶着歪了的帽子道:“大爷,扫听得了,明儿个晌午就有海船往松江、杭州去,一万五千石的大船,一间天字号、两间地字号,到松江是二十七两半,到杭州还要再加五两。

  小的见舱室干净,便交了定钱。”

  陈斯远回过神来颔首道:“不错,那就定下明儿个晌午动身。”眼看这条街就要走到尾,又与晴雯道:“可还要去旁处逛逛?”

  晴雯抿嘴道:“瞧着也不比京师便宜几个铜板,罢了罢了,还是不逛了。”

  香菱也笑道:“是极,本道津门能便宜许多,谁知竟跟京师相差不大。”

  陈斯远思量道:“那就寻一间酒楼,咱们也尝尝海味。”

  津门沿海,海货新鲜且便宜,听闻鱼虾螃蟹比米还要便宜几分。起初陈斯远还颇为不解,待问过了车把式方才明白了几分。

  大抵是鱼虾螃蟹都是高蛋白,吃到肚子里须得消耗油水。此时百姓终日劳作能饱腹都是不易,又哪里来的多余油水去吃海货?

  晴雯、香菱一道儿应下,众人便离了街面,乘坐马车往酒楼寻去。路上,陈斯远心下怅然,口中不禁胡乱哼哼:“来到了天津卫、我是嘛都没学会、学会了开汽车、压死二百多……”

  怪腔怪调,惹得晴雯、香菱捧腹不禁,偏生陈斯远一直说这才是津门话,又脸红脖子粗地说着‘老郭’‘相声’之类听不懂的话,于是马车里满是欢快的气息。

  待转过天来,一行人等雇了马车往码头而去,待到得码头之上,陈斯远顿时被眼前得场面惊得心潮澎湃。

  岸边浓烟升腾,却是有个高大锅炉喷吐浓烟,带动飞轮缓缓旋转,又经麻绳牵引着,将一桶桶的货物运到船舷上……这是蒸汽机?

  正巧有贩板栗的小贩经过,陈斯远探手扯了小贩,指着码头上的蒸汽机道:“小哥儿可知那是何物?”

  小厮操着一口地道北地官话道:“蒸汽机啊!客官可算是问着了,六月里英吉利夷搬了个老大锅炉来京师显摆,咱们津门秀才孙静庵瞧不过眼,只道西夷之物颇为粗鄙,不可取也。

  大伙儿还当孙秀才口出狂言,谁知不出月余光景,那孙秀才竟自个儿造了一台出来——”抬手一指码头处的浓烟,小贩与有荣焉道:“——瞧见没?那是孙秀才造的第三台了。这码头上东主算了算,津门离乐亭极近,船运可达,煤炭便宜。这东西只要烧开水就能一直劳作,可比请了脚夫划算多了。”

  “原来如此。”

  陈斯远正要别过,谁知那小贩来了瘾头,又说道:“客官怕是不知,知府老爷特意写了奏章言及此时,谁想九月里便有内府员外郎寻了孙秀才,砸下八千两银子与那孙秀才合伙办起了厂子,说是要一直造此物。

  啧啧,孙秀才可谓时来运转啊,不出五年,即便考不中举人也能去内府为官。”

  说罢又眼巴巴瞧着陈斯远。陈斯远一摆手,庆愈上前买了些板栗,这才将小贩打发走。

  陈斯远心下激荡,原来大顺并不曾落后。他此前一直在江浙流转,当地织厂繁多,却顶多用了水力,蒸汽机是半点也不曾见过,还道是大顺故步自封之故。

  如今思来,谬之大矣!江南少煤铁,自是发展不出蒸汽机,只能利用水利优势发展产业。北地又是不同,河北、辽东各地煤铁无算,且辽东人口稀少,合该这蒸汽机大用。

  再往前行,又见泊位上停着大大小小不少翻船,小的不提也罢,大一些的起码四十步开外,桅杆高耸、遮天蔽日。

  因着临近午时,陈斯远便不好多问,领着众人先行登船安置,待海船开动,方才寻了船老大叙话。

  那船老大只说此船往来南北,可载一万五千石。陈斯远心下换算了一番,此时一石大抵是七十一公斤,

  一万五千石,岂不是载重超过一千吨了?
  这也就罢了,船老大竟说此船不过中等,内府船队还有三万石的大船。其船舷列三十六位火炮,用的是辽东柞木,船身坚硬无比,可使八面风,多在南洋往来。

  陈斯远顿时暗自咋舌!木头船载重两千吨,无怪朝廷与英夷定下一万万斤生铁的大买卖。换算下来,一万万斤不过是六万吨罢了,只消三十艘内府大船便能从身毒运回来。

  陈斯远暗自盘算,此时正值延康盛世,除去太上有些不大靠谱,大顺历代君主极为鲜明,是以大顺的底子极好。

  论国力首屈一指,且海陆并举,可谓远东一霸。又因东西往来不曾断绝,大顺也不用学‘我大清’故步自封,是以西夷文艺复兴所得,不过滞后三两年便能流传到大顺。

  且朝廷破天荒以国礼待英吉利使团,朝堂诸公已然睁眼看世界,说不得下一次开疆拓土就在眼前。

  如此大好之机,正是陈斯远大展身手之时。他虽说不懂造枪造炮造蒸汽机,可好歹两世为人,见识还是有的。待来日若果然登阁拜相,说不得他也能青史留名呢。

  心潮起伏之下,陈斯远竟一夜辗转反侧,心下只觉踌躇满志。

  ……………………………………………………

  宁国府。

  东路院正房里,银蝶将香茗奉上,邢夫人端起来呷了一口,待银蝶退下,这才低声与尤氏道:“你也宽心些,这男人都是馋嘴的猫儿,哪儿有不偷食儿的?我看珍哥儿也是一时贪图新鲜,这两日好生待在府里,不是没去寻……那人吗?”

  纸里包不住火,贾珍、贾蓉两个与尤老娘关起门来厮混,这等逆天之事又哪里禁得住悠悠之口?不过几日光景,邢夫人便得了信儿。

  心下暗啐一口,自觉小贼是冒充的,与自个儿可没什么干系,自是与东府那起子事儿不一样。

  因产育后尤氏多有往来,邢夫人便寻了个由头来宽慰尤氏。

  尤氏心下哭笑不得,暗忖一年前她好似比邢夫人境遇还强一些?都是没子嗣傍身,又不得爷们待见,可好歹尤氏头上没个不待见自个儿的婆婆。如今倒好,邢夫人生了四哥儿,反倒可怜起自个儿来了。

  尤氏能如何说?只道:“婶子说的在理,我这心下再堵得慌又如何?昨儿个不过略略提及,他就变了脸色,我怕再多说两嘴,他便要提了棍子来打!”

  “哎,都不好过。”邢夫人感念道:“都说高门大户里过得是富贵日子,谁想内中龃龉不断,真真儿是家家都有本儿难念的经。”

  眼看临近午时,二人略略说了几句闲话,尤氏便道:“婶子不若留下来一道儿用饭?”

  邢夫人赶忙起身道:“唷,都快午时了。不了不了,四哥儿这会子一准闹腾开了,这孩子一刻瞧不见我便要闹,真是让人心烦。”

  尤氏面上强笑着,便起身将其送出了仪门。目视邢夫人乘轿而去,尤氏攥着帕子蹙眉不已。

  邢夫人产育后换了个人儿也似,整日介面上乐呵呵,半点愁绪也无。尤氏想起自家事,只道贾珍、贾蓉两个不能指望,便尤为期盼着自个儿也能生下一儿半女来。

  奈何前一回只与远兄弟春风两度,那远兄弟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折腾那般久竟也不曾泄了,她又如何怀得了孩儿?另一则,她那宫寒的毛病可还不曾治好呢。

  思量着方才返身,行不几步便有婆子追来:“奶奶,三姨奶来了。”尤氏停步,那婆子又低声道:“瞧着倒是比上回强了许多。”

  尤氏干脆停步在仪门前,须臾便见尤三姐面沉如水进得内中。

  二人招呼一声,一并回了东路院正房里。尤氏屏退左右,赶忙问道:“三妹妹,事儿办得如何了?”

  尤三姐点点头,道:“那马道婆是个贪财的,得了银子自是好说话。马道婆说斋戒三日,十二日便做了法事,包管妈妈遭受不住。”

  尤氏顿时松了口气,紧忙翻出荷包来道:“此番开销多少?总要算我一份儿。”

  尤三姐搭眼扫量一眼,见那荷包里银票、银稞子、金瓜子等什么都有,顿时心下熨帖了几分。暗忖,当了十来年宁国府当家奶奶,到头来不过存下几百两,只怕都比不得自个儿银钱多呢。

  因是尤三姐豪气道:“你自个儿留着吧,我如今手头宽裕。”

  尤氏叹了口气,捏着荷包思量着该如何与尤三姐说……总不能说待远兄弟回来,再允她与其厮混一回吧?

  谁知尤三姐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抄起茶盏来咕咚咚一饮而尽,起身便道:“便是如此,我先回了,若有变故我再来寻你!”

  说罢快步而去,尤氏紧忙打发丫鬟金娥去送,自个儿停在门前惆怅不已。一边厢想着陈斯远,一边厢又想着马道婆此番可能竟全功?

  三日一晃而过,尤氏这日坐卧不宁,一径到得下晌,忽有婆子慌慌张张闯进来道:“奶奶,可不好啦!小蓉大爷伤了!”

  尤氏纳罕道:“伤了?怎么伤的?”

  婆子摇头道:“这倒不知,只瞧着小蓉大爷让人抓了个满脸花,还……还不良于行,方才回来,就紧忙打发人去请太医了。”

  尤氏蹙眉思量,吩咐道:“去将蓉哥儿身边的小厮提一个来问话!”

  婆子赶忙应下,少一时便将个小厮领进了正房里。

  尤氏发问,那小厮眼珠乱转,胡诌道:“今儿个蓉大爷得了些燕窝,就想着孝敬老安人。老安人感念蓉大爷孝顺,便张罗酒宴款待……谁,谁料酒宴才吃过,老安人就发了癔症!

  扯着蓉大爷胡乱抓挠,只说……只说……”

  “只说什么?”

  小厮咽了口口水道:“只说是尤老爷来了。”顿了顿,抬眼见尤氏思量着不曾发问,小厮又道:“闹腾了好些时候,刚巧二姨娘、三姨娘来了,招呼婆子一拥而上,这才将小蓉大爷救下。”

  尤氏闻声顿时松了口气,起身道:“备车,我去家中瞧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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