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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太宗遗泽

2025-03-07 作者: 肥锅锅
  第192章 太宗遗泽
  尤氏心下腹诽,当面却不曾说什么。及至晌午,尤老娘总算转醒,尤氏便催着尤老娘回转宁国府。

  二人乘车而行,尤老娘兀自酒意未消,睡眼惺忪、哈欠连连。她不过比尤氏大了几岁,二人走在一处,与其说是母女,莫不如说是姊妹。

  当下尤氏提及先前请托,尤老娘顿时蹙眉道:“也难为你,还不曾死了心去……若依着我,莫不如往光招寺多走走,说不得早就得了孩儿。”

  尤氏闻言顿时蹙眉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儿?那等藏污纳垢之地,我才不去!”

  尤老娘哂笑一声,道:“你可记得钱孺人?早几年也说不去,后来实在没法子不也去了几回?如今孩儿都两岁了,你看钱老爷说过什么?”

  “那怎能一样儿?”尤氏懒得与尤老娘分辨。贾珍虽别无所出,可好歹膝下还有个贾蓉呢,哪里就要她寻了和尚庙帮衬?

  尤老娘乜斜一眼,倚着车窗好似自说自话道:“方才那凤药花川酒足足酿了三冬,偏二姐儿是个不知轻重的,还想着藏起来,岂不知等来年暑气一蒸,便要酸腐了?”

  顿了顿,扭头观量尤氏,笑着劝说道:“就好比咱们女人家,芳华好似那琥珀光,封存得再严实,又能扛住多少岁月磋磨?”

  唏嘘一声,又与尤氏说道:“老宅后头那张夫人你可记得?守节二十年挣了座贞节牌坊,临了族里贪她宅子,硬生生栽了个私通的罪过……要我说,那些续命哪儿比得上热灶热被窝实在?
  左右珍哥儿他们爷儿俩也顾不得你,那账目上松松手,多给自个儿打几副头面做体己,得空往那光招寺多上几回香,便是不要孩儿,总好过你自个儿寒床孤枕的。”

  尤氏听得心猿意马,却臊红了脸儿一个劲儿摇头道:“快别说了,你再胡吣,往后再别来宁国府!”

  尤老娘笑着叹息道:“罢罢罢,不说就不说。只有一样,那蓉哥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得何时就娶了新夫人来,到时候还容得了你来掌家?”

  尤氏暗自蹙眉,情知尤老娘说的在理。那秦氏在世时,家中上下可不就交由秦氏打理?她不过占了个便宜婆婆名分,那秦氏极得贾珍的宠,凡事还不是由着秦氏去处置?
  那秦氏在世时,尤老娘与两个继妹可不敢时常往宁国府来。

  此时就听尤老娘又道:“这深宅大院虽是富贵,却活似一口棺材,换了我是你,与其做那漆皮描金的死物,莫不如当个鎏金走马灯,痛痛快快转他个晕头转向,也算不白来世上一遭。”

  尤氏正要说话,便见尤老娘哈欠连天,随即自怀里寻了个小巧瓷瓶来,哆嗦着倒了一枚丹丸,仰脖便吞了下去。

  不过须臾,顿时又精神奕奕起来。尤老娘收了瓷瓶笑道:“珍哥儿给的这乌香(又名阿芙蓉)丸果然神异,每日吞上两丸也不觉疲累,就是贵了些。”

  尤氏蹙眉不喜。那乌香丸她也曾用过,只数日间便觉再也离不得此物,又觉每月大半月例银子买了此物实在太过靡费,便强忍着将其戒除了。

  车行辘辘,尤氏挑了车帘往外观量,只觉冷风扑面,入目所及一片萧索,心下不禁愈发悲凉,暗忖,莫非自个儿就这般如个泥人儿木偶一样了此残生?
  不觉又想起方才尤三姐面上的光晕神采,心下便生出几分艳羡来。

  马车回转宁国府,二人一道儿回了尤氏院儿,略略小憩,尤氏便寻了一些点心来,准备总别尤老娘。

  谁知偏生此时贾珍回转,不一刻便打发婆子来请尤老娘吃酒。尤老娘自是欢喜不已,思量着吃上一顿酒,说不得能得不少好物件儿呢,可不比打尤氏的秋风强了百套?
  当下乐滋滋去吃酒,只将尤氏撇在院儿中。

  及至申时过,尤氏方才用过了晚饭,便有丫鬟银蝶寻来,与其道:“奶奶,方才听婆子说嘴,好似西府大太太不耐月子,吵嚷着这几日便要出月子呢。”

  “不是说坐双月子?怎地这会子就不耐了?”

  尤氏为继室,合东、西二府,那王夫人比其年长,始终端着婶子身份;李纨形同枯槁死灰,一心扑在贾兰身上,深居简出的与什么人都少有往来;凤姐儿倒是个爽利性子,奈何与秦氏交好。

  算来算去,与尤氏能说到一处的,便只剩下邢夫人一个。一来二人年岁相近,二来同为继室,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儿。奈何尤氏嫌邢夫人时而犯蠢,于是二人不过明面上交好,极少说那些掏心掏肺的话儿。

  听闻邢夫人要出月子,于情于理尤氏都要过去看望一遭,便起身拾掇了,领了银蝶先行往中路院而去。

  出得自个儿院儿,往西过穿堂便是中路院内仪门前,尤氏过了穿堂便见内仪门前守着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瞥见尤氏,彼此对视一眼顿时神色惶惶。尤氏心下纳罕,上前问道:“大爷可还在吃酒?”

  一个婆子嗫嚅不言语,另一个便讪笑道:“这……大爷吃多了酒,这会子正在里头歇着呢。方才吩咐了咱们,守着门不让人来搅扰。”

  尤氏蹙眉不已,心下已觉不妙,一旁的银蝶便发问道:“佩凤、携鸳、文花几个姨娘可在?”

  那婆子哪里敢欺瞒,只含混道:“几个姨娘不胜酒力,这会子也回了。”

  尤氏不觉攥紧了帕子,那涂了凤仙汁的指甲掐入掌心,恨不得抠出血来!
  佩凤、携鸳、文花几个都回来,偏生没提尤老娘,这内中什么情形还用问?

  本道贾珍先前觊觎二姐儿、三姐儿两个就足够荒唐了,谁知如今竟……竟——

  银蝶见其身形哆嗦,赶忙扶了其臂膀,低声劝慰一声:“奶奶——”

  尤氏扭头,便见银蝶蹙眉轻微摇头,眼中满是恳求之意。

  是了,她不过是继室,贾珍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便是再荒唐她又能如何说?说出来定会惹了贾珍着恼,说不得自个儿便有如贾蓉那般被其暴打。

  罢了,好歹不是亲的,便这般吧。只是贾珍这般残暴荒唐,这宁国府的富贵又能守到何日?
  尤氏面上数变,终究化作一片平静,与两个婆子交代道:“等大爷醒了,代我传个话儿,就说西府大太太要出月子,我过去瞧一眼。”

  两个婆子自是不迭应下,瞧着尤氏领了银蝶远去,彼此对视一眼,松口气之余不免神色中带了鄙夷。

  那边厢,尤氏轻车简从,只领了银蝶一个坐了软轿往荣国府而去。不一刻进得黑油大门,婆子忙不迭往内中传报,银蝶先行将尤氏扶下来,谁知正瞧见陈斯远自外书房行来。

  二人避无可避,陈斯远便上前拱手见礼:“珍大嫂子。”

  尤氏扫量其一眼,心下古怪不已,面上笑道:“是远兄弟啊,你这是——”

  “方才姨夫相招,叫我来议事。如今事了,正要往后头去。”

  “我来瞧瞧婶子,既如此,远兄弟且去吧。”

  陈斯远应下,随即款步别过。

  尤氏扫量其身形一眼,心下暗自称奇。那远兄弟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去年十月里瞧着还是个少年郎,如今身形抽条,已经有几分青年模样。且看其蜂腰猿背、身形挺拔,又念及三姐儿那爱慕不已的模样,料想定然本钱十足——

  尤氏俏脸儿一红,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口,赶忙将杂乱心思丢在一旁,领了银蝶往三层仪门而去。

  不多时,尤氏领了银蝶进得后头正房里。

  这月子房里虽点了熏香,却依旧遮掩不住酸腐之味儿。尤氏转进西梢间里,便见邢夫人斜倚在床榻上,头上布帕缠头,些许凌乱发丝贴了面颊,面色红润,瞧着比坐月子前还要康健几分。

  邢夫人憋闷得不行,见了尤氏便笑着招手:“珍哥儿媳妇快来!”

  尤氏笑着上前见礼,邢夫人便嗔道:“哪里就要这般外道了?若单论年纪,私底下我还要称你一声姐姐呢。”

  尤氏笑道:“礼法不可废……婶子怎么吵着要出月子?我得了信儿还当婶子不大妥当,紧忙就来瞧了。”

  邢夫人苦恼道:“每日家憋闷在房里,可不就不妥了?我先前只当要好生将养了,谁知这坐月子竟是苦差事?”

  说话间扯了下帕子:“不信你来闻闻,都馊了!”

  尤氏笑道:“不过一时辛苦,婶子还差这几日了?”

  “差,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恨不得明儿个便能沐浴一番呢。”

  邢夫人蹙眉娇嗔,竟露出些许小儿女神情,惹得尤氏心下暗自称奇。偏此时东梢间里传来婴孩哭闹声儿,邢夫人就叹息道:“瞧瞧,这要账的又来了!”

  须臾光景,便有苗儿抱了孩儿来,道:“太太,四哥儿许是饿了。”

  邢夫人微微侧身伸手接过,轻柔得好似捧着稀世珍宝。随即自顾自解开衣襟,露出圆润的肩头,眸子里满是温柔,轻轻地将孩子揽入怀中。待孩儿不哭闹了,邢夫人便噙了笑道:“这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莫看这小东西如今乖巧,前些时日隔一个时辰醒一回,我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一旁苗儿道:“还不是太太偏要自个儿喂养?若是夜里让奶嬷嬷喂养,哪里就会累着太太了?”

  邢夫人乜斜道:“你知道个什么?这头一个月自个儿喂养了,孩儿才会无病无灾长得壮实。”忽而想起王善保家的那老货来,邢夫人略略蹙眉不喜,旋即又丢在一旁。

  她吵着要出月子,一则实在受不了脏,二则也是因着陈斯远不日启程南下,心下总想着好歹临行前见上一回。

  尤氏瞧着那孩儿一心吮吸,心儿顿时就化了,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出言道:“婶子如今时来运转,日子可算是好过了。”

  邢夫人道:“往后还有的烦心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尤氏闻言苦闷不已,道:“我倒是想烦心也烦不成啊。”

  邢夫人抬眼瞧了其一眼,思量着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你,珍哥儿媳妇,这孩儿的事儿……你也须得上上心。”

  尤氏颔首,道:“谢婶子挂念,今儿个我寻了三妹妹,托付远兄弟南去时寻一味药回来,总要将这宫寒的毛病治了。只是——”说着,尤氏咬了下唇说不出话儿来。

  一旁银蝶知尤氏有些话不好出口,便引了苗儿、条儿往一旁说话儿。

  待人走了,尤氏才苦着脸道:“婶子不知,我与大爷也是十来年的夫妻,他如今看我极为厌嫌。上个月好不容易留宿一晚,也是自个儿卷了被子就睡。我便是想要孩儿,莫非还能自个儿变出来不成?”

  邢夫人想起从前日子,心下感同身受,不禁怜惜道:“也是难为你了……这十来年夫妻,左手摸右手的,可不就没了兴致?”顿了顿,想起去年雪夜情形,略略犹豫,到底还是说道:“总这般也不是个事儿……实话不妨与你说,那马道婆有一味好药,你偷偷掺进珍哥儿酒水里,到时莫说是你,便是个母猪那珍哥儿也断不会放过。”

  “啊?”

  尤氏瞪了双眼,讶然不已。

  邢夫人紧忙示意噤声,又低声嘀咕道:“不然你道这四哥儿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尤氏眨眨眼,心下若有所思。暗忖自个儿好似小觑了这位婶子?
  邢夫人观量其神色,还道尤氏不信,便招呼了苗儿过来,吩咐道:“去柜子里将我那红木匣子取了来。”

  苗儿应下,须臾翻箱倒柜取了来。邢夫人将苗儿打发出去,这才抽开匣子,自内中翻找出个小瓷瓶来,赶忙塞给尤氏,道:“掺进酒里,记得了,指甲盖大小就得。”

  尤氏唬得生怕旁人瞧见,赶忙塞进怀里。又见邢夫人拿着另两个瓷瓶犹豫不已,尤氏便问:“婶子,这两个莫非也是?”

  邢夫人一咬牙,干脆将那两个瓷瓶也推了过来。道:“这两个可了不得,这一瓶乃是香料,掺进冰片等物里,放置熏笼上,不一刻便让人昏睡过去;这一瓶是解药,不可吞服,用时须得含在舌下。

  有此二者,只要你那毛病好了,断不会怀不上孩儿。”

  尤氏心下哭笑不得,奈何邢夫人一片好意,只得紧忙藏在怀里。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儿,尤氏方才领了银蝶回返。路上思及要对贾珍用此手段,顿时心下恶心得不行,又不由得想起先前尤老娘所说的话儿来:
  这深宅大院虽是富贵,却活似一口棺材,换了我是你,与其做那漆皮描金的死物,莫不如当个鎏金走马灯,痛痛快快转他个晕头转向,也算不白来世上一遭!
  ……………………………………………………

  倏忽几日,转眼便到了九月下。

  陈斯远几次要启程,奈何庶务缠身,一时竟不得走脱。

  这头一桩,乃是大老爷贾赦心下急切,几次寻陈斯远说道,话里话外都要先行将那林家家产收拢起来。他存的什么心思,谁不知道?

  陈斯远自知若强行保住林家家产,只怕大老爷贾赦铤而走险,说不得就保不住黛玉。因是几次问询,他只听之任之。

  只是这事儿还有的计较呢,不拘是老太太还是王夫人,二人都推说不得贾雨村回信,林家的家产还是收归公中为宜。

  大老爷贾赦气恼了一场,寻了陈斯远好生将贾母与王夫人说道了一番,无可奈何之际只得暂且按捺下心思。   
  这第二桩,乃是邢夫人实在憋闷不得,许是想着临别之际见山一回,便打发苗儿来说,让陈斯远暂缓启程,总要等其出了月子再说。

  算算再有三两日,陈斯远便应承了下来。

  第三桩,尤二姐十月初一的生儿,不用尤二姐开口,这几日尤三姐儿百般恳求,不过是想着让陈斯远多留几日。

  陈斯远想着左右都耽搁了,也不差一日、两日的,便也应承了。

  第四桩,陈斯远这几日又被燕平王抓了壮丁。盖因杂货铺子万客来开业在即,这大顺上下都是头一回经办此营生,难免短了周全。燕平王便命陈斯远四下查缺补遗。

  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即便是苦差陈斯远也须得尽力。谁知此行竟有意外收获!
  他今日在万客来随意闲逛,便在一隅瞥见一米黄小球,掉落地上竟弹起半人高。探手捏了捏,只觉软弹。

  心下惊奇之余,紧忙寻了随行小吏过问。那小吏只说此物名为‘膠乳’,效用……大抵只能用来做弹球。至于来源,说是太宗在位时,与西夷互通往来,专门抛费大价钱采买来膠乳树苗。

  历十年,两广、琼崖、郑和岛都广有种植,内府还在那郑和岛上有专门产膠乳的庄子。

  膠乳?这他娘的是橡胶啊!
  饶是陈斯远心性沉稳,这会子也心旌摇荡!

  那小吏眼见陈斯远上心,又说了一番话。大抵是此物如今扑腾得到处都是,内府依着太宗祖训不得不打理,却是个赔本儿的买卖。无奈之下,自今上登基始,每五年开放膠乳竞买,价高者得。

  往常竞买者多是皇商,只因此事乃是内府压下来的差事,于是乎各处皇商赔本赚吆喝,拿了银钱竞买,权当是给内府上孝敬了。

  再细细扫听竞买情形,那小吏倒是门儿清,只道郑和岛庄子拢共三千亩膠乳林,每岁能产膠乳五十万斤。竞买五年一回,底价大抵要两万银子起,往来运费自理。

  二百五十万斤膠乳只要两万两银子?这般好营生只怕打着灯笼也南寻!
  待听闻转过年来三月里便要竞买,陈斯远强压着心下狂喜,紧忙回了荣国府。

  他即便再不知工科营造,也知道橡胶要用硫磺熏,还要掺炭黑。且此物效用繁多,不拘是做轮胎、鞋底、胶皮管子还是胶布,单个拿出来都是好大的营生!

  陈斯远细细思量,这营生太大,只怕自个儿把持不住,说不得便要拖燕平王下水,如此自个儿才好安心。另一则,广纳勋贵股东,只有入股的权贵多了,自个儿在其中才不起眼儿。

  唯一所虑者,这五年时间太多,若是能独揽此营生二、三十年,那往后真真儿是什么都够了!

  每临大事有静气,陈斯远强压着心下雀跃回返自家小院儿,红玉来迎,便道:“大爷,下晌时三姑娘与四姑娘一道儿来了,见大爷不在,就又回去了。”

  陈斯远停步纳罕,因着心下怜惜,他自是待小惜春极好,惜春也总乐意往他这儿来。倒是三姑娘探春,每回见了自个儿虽难掩赞赏之意,却极为有分寸,一月里不过能来上一两回。

  近来倒是古怪,算算惜春这都来第四回了……莫非这姑娘存着什么心思不成?
  陈斯远便道:“她们这会子往园子里耍顽去了?”

  红玉笑道:“云姑娘最喜在外头耍顽,想来三姑娘、四姑娘这会子一准儿被云姑娘撺掇着在园子里呢。”

  陈斯远笑着颔首:“那我换了衣裳去找她们去。”

  当下进得内中,换过衣裳略略小憩,趁着天光还早便往园子里来。

  谁知方才自后头进得园子里,遥遥便见省亲别墅里人影憧憧,刚巧柳嫂子就在近前瞧热闹,陈斯远便寻其过问。

  柳嫂子压低声音道:“今儿个是太太请了老太太来游逛园子,只说请老太太色色斟酌、查缺补漏,若无差池,来日老爷便要上表请贵妃归省之期。”

  “原是这般。”

  陈斯远遥遥见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钗、黛玉俱都在贾母近前,自知没那么大脸面,便干脆兜转着避将开来。

  他沿山上盘道而行,须臾过了石洞,往前走不多远便是牡丹亭,遥遥便见薛姨妈往这边厢游逛而来。

  那薛姨妈瞥见陈斯远顿时眼前一亮,禁不住暗自攥紧了帕子,低声与随行的同喜吩咐一声儿,便轻移莲步往这边厢迎来。

  二人于藕香榭左近聚首,彼此装模作样见了礼,陈斯远便问道:“姨太太好兴致,竟来园子里游逛。”

  薛姨妈白了其一眼,道:“都是老太太想邀,也让我帮衬着查缺补漏。奈何这会子乏了,我便往这边亭子来坐坐……远哥儿是方才回来?”

  说话间薛姨妈咬着下唇,一双杏眼好似能沁出水儿来一般。

  因着这些时日一直忙碌薛蟠婚事,二人足足七八日不曾聚首,这薛姨妈心下自是想的紧。

  陈斯远见此不由得心下一荡。此时薛姨妈瞧身形好似四九,看面庞不过双十,床笫间去了羞怯,婉转承欢之际自有一股子有别少女的风韵。

  陈斯远心下一动,便忽而压低声音道:“明儿可得空?”

  薛姨妈面上嗔怪,扭头观量了一眼同喜,紧忙飞速点了下头。

  陈斯远便笑道:“那我还是下晌等着你。”当下咳嗽一声儿,说道:“既如此,我就不搅扰姨太太休憩了。”

  “好,远哥儿慢行。”

  陈斯远瞧着远处同喜正往水中观量,便趁着错身之际悄然在薛姨妈身上摸了一把,随即若无其事而去。薛姨妈被摸得心旌摇荡、满面含春,又生怕被同喜瞧出来,紧忙抚了抚鬓角。

  又过得好半晌方才叫了同喜往远处行去。

  这一日陈斯远寻两个小的而不得,再无旁的话儿。

  待转过天来,晌午时陈斯远便在大格子巷一进小院儿里置办了酒菜,只待薛姨妈到来。

  许是多日不见,薛姨妈自个儿也想得紧,这日竟不到午时便来了。二人相见,天雷勾地火,自是好一番缱绻。

  待风消雨歇,薛姨妈偎在陈斯远怀里,探出丰润藕臂来抄起筷子,捡着可口的吃食一样样喂给陈斯远吃。

  不等陈斯远开口说起正事儿来,薛姨妈就道:“哥哥又回了信儿,只说看北静王如何处置。”

  “那北静王呢?”陈斯远嚼着长寿果问道。

  薛姨妈蹙眉嗔道:“还能如何?催问了几回,都说不得空……我看只怕北静王也怕了那忠顺王。”

  陈斯远嗤笑道:“你兄长存了什么心思,你还不知?他啊,心思大着呢。”

  陈斯远与王夫人相处得多了,自是知晓王夫人是什么样儿人。本性爽利,心思不多,比照凤姐儿多有不如。这般人来日能算计得荣国府尽入其手,若说这背后没有王子腾出谋划策,陈斯远打死都不信。

  又瞥了眼怀中的薛姨妈,是了,薛姨妈也是王家女,家业眼看不保,说不得便与王子腾、王夫人勾连在了一处。

  薛姨妈苦恼道:“说来也怪,原本存着指望,这过了这么许多时日,如今得了噩耗,心下竟也不大计较了。”

  陈斯远笑道:“我先前就给你出了主意,有此谋算托底,你自然不急。”

  薛姨妈闻言不禁蹙眉不已,道:“莫非拖上二年,真要丢了那皇商差事?”

  陈斯远思量道:“那忠顺王也不是个有耐心法的,且看这些时日怎么说吧。”

  薛姨妈颔首应下。

  陈斯远吃了一盏酒,思量着说道:“我这儿倒有一桩好营生,说不得能保薛家富贵。”

  薛姨妈顿时起身,殷勤为其斟酒,急切道:“哥儿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好营生?”顿了顿,不待陈斯远回话儿便抢白道:“是了,哥儿要南下,莫非是盐商?”

  “哪儿啊?”陈斯远蹙眉道:“扬州八大盐商说出去个顶个的豪富,实则不过都是朝廷养的肥猪,过些年便要杀上一批。薛家若成了盐商,那可真是自甘堕落。”

  薛姨妈面上讪讪,嘟囔道:“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好营生?”

  陈斯远与薛姨妈水乳交融,却知其心下记挂着薛家家业,是以这会子也不敢说全了,只道:“什么营生你且别管了,只消私底下预备了银钱就好。你也知我本钱不多,到时一半算拆借,一半儿算股子。”

  薛姨妈闻言往其身下瞥了一眼,不禁俏脸儿泛红。

  陈斯远眨眨眼,道:“不是这个本钱……啧,方才没吃够不成?”

  薛姨妈咯咯咯笑了几声,眼见陈斯远作势欲扑,紧忙求饶不迭。

  二人笑闹一场,方才靠坐一处吃用起来。

  薛姨妈便问:“总得有个数儿,你须得多少银钱?”

  陈斯远眯眼道:“如今还不好说,五万不多,十万不少。”

  “啊?”薛姨妈讶然不已。

  陈斯远打量一眼,便笑道:“怎么?你怕我卷了银钱不回来了?”

  薛姨妈便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姐姐前几日隐隐递了话儿,说是荣国府公中打不开点儿,说不得又要问我家拆借一笔……总要个三、四万银子。”

  陈斯远蹙眉道:“前一笔还没还,又借一笔?”

  见薛姨妈点头,面上并无异样,陈斯远便知,只怕薛姨妈是存了将两笔借款算作宝钗嫁妆之意……啧,这哪儿行?那都是自个儿的银子啊!

  陈斯远便禁不住劝慰道:“太太如今还模棱两可,你一句准话儿没得便送了银钱去,这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眼见薛姨妈说不出话儿来,陈斯远又道:“再者说了,文龙与曹家结亲,往后内府中便有了靠山,你再巴结贾家又有何用?”

  薛姨妈嗫嚅道:“贾史王薛四家世代联络有亲,姐姐有了难处,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她虽这般说着,心下却也恍然——是了,都与曹家结亲了,何至于这般讨好贾家?
  陈斯远见其目光闪烁,便不多劝。

  待过得须臾,那薛姨妈忽而说道:“你近来……可是与宝钗往来颇多?”

  陈斯远正举杯要饮,闻言便是一顿,见薛姨妈审视一般瞥过来,便若无其事地一饮而尽,道:“倒是在园子里见了几回,怎么了?”

  “她……可说了什么旁的话儿?”

  那可是说了不少……一直跟陈斯远谋算着怎么说通薛姨妈呢。

  这话陈斯远自不会说,只故作纳罕道:“旁的?什么旁的?”

  薛姨妈眼见陈斯远‘果然不知’,便赶忙摇头道:“也没什么,许是云丫头新来,宝玉又是个喜新厌旧的,这几日也不曾找她,难免心里有些苦闷。”

  陈斯远应了一声,当即闷头吃用起来。心下却暗暗发苦,这与薛姨妈兜搭在了一处,反倒不好娶宝姐姐了。当此之际,又该当如何开解薛姨妈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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