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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终于

2025-03-12 作者: 二三意
  第192章 终于
  徐绍田能屈能伸,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摆出谄媚的笑脸来。

  “呦,这不是莺儿么?快,快,孩儿他娘,咱们家莺儿回来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招呼孩子去屋里坐。哎呦,这大冷的天,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找回家,孩儿他娘你赶紧做些热汤面去,给孩子吃点热的暖暖身。”

  站在院中的妇女,也就是云莺的养母王梅娘。她是个老实人,木讷又拙于言词,远没有徐绍田的七窍玲珑。

  她此刻心虚又慌乱,愧疚又高兴,只顾着嘤嘤哭泣,那里能像徐绍田那样,做了亏心事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热络的招呼云莺进门,还体贴的让王梅娘给云莺做热汤面。

  不说别的,只这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应变能力,京城一些官宦子弟都拍马难及。

  王梅娘没反应过来,依旧呜呜哭着。

  徐绍田心下急了,跑过去将她拽起来。“哭什么啊,你闺女回来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儿啊。赶紧的,去给咱姑娘做些热乎的饭菜吃。还有你徐云成,你这臭小子就是没眼色,你抱着你姐的腿干啥呢?赶紧松开你姐,去街上割两斤肉来。”

  徐绍田又往屋里喊,“云雀,赶紧把你那刺绣棚子扔下,快去厨房烧火。你姐回来了,赶紧给你姐做点好吃的。”

  徐绍田又是吼又是叫,早就把四邻八家都惊动了。

  左右邻居都从门口探出头来,更有甚者直接站在胡同里问,“怎么了这是?家里来亲戚了?”

  徐绍田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妈匹。“可不是么,来亲戚了。哎呦,我这边还有事儿要忙,就先不说了,有空了咱们一起喝两杯。”

  徐绍田嘴里胡咧咧,却没敢把云莺是他闺女的事儿说出来。

  只看他闺女这一身,就知道肯定是发达了。不发达也不能花费这么大精力来寻他。

  他当初搬来陵水县时,一方面固然是想继承了远方堂叔的遗产;另一方面,也是怕云莺被卖做丫鬟的事情传出去,耽搁了云成的学业。但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怕云莺出人头地后,来找他秋后算账。

  也是因此,搬家时他咬紧了嘴巴,没告诉任何人他的新家地址。

  就连他媳妇这里,为防她说漏嘴,再招些远方亲戚来,他也只是给了一个假的住址来糊弄。

  这么些年他的日子都很平静,也顺理成章的和村里人断绝了音信。可就在他以为能高枕无忧时,谁知道云莺找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作孽了。

  徐绍田呵呵笑,将几人往里边招呼。

  顾望尘也不愿意闺女站在门口吹冷风,就带着云莺几人走了进去。

  可进了院子,等门口两扇门关上,顾望尘直接发难,“我是云莺的父亲,有血缘关系的生身父亲。”

  徐绍田:“……”

  是父亲不是金主?
  卧槽,竟是云莺的亲生父亲!

  徐绍田猛打嗝,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他哆哆嗦嗦的,像是犯了重疾一样,似乎马上要晕倒过去。

  震慑西域的平西将军,在此时露出了他狰狞的凶相,面上是可止小儿夜啼的戾气。

  他压低了声音,冷厉的说,“就是你,将我女儿盗走,又将她贩卖为奴?”

  “噗通”一声,徐绍田再难直面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光荣的晕倒过去。

  ……

  一刻钟后。

  徐绍田颤巍巍的坐在桌子旁,眼睛四处游弋,丝毫不敢往顾望尘身上看。

  他佯做镇定,可他每一个表情,每一样动作,都在揭示着他的不镇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徐绍田心里在无能狂叫。

  谁能想到啊!
  谁能想到啊!
  谁能想到云莺竟然还能找到血脉亲人!
  谁能想到云莺的亲人,就是那人上人!

  若是早知云莺乃世家勋贵出身,他还卖什么云莺啊,他直接带着云莺回京认亲去!
  徐绍田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为时已晚,世上也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他只能在顾望尘的冷眼下,颤颤巍巍的为自己表功,争取能免于一死。

  徐绍田磕磕巴巴的,把抱来云莺的经过说了。

  那年,他还很年轻,不过刚过了加冠之年,可那时候他与王梅娘已经成亲三四年了。两人一直没孩子,免不得被村里人说三道四。

  他这人心气高,被人质疑不能生,心里气恼的慌,就跑到了县里去散心。

  也是运气好,在半路帮一个马车轱辘陷进泥坑的老夫人抬了车,就被人安置了一个差事,到县里的绸缎庄跑腿儿干活。

  后来绸缎庄要往京城送货,他有幸被东家点了随行,得以到天子脚下一游。

  也是那次赴京,他在京郊的灵惠寺附近,捡到了云莺。

  徐绍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和众人说起他去灵惠寺的经过。

  他那时候去灵惠寺,是听说那边的菩萨特别灵,就去拜菩萨想求个孩子来。

  谁知道,拜完菩萨下山,山底下乱了套。

  据说是有藩王趁着陛下离京,借机反了。

  他一个小透明,那敢掺和这样的事儿,就想赶紧回客栈去避一避。可城门都锁了,客栈也回不去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就想回灵惠寺借居几日。

  当时城外到处都是叛军的影子,他怕被人逮住,就特意找偏僻的地方走。

  谁能想到,越是偏僻的地方越热闹。

  他先是看见了叛军追杀几个妇孺,他吓尿了,赶紧躲起来。等叛军走后,他才鬼鬼祟祟的跑出来,继续往灵惠寺去。

  谁料,就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碰见妇人产子。

  那妇人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凑过去。他怕不小心得罪了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只能紧紧的藏起来,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的机敏在当时救了他一命。

  因为稍后又有叛军往这边追来。

  那些叛军目标明确,就是来寻这妇人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丫鬟,那丫鬟很有决断。丫鬟将那生产的夫人,与她刚诞下的孩儿掩护好,就引着叛军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之后再没回来,八成是死在乱刀下。

  徐绍田怕那些人杀个回头,就也跑了。可他都跑到灵惠寺山脚下了,又跑了回来。

  也是他回来的及时,当时正有野狗,闻到血腥味儿来到了妇人跟前,正在孩子的襁褓上嗅闻着。若不是他拿着棍子,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吓跑了那两只野狗,云莺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可云莺虽然活下来了,那妇人却因为产后大出血,出气多进气少了。

  徐绍田自认为自己没办法同时救下两个人,且那妇人的情况,当真非常非常严重,呼吸都快没了。

  他没办法,关键也是担心此事再牵连了自己。最后一咬牙,没管那妇人的死活,抱着云莺一走了之。

  因为怀中多了个孩子,徐绍田也不敢往灵惠寺去。他行走在山里,凭借着偷来的一囊袋小米粥喂养着云莺。就这般左转右转,最后竟带着云莺平安回到了百里县。   
  等回到长亭村,徐绍田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这个时候,徐绍田才意识到,他竟抱回家个孩子。

  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才刚在菩萨跟前求个子嗣,这孩子就到了自己手上,那这孩子明显和自家有缘啊。

  云莺就这般被养在了徐家。

  徐绍田磕磕绊绊,哭的眼眶都肿了,“我承认我是个畜生,既收养了云莺,就该好生善待她。可我也有亲生的孩子,我得为我的孩子考虑啊。我家的成儿,您也看到了,那孩子乖巧又出息,只是在老童生门口听了两堂课,就能将老童生教的东西一句一差的背下来。”

  “我是当爹的,孩子有天分,我自然得支持。我,我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你不能不让徐云成读书?没有别的办法,你就能卖了我的女儿?”

  顾望尘胳膊支着桌子,大手捂着眼,嗓音哽咽嘶哑到破碎的程度。

  终于,他从徐绍田嘴里,知道了徽音去世前的一幕幕;终于,他也确认了,云莺确实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是,这般回顾往昔,徐绍田的那些话语,都变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它们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忽而又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扎在他胸口上。

  他疼得浑身抽搐,呼吸都是痛的。

  他的徽音!

  他的女儿!

  想着徽音大出血时的无助,想着她在尚有知觉时,只能焦灼的任由野狗在旁边觊觎着女儿的血肉,想着徐绍田抱走女儿,她却只能无力的等着死亡一步步到来……

  她到死都没能等到他。

  她到死都在惦记着女儿。

  她死的那般痛苦。

  死不瞑目。

  顾望尘眼泪顺着手指缝滚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的徽音!

  他的徽音啊!
  顾望尘一把提起了徐绍田,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徐绍田惊呼惨叫,左躲右闪,可他费尽全身力气,也没有在顾望尘手上讨到任何便宜。

  徐绍田疼得嗷嗷叫,被打的崩溃痛哭。

  “官爷,这位官爷,你放过我,饶我一命!”

  “我,我到底是云莺的养父,我救了云莺一命啊。”

  也正是因为云莺的命是他救的,他在卖了云莺换钱时,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没有他,云莺早十年就死了,那还能安安稳稳的在乡下过自在日子?
  既然命是他的,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徐绍田从未为自己的举动后悔过,现在他由衷的后悔了。

  快住手啊!

  再打就把他打死了!

  徐绍田痛呼,“云莺,你快救救爹!爹知道错了,爹再也不敢了!”

  云莺哭的喘不上气,痛苦的捂着胸口。

  在王大娘家听说了,有贵妇人在灵惠寺附近生产,血崩而亡的事情后,她就忍不住心头酸痛,跟着落泪。

  此时知道,那血崩而亡的竟真是她的生母,她到死都在忧心她,云莺眼泪像是开了闸的堤坝,瞬时间倾泻而下。

  她此时真心诚意的叫出了那声“娘”,可她的母亲,早在她出生不久,就去逝了。

  云莺哭的浑身抽搐,陈宴洲见她摇摇欲坠,将她抱在怀里哄。

  “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你身子才养好没几日。”

  “好云莺,快别哭了。你看看伯父,你劝劝他,还有元熙……”

  顾望尘俨然失了神志,顾元熙也没比父亲好到那里去。

  他的哭声透出无尽的悲痛来,就像是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他没母亲了,他的母亲去世了!
  顾元熙抱头痛哭,人在地下蹲着。他大大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看着好不可怜。

  陈宴洲替云莺擦去眼角的泪,可那泪就像是雪山上刚刚融化的冰泉。擦干了,又流出新的来,源源不尽,似乎永远没有流干的一天。

  陈宴洲见状,既心疼又无奈。

  可他也没有办法一直顾及云莺,他若再不插手,徐绍田真要被世叔打死了。

  陈宴洲赶紧扑过去,一把拽住世叔的胳膊。“世叔手下留情,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王梅娘也在旁边心惊胆战的看着。

  她本就是个柔弱善心的妇人,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云莺的身世来历。

  她不可避免的跟着流泪,也觉得相公确实该打。

  人命关天,即便还有一丝喘息,都该将人救回去。怎么能因为人快没了,就放任那位夫人自生自灭呢?

  但再多的埋怨,在看到相公被往死里打时,也都消散了。

  王梅娘落着泪在旁边无助的阻拦,“贵人,贵人还请住手,孩儿他爹知道错了。”

  “贵人请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吧。”

  这些求饶都没用,最后顾望尘是被陈宴洲制住的。

  也不全是陈宴洲的功劳,最关键的还是云莺。是云莺喊了一声“爹”,才让顾望尘停住了动作。

  云莺泪眼婆娑,哭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她脸色都白了,但她还是固执的拉着父亲的胳膊。“爹,我已经没娘了,不能再失去爹。爹,你还有我,还有两位哥哥,即便是为了我们,你也饶他一命吧。”

  云莺哭的停不下来,“爹,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给娘上坟么?娘看到你找回我,指定高兴坏了。”

  顾望尘紧攥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他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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