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伊朗兵变

   第304章 伊朗兵变
  四个月后，并不如何意外的，伊朗内战了。

  3月的德黑兰，从天上缓缓地飘落细细的雪，不等落地便会被空中漂浮的雾霾给染成黑色。

  四个月来，伊朗的经济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了，邱胖子上台之后果然如郑毅所说，英国的军舰封锁了整个波斯湾，现如今的伊朗不止是石油运不出去，而是所有的生活用品，内外交互几乎都停了。

  “先生，国王已经下令，让王城军来抓您来了，您快走啊！”

  首相府，侍者颇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反倒是摩萨台本人很是淡定，一点都没有慌乱，对这一天的到来，他其实早有预料，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决定他的国家命运的时刻了。

  从南洋回来之后，摩萨台第一时间其实是尝试着跟苏俄的使者交流沟通的。

  但事实上苏俄如今对伊朗的兴趣其实并没有多大，乌拉尔山脉附近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石油，苏俄光是开采自己国家境内的石油都来不及呢。

  虽然确实是很愿意收下伊朗做为小弟，将势力渗入中东，但出价并不能让摩萨台感到满意，最关键的是苏俄并不承诺为伊朗提供武力保护。

  它的武力还是集中在了东边，时刻在关注着东亚的战争。

  综合考虑过之后，摩萨台还是拒绝了苏俄的提议，决定跟着郑毅混，决定在伊朗国内进行比历史上更加激进得多的改革。

  第一，要求国王军直接解散，成立军事代表会议，允许公民合法持枪，军官的任用选拔改由首相批准。

  第二，对全国上下所有贵族收取重税，拥有过多田产和合资公司股份的必须全部没收，彻底，也进一步清除贵族买办，
  第三，彻底改革宗教，没收宗教实权人物的财富（这个时期的伊朗宗教势力远远远远没有后来那么大，是中东地区最世俗化的国家）

  所有人早在命令颁布之初就知道这个国家一定会陷入内战，也不是没人劝说过摩萨台是不是要慢慢来，一条一条来，摩萨台也都拒绝了。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伊朗，没时间了。

  然后，就这样了。

  礼萨国王的青铜雕像在月光下渗出冷汗，摩萨台站在首相官邸的露台上，用丝绸手帕轻轻擦拭雕像底座，指腹划过波斯语铭文“众王之王“时，大理石粉末簌簌而落，远处传来装甲车履带碾碎柏油路的声响，像一千把匕首刮擦着德黑兰的夏夜。

  “他们来了。“司法部长贾法里的喉结在灰白胡须下滚动。庭院里的茉莉突然停止吐蕊，卫兵们握枪的手指在扳机上痉挛。

  “可恶，都怪那个什么郑毅，您做的这些都是他让我们做的，如今事到临头，他和他的南盟又在哪？”

  “首相，咱们快走吧，苏俄方面派来了一支小队，可以保护您至少逃出德黑兰，我们只有逃了，才能够有机会卷土重来啊。”

  摩萨台却笑道：“重来？没有机会重来了，郑先生说得对，国家的独立和富强，本来就应该是将九死一生，必须要穿过艰难困苦才行的，哪会有那么便宜的事呢？”

  说着，摩萨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给贾法里看，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经协商，沙特王室同意英美条件，即日起将加大境内石油开采量，石油开采成本将降低至25美元一桶。”

  “这……这……25美元？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低，我知道沙特的石油开采成本会更低，可是这真的可能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卖这么便宜啊！”

  摩萨台：“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彻底的逼死我们呗，邱胖子，是摆明了自己赔钱也要弄死我，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杀鸡儆猴，我，就是邱胖子手里的那只鸡呀。”

  说着，摩萨台拿出另一张报纸张开来给他，上面赫然拍的是郑毅的照片，标题为：“郑先生莅临海法，以色列，突尼斯，叙利亚，沙特，阿尔及利亚，利比里亚等多国领导出席第一届中东石油协定会议。”

  “这……这是……郑先生来中东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向郑先生求助？”

  摩萨台闻言摇了摇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想得也明白了一些，大概知道郑先生他想干什么了。”

  “他……想干什么？”

  “你说，石油这东西的定价权，现在是在谁手上？”

  “这……美国？和英国，苏俄的话……我听说他们的石油开采和炼化成本都很高。”

  摩萨台点头，道：“这也是邱胖子宁可自损八百，也一定要弄死我的原因，英国人现在对石油定价的权力，不就是在吸咱们伊朗的血么？这个权力，本来应该是咱们这些产油国的啊。”

  “郑先生想做什么？他的核心基本盘在南洋，南洋也是产油远多于用油的啊，你好好看看，南盟的势力覆盖，几乎全是产油国和产油区，槟城和海法这两个石油炼化基地加起来，可以炼全世界超过四成以上的石油。”

  “说白了，石油，该涨价了，只要我们能够联合起来，控制住石油的开采量，约定好一个出售石油的最低价，这件事就是可以实现的，郑先生想要做的，无非就是用南盟来掌控石油的定价权罢了。”

  贾法里：“这样的话，南盟就更应该救我们了啊，我们伊朗的石油开采量，可以占全世界的20%啊！如果他能够帮助我们发展军队，叫英国的军舰不敢轻易来波斯湾撒野，甚至是反之扶持咱们拥有了封锁波斯湾的能力，这对他控制世界油价，岂不是，事半功倍么？”

  摩萨台：“但是如此一来，伊朗也必须承受美英巨大的相关压力，你觉得，国王陛下，和那些贵族们，能扛得住压力，或是来自西方的诱惑么？仅仅是让他们买不到来自西方的奢侈品，他们就已经受不了了。”

  “你要是郑先生，你会信任一个，这样的伊朗么？价格联盟，是最害怕内部出现叛徒的，我们自己若是不能让郑先生看到我们的决心，断掉自己的后路，又如何能让郑先生相信，我们伊朗是值得信赖，值得投资的呢？”

  贾法里：“这……郑先生他，也是美国人吧，而且美国也是产石油的啊。”      摩萨台：“是啊，美国也是产石油的，我听说南盟的副盟主是小约翰·洛克菲勒，你觉得以洛克菲勒为主的美国石油化工财团，是希望世界油价越高越好，还是越低越好呢？”

  贾法里皱眉：“我有点明白了，这是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争斗，郑先生却把咱们伊朗当做了战场，让咱们伊朗的人民，为了他们的利益去争斗，去流血。”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本质上美国是共和党希望油价越高越好，而民主党希望油价越低越好的，共和党的手段自然就是郑毅的南盟，以及南洋地区本身的一个油气储量，民主党则是依靠欧洲，尤其是英法对石油贸易的掌控。

  尤其是壳牌石油，这个英国和荷兰合资的世界第一公司，除了石油开采之外其实一直负责着世界50%以上的石油运输业务。

  苏俄虽说是一个变量，但其实正常来说，苏俄也应该会是希望油价越高越好的，甚至他们的价格想低都低不下来。

  而伊朗，作为英国BP石油最重要的石油产地，波斯湾作为英国海军封锁石油贸易最重要的海上枢纽，甚至波斯高原还能在陆地上连接苏俄，加之其本身占据全球20%的石油产量，怎么看，这都是最重要的主战场。

  摩萨台倒是想得很开，道：“没什么好悲哀的，说到底人家又不欠咱们的，咱们想让人家帮忙，人家就让咱们证明自己值得一帮，很正常，拥有石油，这也是咱们的幸运，如若不然，人家又凭什么管咱们呢？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大国出钱，小国出命，只要命还能卖的上价钱，总比卖不出钱强。”

  说话间，轰隆隆的坦克履带的声音越来越近，摩萨台将手帕叠成规整的方形，道：“若是我死了，伊朗，还会有后来人，但若是我跑了，伊朗，就完了。”

  说罢摩萨台转身背手，目光愈发坚定：“还记得1935年礼萨王镇压神学院吗？那些坦克也是这样碾过库姆的鹅卵石。不过今夜，我想试试，让履带转向它该去的地方。“

  腾！
  探照灯刺破夜幕的瞬间，第七装甲师的T-34坦克撞碎了铸铁大门。扎赫迪将军的军靴踏过满地茉莉花瓣，在汉白玉台阶上留下带血的脚印。他举起鲁格尔手枪时，看见白发苍苍的首相正在给卫兵分发方糖。

  “以国王的名义！”将军的咆哮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夜莺，第七装甲师的T-34坦克撞碎了铸铁大门。

  摩萨台坦然地走出了首相府，但横亘在他和坦克之间的，除了首相府的卫兵，还有无数衣衫褴褛的德黑兰市民们。

  第一辆坦克的履带突然发出金属哀鸣，穿印花长袍的老妇人将牛奶罐砸向装甲板，乳白色液体顺着红星徽章流成阿拉伯数字“5“——那是摩萨台石油国有化法案通过的月份。

  戴眼镜的中学教师展开《列王纪》抄本横卧在炮管下，泛黄纸页间绘着鲁斯塔姆斩杀白象的细密画。

  “真主至大！”

  面包师们解下沾满面粉的围巾，在坦克观测窗前结成彩色屏障，穿巴霍拉克长裤的女学生们手挽手唱起《雅利安人之歌》，她们发辫间的银铃与坦克柴油机的轰鸣共振成奇异和弦。

  工会成员扛着褪色的卡扎尔王朝旗帜，旗面倒转过来，露出背面用石油桶颜料绘制的摩萨台肖像。

  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只属于国王和摩萨台的战争。

  这是伊朗人民，和代表封建和腐朽的贵族买办之间，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战争。

  1910年，墨西哥城的市民工人们手拉着手以同样的姿态拦在了坦克之前保卫了他们敬爱的领袖，今天，轮到伊朗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这个国家，是从此走向现代和文明，还是永远沉沦于封建，和腐朽。

  扎赫迪将军掀开舱盖，看到炮塔缝隙里插满新鲜的无花果枝。有个跛脚鞋匠正往履带里塞核桃木鞋楦，他缺失的右腿正是十年前镇压烟草抗议时被王室卫队射穿的。

  将军的瞳孔突然收缩，在晃动的探照灯光里，所有市民的剪影都重叠成礼萨国王加冕典礼上，那些被坦克碾碎的示威者。

  “给我瞄准那些暴民！给我射！！”

  没有人听他的。

  叹了的装填手从瞄准镜里甚至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脸，她正把古兰经贴在装甲板上，经书封面还沾着昨夜为他烙大饼的油渍。

  成千上万的市民齐声的唱着《蔷薇园》里的诗句：“暴君不能为王，豺狼不能牧羊”。

  缓缓的，摩萨台推开人群，亲自走向坦克，直面着黑黝黝地炮口，手中却还是拿着一份合同。

  “将军，最近这段时间，你在阿巴丹看到过英国油轮运走属于伊朗的石油么？“

  摩萨台突然大声呼喊：“伊朗的战士们，你们看啊，这，是上个月，我们的国王，秘密和英国BP石油公司签订的分赃协议，作为向英国人感谢，帮助消灭我这个叛徒的酬劳，他要将属于我们国家的石油中，六成以上都送给英国人，你们，能接受这样的条款么？”

  “作为帮助，英国人将出动军舰，封锁我们的石油，不让我们通过卖石油过上好日子，但是在阿巴丹，我们的国王和英国人的交易仍在继续，他和那些贵族们，可以继续卖他们的石油，用来购买他们用来奢侈享乐的西方工业品，奢侈品。”

  “我死之后，六成的石油归英国，三成的石油归美国，剩下的一成石油，用于他们王室的生活享乐，这样的条约，你们能接受么？你们的炮筒，应该对准谁？”

  说罢，坦克的炮塔突然转动，黑洞洞的炮管抵住将军的后背。年轻的装填手探出半张脸，面颊还沾着伊斯法罕的沙尘。

  晨礼的唤拜声从南城传来，坦克兵们纷纷跳下战车。他们跪在碾碎的茉莉花上，额头贴着带汽油味的土地。扎赫迪将军的手枪掉进蚂蚁窝，成群的工蚁正搬运着最后一粒方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