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牌位
2025-03-12 作者: 九更2016
第163章 牌位
“这么多年来,大报恩寺都视阿婆夫妇为寺庙的恩人,阿婆去约住持可比外面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管用多了。”钟葵的手指绕着自己丝滑的长发,边走边说着。
齐飞听完这些,有一点还是很疑惑,显然钟葵是提前请孟阿婆约见了大报恩寺的住持,“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查到叶铭来过大报恩寺?”
钟葵抿嘴一笑:“鬼知道你今天会发现这个,我只不过在做自己的功课罢了。钟潇雨肯定对我做了注意力管理,这个案子的信息里,我最在意的肯定是和玄学有关的部分,东汲镇死者手掌心的经文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那把随身带的小铜刀,在手中把玩着,“那歪七扭八的梵文,一看就不是刻上去的,利器在人的皮肤上刻不出这么流畅的线条……”
“这个当时法医鉴定过,是烙上去的,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匹配的凶器。”齐飞立刻说道。
“嗯,不用看你们的卷宗,也看得出是烙上去的,这个就有个问题了,凶手用什么东西烙上去的呢?自己倒模铸铁这种,未免也太离奇了,我不知道当年你的前辈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思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寺庙里现成的。巧的是,阿婆知道,琉璃塔的风铎上就有《维摩诘所说经》的经文,据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塔上的大多数风铎被拆下拿去炼钢了,只剩下最上面一圈檐角因为太高没有被摘下,幸存了下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琉璃塔下,一个老和尚就站在塔前,眉骨高耸,双眉挂霜,身披一袭褪色的藏青袈裟,衣角磨损处依稀可见细密的针脚补痕,和大报恩寺的香火鼎盛大相径庭。
看来,这个人就是钟葵所说的大报恩寺的住持,圣慧法师。
圣慧法师单手执礼,等到齐飞说明来意,双手合十道道:“阿弥陀佛,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典,如今却被烙作杀人者的咒印。彼等以自苦为解脱,实为颠倒。”他垂目惋惜,随后说,“三位施主随我来吧。”
他说着,转身朝琉璃塔内走去。
三个人跟着他走了进去。
为了保护文物,琉璃塔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齐飞一个土生土长的楠城人,其实从来没有爬过这座古塔。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齐飞扶着褪色的朱漆栏杆向上攀爬。春日的光线透过孔雀蓝琉璃瓦斜射入塔内,将盘旋的阶梯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片段。
“当心转角处的悬鱼。”圣慧法师抬手示意。
越往高处,空气里陈年檀香愈发浓郁,让齐飞不自觉想起了叶铭那牛皮纸笔记本上残存的味道。
四个人终于接近塔顶,风无遮无拦地吹来,檐角的风铎应风而鸣。
齐飞终于看到了风铎上的经文,尽管他看不懂这梵文,但是字的大小、形状,和东汲镇五名死者掌心的如出一辙。
“这个风铎的大小,正好是一个人手掌可以握住的。”钟葵的话,看似寻常,实则让人不寒而栗。
齐飞仿佛能看到那五位可怜的女性,在凶手的逼迫下,将手掌伸向烧红的风铎——他猜到了这些经文是怎么出现在死者手上的了,一如当年叶铭站在此处,望着这风中摇晃的铃铛,想到那残酷一幕。
圣慧沉净的声音在他们边上传来:“《维摩诘经》云‘先除人我,后断杀根’,经文明明刻在铜铁上,却未被刀兵戾气所污,可见佛门渡的是业火而非性命。”檐角残存的风铎应声低吟,齐飞转身对圣慧法师说:“住持,我们需要取下其中一个,带去和当年死者的进行进一步的比对。
看来,当年被强行拆下的风铎并没有全部拿去融化。只可惜年代久远,到底是谁悄悄留下了风铎就无从得知了。”
说到这里,齐飞的话锋一转,“我今天来,也不全为了风铎上的经文。我想问,您有没有听到过一位叫徐春霞的人?”
圣慧法师一听到这个名字,白眉微动,随即说道:“你说的,看来是已经入了无余涅槃了。”
齐飞找了这么久的徐春霞,第一次有人有了回音,尽管他不懂佛法,但能猜到,这话的意思,是圣慧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不由得一阵激动,险些撞上悬垂的鱼形木雕,差点摔了。
钟葵抓住了他的胳膊:“别这么激动,不然,案子还没查清楚,你先跟着徐春霞进了无余涅槃了。”
圣慧第一次见钟葵,不知道她的说话风格,赶忙“阿弥陀佛”了一声:“这位施主说笑了。”
齐飞倒是习惯了,赶忙追问着圣慧:“看来您认识徐春霞,她是谁?怎么死的?”
圣慧微微颔首:“先下了塔,贫僧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他转身引三人沿木梯缓步下行,孔雀蓝琉璃滤过的光线愈渐昏沉,将众人身影拖拽成斜长的墨迹。
穿过香火缭绕的大雄宝殿西侧,一方青苔斑驳的月洞门悄然隐于柏树林中。
地藏殿的铜钉木门吱呀开启,浓重的香烛气息气息扑面而来。
十平方米见方的内室仅靠一盏长明灯照明,地藏菩萨的彩漆金身已然龟裂。
地藏殿内暗沉如浸墨,唯有数百支鎏金烛台的红蜡焰在跃动。
整面西墙密匝匝垒着乌木牌位,高逾三丈的檀木架被压出细微弧度,新旧灵牌层层叠叠仿佛是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陈年檀香裹着蜡油味在梁柱间凝成淡蓝雾霭。
齐飞的目光急切地在这整面的牌位上搜寻着那个名字。
随着圣慧法师所指,他看向最高层东北角,那里的牌位显然有了年岁,积灰的漆面已褪成鸦青色。
他屏息看着那片被蛛网笼罩的牌位群,摇曳的鎏金烛光中,“徐春霞”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描金字迹正透过积灰的鸦青漆面,居高临下,仿佛诉说着四十多年未曾出口的冤屈。
“这么多的牌位,您每个都记得吗?”钟葵忽然问圣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