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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药草

2025-03-12 作者: 九鱼
   第68章 药草
  只听一声清脆的敲击声,火石被打亮,一支蜡烛被点燃——来人似乎也没有掀开挂毯,打开板窗,叫人窥视的意思——火光摇曳,照亮了他的脸,那不是别人,正是王子鲍德温与塞萨尔的老师希拉克略。

  希拉克略转过头来,看着塞萨尔,“把门关紧。”他说,在塞萨尔转过身来关门的时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塞萨尔面前,弯腰捡起了那个包裹,包裹很小,也很轻,希拉克略一言不发地将它放到一个大衣箱上打开,开始翻检里面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希拉克略问道。

  塞萨尔犹豫了一下:“药草。”

  “很高兴你还没把我看做一个白痴。”希拉克略说:“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这都是你用来做饭的调料和香料,就像是你对那些蠢蛋说的那样。”

  “你很谨慎,你也很小心,你并不和任何人约定,也不和他们做第二次交易,你在集市上游荡,身边还有一个达玛拉,一个颐指气使,需索无度的贵女,没人会以为你才是那个热衷于集市的家伙,没错,大部分人都会以为,你买这些东西不过是一时兴起,或是受人欺骗。”

  他举起一个块茎:“乌头,嗯哼,”然后又抓起一大把植物的茎皮:“接骨木,苍耳,甘草……”他注视着塞萨尔:“但盯着王子鲍德温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盯着你的人有多少知道吗?”

  “老师……”

  “他们确实不懂这是什么,也没法弄到一点——你和鲍德温可能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如果是用来服用的,鲍德温就一点不剩地嚼碎了咽下去;如果是用来擦的,就把它掺入到擦武器用的猪油和棕榈油里;用来浸浴的就把它们装在一个纱袋里,等晾干了直接丢进火里。”

  “我们……”

  “但他们总能找到那个买卖草药的人,或是记下那几种东西的特征,一个教士不知道,两个教士不知道,三个教士还能不知道吗?当然你可以说,你只是用它们来烹饪美食,但……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只是需要一个由头。”

  希拉克略严厉地说道:“这些日子都是我和国王在给你们收拾首尾,”望着塞萨尔微微错愕的表情,他不带任何笑意地弯了弯唇角:“吃惊吗,我发现你会使用草药,而且这些草药还真起了作用的时候,我比你还要吃惊!”

  “这个……”

  “这个结果我倒也不是那么意外,你甚至会怜悯那些卑贱的农民和伎女……”王子鲍德温和塞萨尔之间只差一道血缘就是真正的兄弟了,不,他们比真正的兄弟还要亲密,毕竟真兄弟还会为了王位或是尔虞我诈或是刀光剑影。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鲍德温现在的状况要比我想象得好得多,”希拉克略说道:“你的药物确实有效,但正是因为有效,你才会惹来大麻烦。”

  “鲍德温和我说过,教会不允许教士和修士之外的人行医。”

  “行医?”希拉克略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何止是行医呢,塞萨尔,你都没有问过我——就算是为了阿马里克一世,我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鲍德温受苦,但我为什么不去做?每天只弄点圣约翰草来敷衍你们?或者你认为我就和那些愚钝的家伙那样一无所知?”

  “我没有……”

  希拉克略却只是一摆手,“鲍德温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病症,确实,就我所知的,或许有一些药草是可以缓解他的痛苦与病症的发展,但我们还是一直在苦苦祈祷,斡旋和谈判。

  为什么?很简单,就连药草的使用许可,也是被教会垄断的,只有罗马的教皇认可的药草,才是圣物,不然就是魔鬼的毒饵,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点点桌上的这些东西:“你还没有遭遇到真正的恶意,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触到的秘辛与律法——鲍德温也只知其中一二,但如果,被人确实地证明你用了这些药草,你又不是一个修士或是教士,你就只能是个魔鬼的仆人。”

  “但您不已经是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了吗?”塞萨尔问。

  “宗主教也一样会畏惧敌人,尤其是他们数量众多的时候,”希拉克略平静地道,“你们还有点天真,没什么,这是我们的错——那时候我们真没想到你真能做到——难道真有一个千年的魔鬼躲在这具完美的躯壳里吗?”他居然还有心情玩笑了一句:“但事情到此为止。”

  “可是!”塞萨尔低声喊道。

  一开始鲍德温也是不同意的,但他左手的症状已经发展到影响平衡和抓握,这支重要的肢体有时候会突然变成了一个无用的累赘,他甚至会忘记自己拿着什么东西,而让它跌落或是撞碎——还有那些斑块,它们开始凸起与皲裂,或是溃疡,第一次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见犹如无数鞭痕的糜烂痕迹时,鲍德温几乎都快要崩溃了……

  他之前依然抱持着一些幻想,而这些幻想破裂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快速和鲜明,叫他想要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鲍德温无法入眠,他浑身麻痒,口鼻流血,他一次次地祈求圣人的恩惠,圣乔治的长矛依然明亮犀利,却始终无法为他驱散恐惧——他的异样当然瞒不过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他身边的塞萨尔。

  塞萨尔提出,他坚决反对,不过塞萨尔也不会急切地强迫他同意,他只是一直在劝说鲍德温。

  左塔楼里现在已经“很干净”了,他用达玛拉做掩护,去集市买点香料、调味品无可厚非,谁会相信一个得到“蒙恩”的骑士会懂药草呢,虽然他是希拉克略的学生,但在这一点上希拉克略从来没让他越过雷池。

  鲍德温才点了头,不过最初的时候他只允许塞萨尔弄一点点药给他,也是渐渐地发现,人们只将病症得到了缓解视作圣人眷顾,他们才大胆起来的。

  “古希腊语ατρ,拉丁化写法īātrós,我们很早就有了‘医生’这个单词,而古罗马和更早的记载中——早到教会出现之前,医生就是一个行业,虽然他们很多都是奴隶,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医生就消失了呢?”

  “大概就在这一百年里。”希拉克略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也是该让你知晓一些书本之外的知识了,孩子,这个问题要一直追溯到‘拣选仪式’的开端——怎么,你不会以为,拣选仪式自打天主创造万物的时候就有了吧。”   
  他手指往下一点,示意塞萨尔坐下。

  “事实上,公元两世纪的时候,人们才有了朝圣的概念,而且也不是来亚拉萨路,而是去罗马或是亚平宁,五世纪的时候,才有了圣人的说法,而到了800年,教皇利奥三世在罗马为查理大帝加冕,才有了君权神授——而在这几百年里,教士和修士们所展现出来的圣迹功不可没——谁不会畏惧病痛和死亡呢?”

  而就在这几百年里,人们发现,也并不是每个修士和教士都能施展‘神术’的,而且有些虔诚的武士或是骑士,他们在祈祷后,也会获得与修士们不同但也值得人们敬畏的力量——聪明人总是有的,至少据我所知,一些人很早就开始整理获得赐福的地点,人数和频率了。”

  “你说过,越是神圣的地点就越是可能得到赐福。”

  “可不是么,一开始,人们将目光集中在了那些有灵的教堂,修道院和圣人陵墓中,但后来他们发现,关键还是在圣物上,你知道并不是每件圣物都是真实的,但那些真实性高的圣物确实可以提高获得赐福的几率——于是,在十,十一世纪的时候,就有了‘赎罪朝圣’,你说说,什么是赎罪朝圣?”

  突击提问让塞萨尔一怔,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受:“赎罪朝圣,就是当一个犯了罪的时候,他可以用作弥撒,祈祷,或是买赎罪券的方式赎罪,也可以以朝圣的方式,他们需要长途跋涉来到亚拉萨路,而后为所在的教堂带来一份真实的圣物来作为赎罪方式。”

  希拉克略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是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狡猾的教士想出来的,不过确实行之有效,哪怕大部分人带回来的都是假圣物,但也有人带回了真的——而拥有真圣物后,也立即有年轻的教士得到了赐福……”

  “等等,老师,您的意思是说……”

  “嗯,若不然呢,亚拉萨路以及周边的地区,被异教徒占据了有好几百年了,繁荣与富庶也是人尽皆知,朝圣者的道路也不是一时半会才被阻断的,何况大部分苏丹和哈里发都很宽容——怎么直到1095年,教皇乌尔班二世才开始煽动东征呢?

  别说是拜占庭皇帝写了一封求救信——塞尔柱突厥人也不是在某个早晨突然徘徊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下的……”

  “我只能说,有需求才会有行动,十字军们在没有攻打到亚拉萨路之前,就在拜占庭劫掠了大量的财富送回欧罗巴与亚平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得到赐福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希拉克略举起一根手指:“你知道吗,在看见覆盖在你身上的圣光之前,我都觉得,你可能得不到赐福,你是个狂妄至极的人——别否认,我知道你不信天主,哪怕祂降临在你面前,你都是一头顽固胜过圣保罗的驴子。(圣保罗曾拒绝相信耶稣复活,直至耶稣显圣)”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不,应该说,你谁都不信,真主也好,拉也好,随便什么都好……”

  “当然,你能得到赐福,这是件好事,可惜这种好事,仍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哪怕他们是教士,是修士,是某位主教的私生子,情人的父亲或是兄弟也不行,那么这些人,依然能够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职位,凭借的是什么呢?”

  “他们是……医生?”

  “对,谁不会生病受伤呢?骑士会,爵爷会,国王也会,鲍德温岂不就是个例子?即便圣人如此眷顾,他依然是个病人——罗马教会依然可以将其当做一枚最重要的筹码握在手里——何况,医生这个职业原本就和得到‘赐受’的修士有冲突。”

  塞萨尔点点头,他能理解,并不是每个修士和教士都能立刻叫瘸子站起来走路,叫麻风病人立刻痊愈的,这是耶稣基督才能做到的事情,一般修士和教士们可以治疗的病症也不过是骨折,出血,发热或是腹泻等等,但若是任由医生继续存在下去,人们未必会选择他们。

  毕竟想在修士和教士那里得到治疗,那代价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有时候还会被要挟让出一大块土地或是上百个农奴,甚至一座森林和湖泊。

  当初塞萨尔能在圣约翰洗者堂那里被得到“赐受”的修士照看,因为他只是微微发热,昏厥,并没有重伤,以及他也是确实叫人可怜的缘故。

  即便如此,若望院长都“不经意”地提起过,如果要计较这笔费用,塞萨尔就算成为骑士,也得还上整十年的债。

  “所以你能明白了吗?”希拉克略点点塞萨尔带来的那些药草:“若是被人发现,你能使用药草延缓一个麻风病人的病症,就算不是治愈,每个修士或是教士都会恨不能生吃了你,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教会都会因此动荡起来。”

  “那么那些爵爷和国王也会这么认为吗?”

  “啧,”希拉克略做出了一个“真要命”的表情:“魔鬼都要认你做老师了,孩子,但你只有一个人,阿马里克一世庇护你是因为你在庇护他的继承人,其他人可不会,除非你能突然变出一万个医生,他们可能还会因此与教会虚与委蛇一番。”

  “而且你说到点子上了,”希拉克略又接着说道:“教会可没军队,他们有的也就是教士,修士和天主的地上住所(修道院和教堂),如果没了这两样,我们之前的那位宗主教就是所有圣职者的前车之鉴。”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因为宗主教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为鲍德温治疗,甚至在举行“拣选仪式”的时候阻止阿马里克一世以及继承人进入圣墓教堂,国王才决定彻底翻脸的。

  以及,那些加了罂膏的油灯——之后也不了了之了,正如那些人预料的那样,希拉克略的药水也不可以摆上台面说的事情,说出来也是一场轩然大波。

  “但鲍德温……”

  “至少在之后的这段时间不行,”希拉克略说,“我们即将与其他十字军会合,商人会跟随着我们,但谁不知道你是鲍德温的密友?你做任何事都等于是鲍德温做了什么……”他摇摇头:“愿天主保佑鲍德温,还有你——”

  他将手放在塞萨尔的肩膀上:“然后,把这些药草,还有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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