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三老夜谈

  深夜。

  夜幕笼罩之下，唐门山门静谧异常。

  许多人都已入睡，但唐妙兴三人却没有多少睡意，齐聚一堂。

  张旺首先开口：“关于怀丹真人想要见识见识我们唐门功法事情，已经吩咐下去，小辈们都很兴奋，八成睡不好觉，可不要影响了明天的发挥。”

  唐妙兴不禁露出笑意，今天不是昨天，能够在张怀丹面前露露脸，对唐门小辈来说，无疑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张旺轻笑一声：“看到了真人犹若天堑的差距，我看以后还有几个小子恃才傲物。”

  唐妙兴沉吟：“那也未必，差距太大，就容易麻木，怀丹真人面前，别说小子们，就是你我三人，又何足道哉。”

  他的眼中留连不已，惊叹不已。

  此时此刻，仍是有一分梦幻之感难以散尽。

  张旺也轻叹一声：“是啊，这样的人物，竟然真的出现在人间。”

  唐秋山一脸古怪的看着两人，他由于早早退场，没有关注后续的事情。

  也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刚回到内门，喝了几口茶的功夫，结果听到唐妙兴和张旺都失败了。

  这个消息好险没有震得他老年痴呆，现在都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另外，两人的表现也属实奇怪，对怀丹真人流露出来的敬意过于浓厚了。

  没错，今天的事情，是唐门有错在先，可两人齐上遭到失败，也让唐门的声名荡然无存。

  目前还没有传出去，但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届时很难想象，唐门会遭遇怎样惨痛的打击。

  在他的理解里，两人可以因为张怀丹的实力而生出敬意，但也没有必要到现在这种程度。

  尤其是张旺师兄，出了名脾气硬，提到张怀丹的时候，竟比唐妙兴还要恭顺三分。

  真是见了鬼了！

  唐秋山低声道：“这样竭力满足张怀丹的要求，会不会有些太过头了？我倒不是质疑两位师兄的决定，只是……”

  唐妙兴不等他说完，摆了摆手：“秋山，你没有在场，你不懂。”

  说罢和张旺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敬服之色。

  唐秋山嘴角微抽：“我一直忍着没问，白天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输给怀丹真人的？”

  唐妙兴微讶，又啼笑皆非：“难怪你刚才会问出这种问题，秋山，你可听说过神通？”

  “神通？”

  唐秋山直皱眉头，那可是传说中的手段，能够冠之以神通的手段，没有一个弱的。

  都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哪怕是盛传的八奇技，也配不上神通这两个字。

  心中一震，骇然失色：“什么意思，张怀丹是用神通击败了你们俩！”

  张旺好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和掌门，为什么对他如此敬服。”

  倘若是寻常手段，确实不至于如此。

  可神通二字，足够叫人顶礼膜拜。

  金睛火眼仍有余象，出现在这么一个年轻人的身上，怎能不惊叹，怎能不敬服！
  唐秋山讷讷难言，竭力开动脑筋，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两人没有管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唐妙兴目光幽幽：“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怀丹真人说要见识我唐门的功法，恐怕不是真的只是见识那么简单。”

  张旺联想到白天张怀丹的神色，可能对阅历不足的人来说，难以发现，但他们的眼光何其毒辣。

  这是巧合吗？
  还是他们一味的猜测？

  可出现在张怀丹这么一个妖孽般的存在身上，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他给出来的暗示！
  张旺低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怀丹真人，好像是盯上我们唐门的功法了。”

  一时难以消化的唐秋山大惊失色：“什么！功法是一个门派的根基，放在古时候，就是亲生父子都不能相传，怀丹真人看上我唐门的功法，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两位师兄，你们可千万不能给他！”

  张旺神色微妙。

  一天之前，他口口声声要将张怀丹当做磨刀石，唐妙兴默认，只有唐秋山站出来为怀丹真人说话。

  一天之后，秋山反倒是成了反对者。

  真是人生无常。

  唐妙兴无奈：“秋山，你冷静一点，确实，功法是一个门派的根基，一门合适的功法，就可以创造出一个门派，但麻烦你仔细想想，龙虎山的根基比之我唐门如何？”

  唐秋山张了张嘴，龙虎山近两千年的传承，唐门哪里比得上。

  张旺失笑：“再说了，怀丹真人连神通都炼了出来，能转过来修我唐门的法门？”

  唐秋山尴尬一笑，不说话了。

  神通手段面前，谁家敢说自己的功法能够与之比肩。

  讷讷张嘴：“那你们怎么说他看上我们唐门的功法了？”

  两人也面露疑惑之色。

  唐妙兴目光微眯：“莫非是觉得唐门的功法，能够从某种程度上，弥补自身的不足？”

  张旺大摇其头：“我们唐门的传承，和天师府风马牛不相及，千年来，也没听说天师府的人过来取经。”

  唐妙兴越发困惑：“道理是这道理，可怀丹真人流露出来的暗示也不是假的，如果他愿意明说就好了。”

  张旺反倒是看得开：“总而言之，不管真人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需要太操心。”

  神通在身，犹如明珠在手。

  张旺对唐门的功法，倒也有充足的信心，但和神通一比，还是省省吧。

  笑道：“他如果要转修，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妙兴点头不止，假如张怀丹真的转修唐门功法，那么他不仅不会阻止，还要大力支持，结下善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唐秋山干巴巴的看着，压根没有话说。

  倏地心中一动：“张怀义的事情……”

  张怀义这三个字，似乎是一个诅咒，唐妙兴和张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如果是其他人在他们面前提及，说什么都要狠狠教训一顿。

  因为这个曾经的三十六贼之一，曾经袭击唐门，将他们的师兄杨烈杀了！
  三人心里。      尤其是张旺。

  直到现在都认为杨烈才是合适的掌门。

  如果是杨烈在，唐门今日之事，断然有着不同的结局！

  至于如今的唐妙兴，只因当今的唐门，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挑起大梁，才不得不让他来扛。

  在张旺的心里，唐妙兴别说优秀，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不过是他和唐秋山更差劲才顶上去罢了。

  沉默不知多久，张旺沉声道：“也许，怀丹真人已经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了。”

  张怀义闯入唐门，便是为了见那个人，那个出身唐门的结义兄弟！

  唐秋山颤声道：“那个人虽然没有领悟八奇技之类的法门，可毕竟是当年的三十六人之一，一旦暴露，我怕，我怕异人界的名门正派，群起而攻之啊。两位师兄，一定不能让怀丹真人见他！”

  唐妙兴道：“现在有公司在上面压着，未必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唐秋山抓紧桌面，额头冒汗：“张怀义的死，还没过二十年！掌门，这件事上不能糊涂！”

  如今的唐门。

  没落是不争的事实。

  遥想七十多年前，那是何等的群星璀璨，以一门之力，灭了倭人一个数百年的流派。

  倘若张怀丹面前的是当年那个唐门，又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

  悲哀的事实在于，只能缅怀当年的荣光。

  眼下堂堂唐门掌门，连丹噬都没有掌握，令人叹息。

  门内青黄不接，大猫小猫三两只，更是叫人唏嘘。

  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再也经不起大风大浪。

  唐秋山惊惧难安，张旺轻声道：“秋山，我倒是觉得你想象的太严重，张怀义之所以引得众人围攻，是他掌握了最神秘的八奇技之一。”

  张旺平静的分析道：“那个人掌握了什么？围攻他不仅要背负公司、唐门的双重压力，更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拿。”

  他得出结论：“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无人问！”

  唐秋山摇头不止：“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等到真正暴露的时候，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人在唐门禁地呆了几十年，即便如此，仍然泄露了消息，引来了张怀义，害死了前掌门杨烈。

  此言一出，张旺面色微变。

  的确，猜测归猜测，作为当年臭名昭著的三十六人之一，假使大白于人前，后果实在无法预料。

  唐妙兴脸上，却没有太多忧虑，反而是一丝犹豫之色。

  张旺被唐秋山说得动摇不已，脑海之中两种想法剧烈攻伐。

  唐妙兴轻声道：“秋山说得有道理，不过如今的时代已经变了，当年暴露的张怀义之所以被杀，一是因为他身上有八奇技，二是因为公司初创远没有现在的分量。”

  他面色沉静：“那人一没有奇技，便是围攻他也落不得好处，二来公司也不会喜欢看到大规模的厮杀。”

  唐秋山的心中猛的跳动，唐妙兴这话的倾向似乎有些明显了！
  “你什么意思？”

  唐妙兴轻声道：“如果不想他一辈子都废在禁地，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张楚岚代表着公司，怀丹真人代表着天师府，只要能够得到双方的认同，相信就是那人重见天日的时候！”

  唐秋山大惊失色。

  怎么也没想到，唐妙兴居然支持！

  他还以为只要说服了张旺，就可以高枕无忧。

  唐秋山又急又气：“这这，这万万不可！妙兴师兄，秋山师兄，说句实话，你们是不是怕了怀丹真人？他固然有神通在身，可我们唐门也不是一般门派，不需要因此百般讨好他！”

  唐妙兴和张旺对视一眼，秋山没有亲眼见过那般神通，心里的认知太模糊了。

  唐妙兴轻叹一声：“要说怕，那倒也没错，二十出头练就神通之人，秋山，难道你不会感到畏惧吗？”

  唐秋山一个哆嗦，讷讷的闭上嘴巴。

  唐妙兴接着道：“当然，我有这个想法，不是怕或者不怕的问题。怀丹真人想要见他了解当年的事情，而我们先前大大的得罪了真人，眼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补偿机会？另外，他也是我们的师兄弟，秋山，你难道不想看着他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张旺冷笑一声：“他自作自受，就是一辈子关在禁地，死在禁地，也没什么好说！”

  其实他内心深处。

  也希望那人能活在阳光下，毕竟师兄弟一场。

  不过放着唐门人不做，跑去和全性结义，活该也是真活该。

  又若有所思：“你不会是可怜他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人，但唐妙兴不同，为了补上丹噬的缺口，唐门内门的大部分精英，都在禁地之中闭关。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成功领悟。

  但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是以唐妙兴常常去禁地请教，跟那人只怕不仅是熟络那么简单。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张旺感觉到一股惊悚之感！
  唐妙兴幽幽开口：“他为自己年轻时的错误，付出了几十年的光阴，也认错了，张旺师弟，你不必再如此苛责。而如今天赐良机，正可以借怀丹真人和张楚岚之手，令他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世人眼前。”

  张旺沉闷一瞬，他其实也是支持的。

  还能够因此卖怀丹真人一个好，何乐而不为。

  不过事到临头，反倒是有些别扭：“那人出来了，你我又该怎么对待他？又怎么和不知情的门人解释？”

  唐秋山看着两人，无奈张了张嘴。

  算了，别说，两位师兄意见接近统一，他说什么都没用。

  “这还不简单？”

  唐妙兴目露憧憬之色：“你我正常对待就好，至于门人们？那人，可是练成了我们唐门的绝技丹噬啊。”

  声音之中，有落寞，有疲倦，多是复杂。

  而张旺和唐秋山，也感觉到一些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那人和另一位参与的师兄回山之后，当时的掌门给过他们两个选择。

  在种种复杂的条件下，那人成功跨越了生死天关，领悟了丹噬。

  已然是如今唐门之中，唯一领悟了丹噬的人！
  这本该是无上的荣耀，怎奈他是一个罪人。

  张旺回过神来，余光一扫，忽然看到唐妙兴眼中闪过的一丝疲倦，不知怎的，心中狂震，改了口风：“掌门，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