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毛绒小黄鸭与半身毛绒熊

   第134章 毛绒小黄鸭与半身毛绒熊

  所谓祭典，无非和平时逛街时换上了一身浴衣，买些平时想要吃也可以在商业街买到的小吃，玩像超市促销活动手段一样各式各样的小游戏。

  还有学校每年都会有的文化祭和创立者祭，总体大差不差。

  他抱着这种想法逛街，自然无法对祭典抱有太多热情。

  途中买一份炒面，边走边吃，在每次朝仓和小渚找到喜欢的摊位时就近找长椅坐下休息，望着来往人群发呆。

  发呆对于绘画的人来说并不算浪费时间。至少对于并没有万里挑一的天赋的他来说，任何景象与事物都有其观测价值。

  包括祭典期间霓虹闪烁行人来往的商业街。

  包括昏暗角落里正在接受浴衣女孩投喂的乌云踏雪流浪猫——猫的脖子上没有项圈，踏雪的脚掌其实已经呈现灰色，即使接受投喂后脚掌也保持发力状态，流浪与否不说，至少同浴衣女孩并不认识。

  还包括正在游戏摊位扎飞镖的竹田——等等，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看围观人群反应，准头似乎相当好。他看到最后，目睹竹田荣获一等奖，抱着一只半身高的毛绒熊满载而归。

  他坐在阴影处，直到竹田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也没能被其发现。

  阿弖也去扎了飞镖，飞鸟井在一旁大喊加油，最终令他收获一盒香烟糖，像是安慰奖。

  田村赢下了一只毛绒小黄鸭送给铃鹿。

  后面又来一对情侣，男人百发百中，拿走了另一只半身毛绒熊。

  女人原本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离开时换成了熊，把猫放在了男人脑袋上，猫把男人头发挠得乱糟糟。

  真是好脾气，如果换成他，至少第一时间把猫给丢地上。

  “在看什么？”朝仓和小渚捞金鱼回来，手里提着系了绳的水杯，小金鱼在水杯里来回游。

  “那边一等奖有半身熊，一共两只，刚刚十分钟时间接连被拿走。”

  他话音未落，老板不知从哪里又运出了两只毛绒熊。

  “井上前辈要不要也试试？”

  “毛绒熊太大。”

  “让店家托运嘛。”

  “想要？”

  “小渚想要。”这句话是朝仓说的。

  “小渚想要吗？”他看向本来还在吃苹果糖的小渚。

  “毕竟是一等奖……想拿到很难吧。”小渚不像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值得一试，二等奖是毛绒小黄鸭，看上去也不错。”他给自己留好退路，就算必须要上，也只需要打上一枪，不论是否中靶，都有合适的理由选择放弃。

  他只有在小溪用削尖的树枝扎鱼的经验，使用方式更接近长矛，直到将目标刺穿都不会离手。而飞镖是投掷物，需要脱手击中目标，两者之间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别，因此他并没有多大把握一定能拿到一等奖。

  “唔，二等奖需要分数多少……”小渚开始实际考虑可能性，内心动摇。

  “那就，看井上前辈的咯。”朝仓对他浅浅一笑，把他推向飞镖摊。

  满分一百，二等奖只需要八十分，而一等奖要九十五分，一共十镖。

  他第一击投出就已丢掉两分。

  第二击又再次投到了第一击附近的位置。

  如果目标是一等奖，他无疑已经来到悬崖边上。

  小渚在一旁看得聚精会神，朝仓望着街道上别的某一处。两人都分外安静，不像飞鸟井一样在一旁大喊大叫干扰游戏。

  第三击虽然拿到满分，但他已经对一等奖不抱期望，没只跟着大致的手感投射飞镖。

  他像奉旨办公的社畜，按照一定频率将所有飞镖扔出，等待结算。

  “最后是——”最后一击击中靶心，老板宣告得分结果，“九十二分！啊——可恶，就差一点——那么，这位少年，要为了身旁两名美丽的少女继续挑战吗？”

  此人每说一词，就咬牙切齿一番，五官挤在一起，像是要艰难地咽下一口气，仿佛真在为他着想似的。

  “不了。”

  “只差三分噢！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不再尝试一下吗？”

  “请先给我二等奖的奖品。”

  “啊——遗憾——那，请收好——”

  小渚成功得到小黄鸭，双手接过时却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好厉害……”走在前往街道更深处的路上，她出声感叹。

  “只是二等奖。”

  “不是这个……”小渚摇头，学他的语气，“‘不了。’、‘请先给我二等奖的奖品。’，换作小渚绝对说不出口。”

  “想要一等奖？”

  “嗯——还有周围的气氛，不少人都在围观，老板也在鼓励，还有两个朋友一起……”

  “在意形象。”      “唔……差不多。”

  他们随着人流走到临河的街道，尽量找寻合适的落脚处，等待随时有可能开始的烟花升上夜空。

  “本质上是太担心未知后果。”在开口前，他先看向朝仓，没有瞧出什么指示，“担心如果放弃朋友会不会失望、老板会怎么想、陌生的路人会如何议论。”

  “嗯……”

  “举例，”隅田川上有花灯船开过，他注视着船上灯光，闲聊打发时间，“拿朝仓姐姐可能会经历的事情来说。”

  “怎么是我？”朝仓一直在听，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最先想到你。”

  “啊呀……真是先想到我？”

  “如果你遇到同行抄袭《错恋》，发行第一卷取得了不错的销量。”他忽略朝仓的调侃，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假设，“此时《错恋》已经出版第三卷，你向编辑举报，想要让对方停止出版，编辑先让你同对方协调……”

  “必须要和对方聊？”朝仓皱起俏眉，打断他的话。

  “总之先如此假设——你答应了编辑，之后对方在私下向你道歉，并承诺赔偿十万円作为补偿，以后绝不再犯，希望你能允许他把小说继续连载下去。

  “他还说，他真的很需要这本小说，之前因为要给父亲治病背上了不少债务，结果病没治好，父亲也已经去世了，生活压力很大。”

  他在此停顿，问包括朝仓在内的两人。

  “你们会做出什么决定？”

  “啊，有点可怜……”小渚思考他做出的假设，心生同情，小声说，“因为要给父亲治病背上债务，却也没……”

  朝仓没有说话。

  “但他的父亲现在已经去世了，在他抄袭出版之前。”

  “可是……”

  “那么，如果他在他的父亲去世之前抄袭出版，拿到了这笔钱，是否会有机会给他父亲换更好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争取到更多痊愈的可能？”他打断小渚的思绪，出声反问。

  “换句话说，”朝仓盯着他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与众不同的特殊事物，“‘抄袭出版是为了父亲’这一逻辑并不成立。”

  “诶……”小渚不禁愣神。

  “应该说……”他摇头，“成立的背后逻辑是‘如果不是病故的父亲花了那么多钱，我也不会背上外债，沦落到抄袭出版来赚钱的地步。’”

  “这样一说，小渚突然不觉得可怜了……有点……让人讨厌……”小渚低下头。

  “《错恋》第一卷的版税有多少？”

  “井上前辈知道的吧？”朝仓冲他一笑，不想在小渚面前提及具体收入。

  “至少远不止十万円。”他只好自己接下话茬，“假设一年出版四卷轻小说，依照东京职员的平均薪资，一卷至少要有上百万円版税收入，才能与其他大部分工作持平。”

  “呜啊，也就是说——”小渚认真听讲，不禁恍然。

  “十万円远不能弥补损失。而且——”他话说到一半，期待朝仓能继续接下话题。

  “甚至在他口中，只是把十万円当作谈判条件，而不是一开始就真诚地赔礼道歉。”朝仓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那……唔……好麻烦……”小渚再次被他们的分析吓到。

  “那么，回归正题，如果你们遇到这种事，打算怎么做？”

  朝仓用“我的答案你刚刚已经知道。”的眼神看他，不说话。

  小渚陷入对还在上国中的她略显沉重的艰难抉择。

  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即使已经年过几十，在遇到这类问题时依然会陷入迟疑，无法明确做出决定。

  做出决定前的最大难点，并不在于权衡利弊，而是意识到影响自己决定的最大因素究竟是什么，继而再考虑是否要将这一因素放上天平。

  换句话说——

  问题的根源并非“抄袭自己的人是否值得被原谅。”，而在于“如果在沟通后还是选择不留活路，之后是否会因此遭受报复。”

  也就是刚刚他所说的‘未知后果’。

  朝仓一开始便对这一点不胜明晰，所以才会在他假设到一半时出声打断。从她想要选择不和对方沟通时就已对‘未知后果’估算出了砝码重量，并针对性做出预防。

  “小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如果再把抄袭事件换成遭受霸凌呢？”他看着铃鹿一行人奋力挤向河岸，进一步逼迫小渚在烟花升空前做出选择。

  “唔……”

  正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在乎未知后果，在乎‘有可能’会出现、不清楚严重程度的报复，才会在遭受不正当侵犯时陷入纠结，深受困扰，把未知后果的砝码以最坏的预想设定到最重的份量，在深思熟虑后选择退让。

  尽管他们是受害者，却还是要为如此这般的世界改变自己，以此适应环境，继续生存……

  “好可怕……”小渚最后放弃了回答，“望朝仓姐姐不要遇见这种事……”

  与此同时，隅田川祭典的烟花也准时升起。

  ‘砰’地一声，骤然照亮了整片夜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