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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大豪

2025-02-03 作者: 克里斯韦伯
   第87章 大豪
  江夏郡鄂县。(今湖北省黄石市鄂州市)

  “不知魏公下顾,请恕张某失迎之罪!”在家闲居的江夏大豪张硕一身赤锦曲裾拱手道。他那粗壮有力的身躯微躬着,浓密的眉毛下精光闪烁的眼睛专注的望着阶下,一张国字脸显露出恭敬严肃的神情。

  这是魏聪离开巴丘后十天的一个下午,偏西的太阳从幽静狭长的巷子上空照下来,把高大漂亮的张府门口射楼的影子,清晰地勾画在门前广场的地面上,那射楼的四边是用青砖砌成的,边缘还有浮雕镶边。

  “真有钱呀!连射楼都有浮雕装饰!”

  刚刚从马上下来的魏聪不由得为张府的奢侈暗自感叹,两汉时期的砖瓦可不便宜,能在砖瓦上弄出浮雕来就耗费更多了。身旁的黄平附耳低声道:“这位便是江夏大豪张硕,字子文!”

  他拱了拱手,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了露出友善的笑容:“哎,子文兄,何必客气!”

  他大声笑着,迎了上去,同趋步下阶的主人行礼相见:“此番来投,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不敢!”张硕后退了半步,显得有些拘谨:“您在巴丘的事情我们都有听说了,以八百人击破三千贼寇,解巴丘之围,又一怒斩杀了无礼的县尉王圭。”

  “哎!”魏聪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得已弃官东下的!”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见辱于小人!”张硕沉声道:“若是在下当时与魏公易地而处,也是要拔刀斩之的!”

  魏聪看了张硕一眼,只见对方神色严肃,绝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点了点头:“你比我还年长些,今后就以表字相称,莫要再称我为魏公了!”

  “这——”张硕闻言一愣,魏聪笑道:“大丈夫在世,相交乃是因为意气相投,而非声名地位,汝若是愿意以我为友,那今后就莫要再以魏公称我!”

  张硕闻言目光闪动:“是,孟德兄,请——”

  “请!”

  这样说完之后,两人便并肩朝门里走去。

  魏聪在张硕的陪同下进了后堂,只见堂上还有其老母和妻儿。魏聪心知这是当时相待的最高礼节“登堂拜母”,赶忙向张硕的母亲下拜行礼,又叫来聂生向张硕的母亲和妻子下拜。礼毕起身后张母笑道:“我久闻绛衣将军的威名,本以为形容威武,却不想是位如此年轻的白面郎君!你这孩子生的倒也与你一般俊秀!”

  聂生面色微红,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非魏聪的亲子,魏聪拍了拍聂生的肩膀,笑道:“阿母有所不知,我这孩儿面柔而心壮,上次我在巴丘与贼寇激战,形势危急,贼人枪矛几临我马首,便是他持双尖矛骑马陷阵,才挽回危局!切不可以容貌小视呀!”

  “竟有这等事?”张母吃了一惊,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当真是想不到这般年纪,便已经上阵杀贼了!我且问你,你当时面对那么多贼人,难道就不害怕吗?”

  “回禀大母!”聂生涨红着脸答道:“当时我只想到父亲危急,便冲了过去,倒也没想那么多!”

  “好,由孝而生勇,实乃佳儿!”张母赞道。

  “是呀!”张硕赞道:“敢问公子贵庚?”

  “十六!”聂生答道。

  “十六?”张硕惊讶的看了魏聪一眼,魏聪虽然已经留了胡子,但皮肤白皙的他本来看上去就比真实年纪小两三岁,估算起来岂不是十岁不到就有了这孩子?魏聪见状笑道:“阿生是我的义子,他的亲生父亲想必你也曾听说过。”

  “原来如此!”张硕笑了起来:“那是何人?”

  “柴桑聂整!”

  “是他?”张硕吃了一惊:“他不是前些日子为人所害吗?”

  “不错!”魏聪点了点头:“我此番东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过堂上张母等人,张硕心知魏聪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便起身道:“我在后院花厅备有便宴,还请孟德兄同往!”

  “有劳了!”

  魏聪等人拜别张母,随张硕去了后院花厅,分宾主坐下,张硕令侍候的婢女奴仆都退下,只留下自己、魏聪、聂生,黄平四人。他举起酒杯道:“今日招待微薄,还请诸位随意!”说罢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敢!”魏聪举起酒杯饮尽,众人用了一些酒菜,魏聪叹了口气:“我此番杀王圭弃官,固然是一时兴起,也有借此脱身之意!”

  “借此脱身?”张硕闻言一愣:“孟德兄,我听说冯车骑对你十分看重,你又解了巴丘之围,立下大功,何谈脱身?”

  “冯车骑只是以我家郎君为前驱罢了,哪有什么看重?”黄平道:“郎君在江陵杀了张伯路,占了他的基业,背地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拿这次和贼人交战做例子吧:明明约定了击鼓之后王圭就领兵出城,内外夹击共击贼人,可那王圭听到鼓声后却不出城,让我家郎君陷入苦战。接下来和贼寇打仗,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谁能保证次次都能挺过去?”

  “竟然有这等事?”张硕闻言大怒:“借贼寇之刀来害人,孟德你就没有向冯车骑出告?”

  “汉家法度严苛,赏薄而罚重,我本无封侯之意。”魏聪道:“再说我确实杀了王圭,大丈夫终不对刀笔之吏!”

  听到魏聪这般说,张硕神色肃然,点头:“孟德兄所言甚是,我辈堂堂丈夫岂能受狱吏折辱?若蒙不弃,我在邻县有一庄舍,虽然简陋,倒也能容百十人,兄台可去暂居!”

  “多谢子文!”魏聪笑道:“我此番东下却是为了我这个义子,此事却是须得你出力相助!”

  “为了他?”张硕看了聂生一眼,问道:“可是因为家业?”

  “不错!”魏聪点了点头,他将聂整出外打猎为人所害之事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聂整的续弦乃是庐江周氏之女,聂整死后,这女子便从庐江招来人手,将家业抓在手中。我当时怕阿生为那女子所害,便收了他为义子,带回江陵去。此番事了,再来与他料理这番事!”

  “原来如此!那可要我出力?”张硕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当时这种儿子和儿子,儿子和后母之间争夺家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某种意义上讲,调解这种纠纷也是他和魏聪这种大豪的常见工作,

  “有劳张兄联络几人,到时为我声援!”魏聪笑道。

  “这个好说!”张硕拍了拍胸脯:“聂兄多年来急公好义,也不算是外人,哪怕是为了他,这把力我也要出!什么时候呢?”

  “再过十日,赶得及吗?”   
  “再过十日?”张硕盘算了下,笑道:“足够了!”

  “好!”魏聪拊掌笑道:“阿生,你还不谢过张叔叔!”

  “拜谢张叔叔!”聂生赶忙下拜。

  “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张硕赶忙伸手将聂生扶起。他令人传舞乐上来,一时间宾主尽欢,方才做罢。

  次日,出了张家,一路往码头去。魏聪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递给黄平:“我们还要在这边待个两三天,这上面的东西,你尽快买来。”

  “是!”黄平应了一声,他看了看那名单,只见上面列了各色物产,后面都标有数字,唯有最后一项“磁石”后面却没有列出数字,便问道:“郎君,这磁石要买多少?”

  “多多益善,越大越好!”魏聪道。

  “啊?”黄平吃了一惊:“您要这玩意作甚?”

  “你莫要问那么多,去买便是。我记得这边应该盛产此物,买好了就送到底舱,当压舱石用!”

  “是!”黄平只得听命,他看了一眼聂生,低声道:“郎君,庐江周氏绝非寻常人家,您可要三思呀!”

  “是吗?”魏聪笑了笑:“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照我说的去做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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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县码头。

  挑夫挑着扁担,踏上跳板,在沉重的压力下,脚下的跳板向下坠,发出可怖的咯吱声。

  “小心些!”甲板上的钱文喊了一声,他抢上前去,扶住登上传来的挑夫的扁担,笑道:“来,搭把手,老兄好气力呀!”

  “多谢了!”感觉到肩膀上负担减轻的挑夫赶忙谢道,他一边在钱文同伴的帮助下放下扁担,一边笑道:“多亏两位了!”

  “举手之劳!何必多谢!”钱文笑道,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这担子里装的什么?这么重?”

  “你们是船上人,也不知道?”那挑夫问道。

  “我们只是水手,又不是货主船东,哪里知道!”钱文笑道。

  那挑夫看了钱文一眼,压低声音道:“搬东西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是些黑色的大石头,听发货的人说,是磁石。你们东主专门要的!”

  “磁石?”钱文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原来如此,多谢了!”

  送走了挑夫,钱文回到甲板前端,四五个前俘虏现水手围了上来,问道:“头儿打听到了吗?都是喜啥玩意?”

  “打听到了,是磁石!”钱文皱着眉头答道,脸上的疑惑却依旧未解。

  “磁石?这是什么玩意?”有人问道。

  “我哪里知道?”

  “我也不知道,那魏聪买这么多磁石来,定然是想害人!”

  钱文听着手下的交头接耳,却半响没有说话,待到那几人渐渐平息了,他才低声道:“磁石就是一种石头,表面上看过去和平常石头没啥区别,但若是铁器靠近了,就会被吸过去,要花很大气力才能拉开!”

  “天下间竟然有这等奇怪的东西?”

  “是呀,我去试试!”

  “对,去试试!”

  几个水手偷偷跑到担子旁,小心的取出小件铁器尝试,果然如钱文说的,无论是什么铁器,只要稍微靠拢那担子,就被吸了过去,要花好大气力才能从磁石上扯下来。众人试了几次后纷纷啧啧称奇,他们回到钱文身旁,敬佩的说:“还是头儿见识远,您知道这磁石是啥,定然知道那魏聪是想干什么了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钱文摇了摇头:“我虽然知道这磁石,但他比我高明多了,我哪里猜得出他想干嘛?”

  那几人听钱文自承自己不如魏聪,猜不出对方的用意,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有人又兴奋了起来:“头儿,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就是鄂县,再顺流而下就是柴桑了,那就是豫章郡了,咱们可以逃了!”

  “逃?往哪里逃?”钱文冷笑了一声:“不错,这里距离豫章的确不远了,可你们知道豫章郡有多大?”

  众人顿时露出茫然之色,以当时惨淡的识字率和交通条件,可以说这些前戍卒在没有应征之前九成九都没出过自己所在的县,去趟县城就是出远门了。当兵之后倒是出远门了,可当时的将领普遍崇信“愚众以驱之”的策略,对士兵都采取“能不让其知道就不让其知道”的态度,这些人基本对所在郡国的地理知识也是少之又少。

  面对同伴的反应,钱文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叹了口气:“刘葵,我记得你是宜春县的,对不?”

  “对,对,我就是宜春县的,钱头你好记性!”一个两腮满是胡须的汉子笑道:“这里离我老家还有多远?”

  “豫章郡一共有二十个县,一个侯国!”钱文结下腰间的水囊,沾了点水便在甲板上边说边画了起来:“换句话说,在豫章郡,像刘葵老家那样的地方,一共有二十一个。而且南方人烟稀少,每个县之间相隔的更远,占得地方更大。像宜春这样的县,足足有北方四五个县那么大,县与县之间到处都是林子、沼泽、湖泊、山,里面有各种野兽毒虫蛮子,有的地方还会有瘴气。你们觉得就凭自己能逃的回去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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