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五宅
2025-02-25 作者: 科创板
第149章 五宅
“砰!”
苏嘉一拳砸在姚路人的襦袴胸口,当场就把姚路人砸倒在地,已经红了眼的他,握紧短剑,朝着姚路人的喉咙刺去。
“不要啊!”
姚路人再也没了临时加价的嚣张,一脸的惊慌,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当场尿湿了襦袴,裤裆流出一大片水迹。
他吓傻了,怎么也想不到,苏嘉竟然敢在大喜的日子打人。
还是打姚姬的从兄。
“砰!”
苏嘉的短剑没有刺穿姚路人的喉咙,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流出一大滩血水。
“呸!”
苏嘉朝着躺在地面的姚路人吐了一口唾沫,愤然道:“不能让你轻易死了,就算我今天不成亲,也要把你送进尹齐在郡狱挖的虎穴。”
尹齐跟着右内史赵禹担任郡曹没多久,就在郡狱挖掘了一个虎穴。
整个长安闻风丧胆的虎穴。
再次出现。
虎穴的占地更大。
姚路人听到虎穴两个字,皂色帻下面流满了鲜血的脸容,登时冒出一脸的绝望,身为官寺的少吏,比谁都清楚只要进来虎穴,比起杀了他还要痛苦。
就算是死。
姚路人也不想进入暴秦都没有的酷刑虎穴。
“你你.”
姚路人满脸的惧色:“小吏是北道姚氏族长的儿子,虽说只是一个最小的季子,却也是女君生的嫡子,不是偏妻生的庶子,只要你敢把小吏送进虎穴,别说迎娶姚姬,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道姚氏的仇寇,这辈子再也没有希望迎娶姚姬!”
长安谁人不知苏嘉的恩师郭解胆子大。
换成别人,或许不敢把北道姚氏的嫡子送进虎穴,郭解肯定有那个胆子,不怕得罪豪强公卿,胆敢把姚路人送进虎穴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你说错了。”
郭解走过去,白革履踩着姚路人的脑袋:“不是把你一个人送进虎穴,是把挡在门口的所有姚氏族人送到虎穴,一个也跑不了!”
善!
安国少季、苏建、苏嘉几人心中直呼痛快。
大快人心!
就是要严惩临时加价的姚路人。
只是
苏嘉的婚事恐怕就会告吹,不能把良配姚姬娶回家。
郭解伸出手,揉了揉苏嘉的皂色帻,看着一脸不甘心的苏嘉,笑道:“无妨,为师不仅有办法让你娶了姚姬,还是北道姚氏心甘情愿的主动奉上,呵,吃绝户,临时加钱,一桩桩一件件都不会轻易饶了北道姚氏,看来北道姚氏忘了嘉儿的恩师是右内史上计吏!”
“恩师。”
苏嘉郑重的说道:“弟子不娶妻了。”
他一脸的决绝。
情愿不娶妻,也不能让恩师郭解为难。
“呵呵。”
郭解轻笑一声说道:“丁口的增加也是府君的重要民治,正好借着这件事敲打二十七县的吏民,不论是豪强也好,庶民也罢,只要是本吏做一天的上计吏,就能不能在女儿出嫁时,索要巨额的聘金。”
男子结婚的聘金在西汉也是个大难题。
由于索要的聘金过多,导致许多男子迟迟无法成亲。
一些边郡的十几万人,有大量适龄人口因聘金缺少,不能完婚。
太守带着县长吏拿出一部分食俸赠助,同时相娶者二千余人,方使这种状况得以缓解。
经济因素的影响,甚至波及到某些下层官吏。
一些少吏由于食俸过少,直到五十岁时依然匹配未定,只能在上吏和同僚的帮助下,勉强凑足聘金。
平帻庶民拿不出聘金完婚,二十七县的丁口就不会有大幅增长。
索要巨额聘金,早就形成一种恶俗风气。
官寺屡禁不止。
安国少季、苏嘉几人面面相觑,想不通郭解有什么法子可以打击巨额聘金。
郭解瞧见他们几人的困惑,说出了一条律例:“二三子别忘了,惠帝六年曾经颁布了一条诏令,女子十五岁还不嫁人就要收取五倍的算赋。”
汉惠帝六年(前189)诏曰:女子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
这条诏令对年满十五岁尚未成婚的女子,作出了严厉的经济惩罚。
西汉女子初婚年龄在13-16岁之间。
男子初婚年龄在14-20岁之间。
算赋是男女从十五岁开始征收的人头税,每人每年缴纳一百二十钱,不论男女都要给朝廷缴纳算钱。
五算是五倍的算钱。
西汉规定女子十五岁还不结婚,每年征收五算六百钱的算赋,不论是庶民,还是豪强,五算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苏建明白了,神色一松,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婚事已经定下了,北道姚氏不着急嫁女,苏家更不着急娶妻,每拖延一年,北道姚氏就要多缴纳六百钱。”
郭解心中感慨起来,古代法律有古代法律的好,就拿五算来说,如果某省也有女子二十二岁适婚年纪以后不结婚,每年征收一两万的税,也不至于出现动辄四五十万的天价彩礼。
就拖着。
看谁能够耗得过谁。
郭解没有带回去姚姬,押着姚路人几人回到了郡狱的虎穴,直接扔了进去。
他亲自出面,找到正在宗庙等着宴飨的亲朋宾客,解释了今晚不成亲的原因。
府吏们全在骂北道姚氏鼠目寸光,得罪了上计吏郭解,往后没有安生日子了。
隔天,上计吏的便坐,几张坐枰上,坐着上计掾史的所有官吏。
莽通、安国少季、苏建、苏嘉,还有虫皇柔、义纵两人,所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来了。
商量怎么报复槐里县的北道姚氏。
郭解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子。
恰恰相反。
郭解报仇从来都是讲究一句话。
从早到晚。
“从五算入手。”
郭解说出了这一次的图谋,决定借着查清楚北道姚氏到底有多少十五岁以上的细君,没有缴纳五算的算赋惩罚。
“豪强为了少交人头税,隐户早就成了常态,把许多丁口的户籍隐瞒起来,就不用缴纳算赋,北道姚氏为了逃避五算,也会隐瞒族中细君的年纪。”
众人不同的点头,认为郭解说的五算,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郭解说出一个更好的消息:“本吏已经把五算的事,禀告了府君,赵公亲自开口了,只要遏制了二十七县索要大量聘金的恶劣风气,赏赐五宅!”
“五宅?!”
众人听到这话,全部动容了,目光中多出几分火热。
宅是秦代的耕战体系中,根据军爵赏赐的宅院面积,一宅是三十步见方。
汉承秦制,废除了一些砍掉手脚,割了鼻子的秦代酷刑,却也继承了大秦帝国横扫六国的一些优秀体制,耕战体系的军爵就被西汉继承下来。
按照西汉的军爵赐宅规定,第一级的公士赏赐一宅半,二级上造赏赐二宅,三级簪袅赏赐三宅,四级不更赏赐四宅,五级大夫赏赐五宅,到了六级官大夫就开始大幅增加。
六级官大夫赏赐七宅,一直到九级五大夫赏赐二十五宅。
右内史赵禹说的赐宅,不是小县,也不是一郡首县,而是赏赐长安闾里的一座一百五十平米大房子,这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对于任何官吏都有很大诱惑。
就连九卿公府的中都官(京官),听到赏赐五宅,也会按耐不住火热的心绪,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北道姚氏十五岁以上的细君全部找出来。
郭解听到赐五宅也是忍不住心动,谁能拿出首都一百五十平米的大平层当做奖励,别说是去查账,就算是坐牢顶罪也有大把人愿意。
众人中最为眼热的一人是苏建。
“郭君,赵公的意思是每人赏赐五宅,还是只赏赐给一人。”
苏建紧张的看向了郭解,虽然知道赵禹身为两千石的右内史,也不可能拿出七八座五宅当做赏赐。
他还是怀揣着一丝希冀。
苏建有两个儿子,长子苏嘉成亲以后,不可能继续住在一起,决定把宅子让给苏嘉,他和夫人、幼子苏武,还有那名小奴,一起搬出去居住。
一直租房子住,不是长久之计。
幼子苏武总有长大的一天,等到苏武十二三岁就可以成亲了。
苏建需要给幼子苏武准备一座宅院。
长安闾里的宅院市价太高了。
苏建只是依靠食俸,买不起长安的宅子,突然听到赵公说了一句赐五宅。
怎能不眼热。
郭解看出了苏建的想法,摇头道:“长安寸土寸金,这里可是京畿,赵公能够拿出五宅用来赏赐,已经殊为不易,每人一座五宅?赵公纵是胆大妄为的酷吏,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宅院。”
苏建一脸的失望,很快又振作起来。
“恩师。”
苏嘉更是跃跃欲试:“何时前往北道姚氏的平山乡,弟子不仅要把姚姬带回来,还要斩获首功,获得赵公赏赐的五宅,到那时,父就不用让出来宅院,弟子和姚姬搬到五宅居住,父居住的那座宅院,留给幼弟苏武以后成亲所用。”
提到首功两个字。
虫皇柔、莽通、安国少季三人也是跃跃欲试,不想落在人后。
尤其是虫皇柔的美眸带着几分二尺剑的锋利。
凡事都要争个第一的虫皇柔,不在乎五宅,出身大第室的侯子,怎会在乎区区五宅。
虫皇柔看重的是首功,还有不躺在祖辈的荫庇下,就像只是一名游侠儿的大父虫达,跟在高祖刘邦的身边赚来了初定十八侯的曲成侯。
虫皇柔也要凭借自身的搏耍剑,赚来田地、宅院、奴仆,不想一直做个米虫。
“只是.”
苏建一直在整理右内史的计簿,知道计簿的繁琐,愁眉苦脸的说道:“计簿涉及的各项数字,很是繁杂,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理清平山乡的计簿,何况,还要根据槐里县、平山乡的亭、里送上来的计簿,比对姚氏细君的真实年龄。”
他只是略微一想,忍不住一阵头大,更是头疼。
没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可能从繁杂的大量计簿中理清平山乡的情况。
这句话说出口。
便坐的气氛沉闷了几分。
“我倒是有个法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莽通,突然说道:“上一任上计吏应该了解一些内情,不需要多,只要他说出一名隐瞒年龄的姚氏细君,就坐实了隐户的罪名,没有缴纳足额的五算,找到上一任上计吏询问清楚了,正好借着虫皇柔前往北道姚氏游乐,骗开了大门,找到了那名隐户,就能直接抓捕北道姚氏的所有族人。”
“善!”
“彩!”
“甚妙啊!”
众人没有想到,沉默寡言的莽通竟然能够想到这么一个好法子,看向他的眼神不同了,看似是个只知道杀人的莽夫,没想到脑子也很好用。
郭解朝着苏嘉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找人询问上一任上计吏是谁。
众人跪坐在便坐的坐枰上,焦躁的等待,等候着苏嘉的到来。
“恩师。”
苏嘉一脸愧疚的走进来:“弟子问过了好几位府吏,都说不知道,没有问出上计吏是谁。”
不是不知道。
多半是瞧不起苏嘉一个小小的案事史。
不愿意告诉他。
谁知道郭解找上计吏有什么事,万一是找上计吏的麻烦,上计吏背后的族人不会轻饶了告密人。
“这帮子蠹吏!”
苏建沉稳的性子,也没办法沉稳了。
五宅涉及到苏武的宅院。
苏建心中生出一丝恼火:“不给府吏一些教训,看来不知道郭君是谁,又是受到谁的看重,竟敢帮着上一任上计吏,不帮着郭君。”
郭解瞧了一眼苏建,知道他是那种老实人性格。
平时看着老老实实。
等到老实人发怒,比谁都要狠。
“小事一桩。”
虫皇柔站了起来,走出了便坐:“你们在这里稍等,最多一刻的时间,就能问出来上计吏是谁,估计这名上计吏的身份不简单,不然,府吏也不可能明知道苏嘉是郭解的弟子,还是藏着掖着,始终不肯说出来上计吏的名字。”
没过多久,虫皇柔就回来了,还不到一刻的时间,甚至没有半刻。
他已经问出上计吏的身份。
虫皇柔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上计吏竟然是颜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