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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二月骚然

2025-03-09 作者: 北城二千
   第339章 二月骚然
  “六镇兵马,即便无法将贼寇剿灭也就罢了,为何还反被贼寇设伏大败,丧师数千?!”

  紫宸殿上,李漼质问群臣,群臣皆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不仅在皇帝看来令人无法理解,便是他们也无法理解。

  令狐綯节制六镇,兵马五万之众,结果还不抵四万余盗寇。

  现在不仅被庞勋设伏大败,丢失大半个兖州,南边的王仙芝也杀入楚州,直奔扬州而去。

  原本以为徐宿之围解除,漕运能够恢复正常。

  现在看来,漕运不仅不能恢复正常,就连扬一益二的扬州都要被贼寇纵兵劫掠。

  想到这里,李漼的脾气也不免上来了,质问道:“诸卿为何沉默不语?!”

  眼见皇帝生气,路岩率先走出安抚道;“陛下,此事实乃令狐使相疏忽所致。”

  “臣建议诸镇严防死守,另罢令狐使相淮南节度使及诸镇节度使,河南东面讨击使等官职,调往凤翔担任节度使。”

  “至于河淮平寇之事,臣以为,不如以宣武军节度使李福来统领诸镇剿贼!”

  “陛下,臣以为不可!”高璩一如既往的驳斥了路岩提议的人选。

  好在路岩这些天养气功夫见长,并未与他计较,而是向他作揖道:“高相以为如何?”

  高璩并未理会路岩,而是对李漼作揖道:“陛下,臣以为李福虽有将才,但实无统筹全局之才干。”

  “不如以朝中左金吾卫大将军王小年出任诸镇节度使,河南东面讨击使来平定贼寇!”

  高璩话音落下,队伍中的王式心下一动,但他并未毛遂自荐,因为他清楚皇帝不太信任他。

  不过相比较他的通透,庙堂上的不少官员纷纷点头,随后作揖举荐。

  “陛下,臣以为王金吾可为讨击使平贼。”

  “陛下,臣附议……”

  “陛下……”

  不少官员都站出来表态,李漼闻言略皱眉头,路岩察觉他表情不对,连忙道:

  “陛下,不如以王式为淮南节度使,淮南道讨击使平贼,再以宣武军节度使李福为河南东面讨击使平贼如何?”

  李漼闻言稍稍放心,随后目光看向蒋伸:“蒋相以为如何?”

  “臣以为,此计不错……”

  蒋伸毕恭毕敬的回答着,他不善兵略,这种事情他向来不怎么干涉。

  李漼见状颔首,随后目光看向队伍中的王式:
  “既然如此,便以王式为淮南节度使,淮南道讨击使南下,不日平贼。”

  “臣王式,遵旨……”

  王式站出来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随后重新回到队伍之中。

  与此同时,蒋伸也作揖行礼道:“陛下,日前秦州奏表,言陇右刘牧之已经接旨,只等朝廷所派采访使抵达渭州陇西县。”

  “好!”李漼缓了一口气,心道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

  “既然如此,那依旧按照此前所定,以杨知温、张淮铨二人采买粮秣,以充实关中粮仓。”

  “臣领旨……”

  向陇右采买粮食的事情,便如此被敲定,紫宸殿上群臣也纷纷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将贼寇围剿于徐宿二州便能结束战事,结果现在王仙芝往扬州攻去,漕运依旧遭受威胁,时刻被截断。

  不仅如此,就连运河上的粮船也被王仙芝所获,以至于两都粮价骤涨近半个月而不停,已经达到斗米四百钱的程度。

  在京官员,也并非都是有权有势的存在,正五品以下不少官员都因为粮价骤涨而烦恼。

  现在有了陇右的粮食,不管百姓能否吃到平抑后的粮食,但起码在京的官员们能保障吃食。

  想到这里,许多官员如释重负,而李漼则是一如既往的结束常朝,往咸宁宫去了。

  不过就在李漼他们结束朝会的同时,距离长安数千里外的淮南与河南却兵灾不断。

  “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也。然今天下,吏贪赋重,赏罚不平,民不聊生,天下怨嗟。”

  “吾等义士,目睹此状,心如刀绞,故奋笔疾书,以讨无道,以正乾坤!”

  “杀!!”

  “嘭嘭嘭——”

  咸通五年二月十五,王仙芝率军沿着运河南下,沿途劫掠的同时,趁机招抚淮南流民。

  不过几日时间,白水塘(洪泽湖)与邗沟附近的盗寇,还有那些吃不饱的漕工便纷纷起义。

  他们杀死漕运官吏,劫掠运河船只的粮秣后朝王仙芝投靠而去。

  楚州盗寇、漕工与王仙芝合兵后,聚众近十万,皆以王仙芝为首。

  得势之后,王仙芝想着朝廷已经将他打作叛军,也不再顾及其它,便于楚州山阳县发布檄文,斥责朝廷吏贪赋重,赏罚不平,自称均平天补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

  檄文发出后,王仙芝沿着邗沟南下,不仅劫掠漕运船只,还趁机攻克宝应县,破衙门仓库,将粮食分发给宝应县内百姓。

  三日后,大军南下围攻高邮县,而彼时李湘已经率领骑兵及扬子、广陵、六合等县官兵抵达高邮。

  在王仙芝以十万之众强攻六千守军的高邮时,北边的庞勋也并未停下脚步。

  二月初七,庞勋围攻瑕丘县的同时,招抚泰山群寇,聚盗寇三万之众,攻克瑕丘县,并纵兵劫掠兖州全境。

  二月十二,义成军节度使李荀率领义成军进入兖州,庞勋得知后向北进攻郓州。

  彼时作为天平军治所的郓州仅存甲兵一千五百,节度使杨公汉仅能守住郓州治所的郓城,庞勋率部先后攻克中都、寿张。

  大野泽附近的盗寇得知庞勋名声,先后来投,庞勋聚兵五万之众。

  二月十五日,李荀率六千义成军北上,与庞勋战于大野泽南部巨野县,李荀不敌败走,丧师近半,退往曹州。

  几日后,宣武军节度使李福擢升为河南道东面讨击使,李福随即抽调宣武军各镇兵马,领精骑八百,马步官兵五千,步卒七千向郓州进军。

  大军行至曹州,义成军节度使李荀也简单整训了兵马,率四千义成军加入讨击军队伍,充当后军。

  李福率领近一万八千兵马逼近中都县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迅速传遍了这座已然沦为罪恶天堂的城池。

  中都县内,数万百姓在盗寇的欺辱下苦苦挣扎,女子被凌辱,男子被抢掠,街道上充斥着哭喊声与哀求声,混乱不堪,仿佛人间地狱。

  庞勋得知李福率军前来的消息后,立即在县衙召集了许佶、赵可立、张琯、姚周、张行实、王弘立等六名将领。

  众人齐聚一堂,庞勋将李福的动向告知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许佶闻言,眉头紧锁,上前作揖道:“节帅,李福素知兵事,麾下又有精骑与上万甲兵,我军甲兵不过八千余,若与之正面交锋,恐非对手。”

  “加之郓州能抢的地方已被我们抢得差不多了,若在此地与李福长期作战,粮草必然匮乏,最终难免惨败。”

  话到此处,他却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如往东边的齐州撤去,顺势攻入淄青镇,伺机南下。”

  “如此一来,既可避开李福的锋芒,又能让朝廷知晓我们的厉害。”

  许佶的话音刚落,左首第三席位的王弘立便站了出来,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节帅,许兵马使所言有理,但前往齐州,恐被官军从郓州和沂州南北夹击,陷入被动。”

  “不如趁李福尚未反应过来,我军向东南经过兖州,进入沂州,先破了南北夹击中南边的沂州兵马。”

  “如今沂州仅有淄青军李璲的四千兵马,我们大可劫掠沂州,做出南下姿态,将战火引向王仙芝所在的扬州。”

  “等到李福转进扬州,我们则可趁机北上进入青州,劫掠淄青诸州。”

  “若是朝廷围剿我们,我们则向西进入兵力空虚的义成、宣武镇。”

  “若是朝廷招抚我们,我们则立马提出请表节帅您为淄青节度使或武宁军节度使的条件。”

  “好!”王弘立的提议让众人眼前一亮,许佶也颔首道:“这办法不错,只要进入了青州,届时我们完全可从青州向西攻入淄州、齐州,经郓州后攻入濮州、滑州,威胁东都洛阳。”

  “如此既能避免被官军围剿一处,还能破解朝廷南北夹击我们的手段。”

  庞勋听着王弘立与许佶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当然,这一计划中最令他心动的还是能将祸水南引给王仙芝,以报当初王仙芝祸水北引之仇。

  想到这里,庞勋拍案而起,果断下令:“就依王都将之策,挥师向东南进攻沂州!”

  许佶、王弘立、赵可立等人闻言,纷纷作揖称赞庞勋英明,随后退下发布军令。

  两个时辰后,庞勋的军令传遍三军,愿意南下的将士纷纷整装待发,而那些沉迷于中都县温柔乡、不愿离开的盗寇,庞勋也懒得提醒他们李福大军将至。

  最终,庞勋率领八千银刀军及三万盗寇南下,余下近两万盗寇则占据了郓州、兖州被攻下的四个县,继续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   
  翌日,庞勋率领的三万余大军浩浩荡荡向东南进发,目标直指沂州。

  与此同时,李福率领的精锐大军也进入了郓州,连续收复巨野、寿张、中都等数座城池。

  宣武军与义成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百姓们以为救星终于到来,纷纷涌上街头,眼中满是期盼。

  只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所谓的“官军”,与盗寇并无二致。

  李福麾下的宣武军与义成军,不仅没有安抚百姓,反而继续干着盗寇曾经干过的恶行。

  宣武军的士兵们冲入民宅,抢夺财物,将女子拖入巷中凌辱。

  义成军的兵卒则在街头随意抓人,以“盗寇余党”的名义将其斩杀,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彰显“战功”。

  火光冲天,喊杀声在耳边回响,但身处中都县衙内的李福却忽视了所有。

  此刻他正坐在县衙的主位上,冷冷地看着被押上来的盗寇头目。

  那盗寇头目满脸血污,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已经受过严刑拷打。

  “继续……”李福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审讯。

  “庞勋去了哪里?”李福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盗寇头目颤抖着回答:“庞……庞勋已经南下,去了沂州……”

  李福闻言,当即皱着眉起身向盗寇头目走去,来到其面前后冷冷地说道:“你可知欺骗本使君的下场?”

  盗寇头目连连磕头,声音颤抖:“小的不敢欺瞒大帅!庞勋确实南下,小的亲眼所见!”

  李福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左右兵卒心领神会,立马将这贼寇头目拖了下去。

  眼看着盗寇头目被拖下去后,李福转身对身旁的都将说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日,明日辰时拔营南下,追击庞勋。”

  “末将领命!”都将领命而去,李福则站在县衙门口,望着城内冲天的火光,眉头微皱。

  令狐綯是怎么被罢免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必须尽快将庞勋歼灭,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地位,才有机会向长安那群宦官行贿,让自己坐上更高的官位。

  思绪间,他转身走入县衙内,无视了中都县城内那些哀嚎的百姓。

  翌日,李福率领宣武、义成两镇兵马南下,根据庞勋大军所留踪迹追逐而去。

  在李福追击庞勋而去的同时,陇右也迎来了杨知温、张淮铨等大主顾。

  一千五百神武军及三千多民夫押送着数十万匹绢帛绸缎而来,经过陇西最东边的某座关隘后,便代表他们走入了渭州的陇西县境内。

  陇西县位置险要,刘继隆拿下此处后,又沿着渭水修建了多处关隘。

  每座关隘背后都是渭河冲刷出来的河谷平原,而这些平原经过近十年的开垦,如今早就成为了肥沃的良田。

  如当下般,杨知温与张淮铨还有他们带来的人刚刚走入关隘内部,便看到了一望无垠的耕地。

  眼下是二月下旬,百姓们已经开始务农,距离春种也不过小半个月了。

  隔着一道关隘,东边的秦州虽然人口众多,河谷众多,但却没有开垦足够多的耕地。

  西边的渭州论起地形不如秦州,但单从这处关隘背后的耕地来看,便足可见陇右有多重视农业。

  “这里起码得有数万亩耕地吧?”

  张淮铨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杨知温则是点头表示附和。

  二人略微感叹,但没有多做停留。

  他们继续带着神武军和民夫的队伍沿着官道向西走去,大约过了十五里,他们又看到了一座依靠山脉,接连渭水的关隘。

  关隘通体包砖,高三丈,长二十多丈,易守难攻。

  杨知温与张淮铨继续带领队伍走入关隘,但这次关隘背后是沿着渭水,靠着山脉的狭长官道。

  这条路狭长崎岖,明明只有二里,却让他们走了两刻钟。

  两刻钟后,前方地势渐渐宽阔,可是又出现了一座包砖的关隘。

  望着那包砖的关隘,以及驻守上面的数百陇右精锐,张淮铨身后的神武军列校忍不住道:

  “这地方易守难攻,又有这么多关隘,怕是举兵十万来攻都攻不进去。”

  “是啊,投石机都摆不了几台,城墙还修得那么坚固,我们一连走来都瞧见四座关隘了,不知道后面还有几座。”

  听着列校们的感叹,张淮铨与杨知温相互对视,深以为然。

  两刻钟后,他们再度穿过了这座关隘,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块被开垦成熟的河谷耕地。

  这块河谷更大,所开垦的耕地起码有十余万亩。

  他们向南走去,不多时便见到了一座矗立在渭水南岸的关隘。

  与关隘相对立的北岸也有着一座关隘,两座关隘间是宽阔二十余丈的渭水。

  渭水内修建了石桥,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修建的。

  队伍踏上石桥,在数十名陇右精骑的带路下,成功通过了这两座关隘,来到了陇西县所处的河谷内。

  “杨侍郎、张统军!”

  走出北岸关隘,张淮铨与杨知温立马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高进达。

  此时的高进达不仅担任都护府长史,还兼领渭州刺史。

  平日里的政务可以交给渭州长史和别驾处理,但与长安的这笔贸易,还需要高进达亲自跑一趟才行。

  “高长史……”

  张淮铨与杨知温都见过高进达,自然知道怎么称呼他。

  高进达对二人回礼,接着说道:“我家节帅也来了陇西,眼下正在县衙中等待二位,二位这边请。”

  他为二人准备了马车,而二人则是听到刘继隆也在陇西时,不由紧张了几分。

  “多谢高长史……”

  二人硬着头皮回礼,随后下马走上马车,乘车向陇西县走去。

  陇右的官道都有标准,最窄不得窄于三丈,因此官道还算宽阔。

  马车走在夯实的官道上,行走还算平稳,杨知温与张淮铨也将窗户打开,往外看去。

  马车从南向北,走了四里左右,所见官道两侧都是劳作的百姓与耕地。

  不多时,马车来到陇西县城的南门,二人也打量起了陇西县。

  依旧是包砖的城墙,并且更高更厚,就连张淮铨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投石机才能攻破这样的城墙。

  城内街道铺设青砖,百姓大多穿着粗布麻衣,但却十分整洁。

  巡城的兵卒膀大腰圆,气息彪悍,比神武军的兵卒还要健壮一圈。

  城内的百姓好奇打量他们,时不时对巡城的兵卒询问他们来历。

  兵卒们也没有架子,当即便解释了张淮铨等人来历,随后便换来了百姓鄙夷的目光。

  渭州的百姓,大多也都是从西川和山南西道迁徙而来,自然知道官军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可以对陇右军喜笑颜开,没有架子的询问问题,但却不愿意和官军沾上半点。

  “看来我们被百姓嫌弃了……”

  杨知温感受着那些鄙夷的目光,苦笑几声与张淮铨说着。

  张淮铨则是百感交集,毕竟昔年他们在河西时,百姓也对他们十分爱戴。

  只是去了长安后,似乎对百姓来说,官军与盗寇无异,总是招百姓在背后鄙夷的。

  二人渐渐沉默,而马车却不曾停下。

  约莫过了两刻钟,马车这才缓缓停下,高进达的声音也从车外响起。

  “二位,县衙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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