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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显乾坤红丝暗系 隐雌雄旧事重提

2025-02-27 作者: 慈莲笙
   第59章 显乾坤红丝暗系 隐雌雄旧事重提

  “有时也想问,你梦里的故事都是些什么。”管殷梦醒,守在面前的照旧是刘姣安,后者托着下巴,张口分明还像是个小姑娘。

  “是个朋友……”似梦非梦,分明程衡才是在现实社会中见到的人,管殷自己都已经分不清真真假假,又如何能同刘姣安说个明白?

  梦外不如意的时候,人自然也就轻易的沉醉在梦里,刘姣安抿了抿唇,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一错身,刘姣安从管殷身后的书架上取了那封信,递到后者手中:“这件事还要不要去查,还是看你如何想。”

  说开了身份,讲过了故事,刘姣安还是把一切的选择权放到了管殷自己手中:“你到底不是她,这些过去你大可以放下,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开诚布公的讨论关于未来的打算。刘姣安知道管殷有着太多这里限制之外的思考,也明白如果可以,管殷最希望的还是离开。

  “既然我现在用着她的身份,自然就离不开她的过去。”没有自己看过那些网文小说里的系统任务,也根本没有复仇的必然。

  只是当过去的故事原原本本的摆在面前,故事里的人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管殷就明白:无论是早就计划的一笔,还是毫无来由溅落的一滴,墨落长卷的一刻,就已经注定成为笔墨间的一部分。

  “这里山高皇帝远,未必还有人记得这段过去。”

  “你记得,信那一头的人记得,害了管父的人还记得。”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注定每个人的未来脱离不了过去。

  历史上的沉浮让管殷不敢说一切善因皆有善果,但教过的那些学生,一心想着‘公平’的程衡,乃至于自己,哪一件事的展开也不是毫无原因的……

  “好。”刘姣安分明的知道彤彤和眼前的管殷不是一个人,却也不自觉的因为管殷的话回想起那个从来坚持着“问心无愧”的姑娘。

  信甚至算不上什么凭据,女扮男装的管殷出现在教书先生面前的时候,后者便笑道:“那天我果然没有看错。”

  来人并没有过问管殷那日见到自己因何不曾亮明身份。熙熙攘攘的街头,不知道又有几家铺子离不开刘家的手笔。出言道破,对双方并无益处。

  “一朝失势,所有的功过便都由旁人来论。只是如今证据都断在这人身上,想要给先生雪冤,可能我还是需要搏一搏这功名。”

  寒窗苦读,得了功名又能如何?就一定能够当上官,为民做主?就当真能够坚守自己,不被腐蚀?可是为了教导自己的先生,眼前人总也得试一试:“先生自始至终心怀百姓,当年之事若不查清,难绝后患。”

  教书先生姓程,名见微,表字英徽。一十二岁得中秀才,因先生一故,便再未赴科考,留在乡间教书为生。

  程见微的名是管父所起,“见微知著”,原本就是极好的期盼。表字“英徽”也是早早备下,只可惜没等到程见微及冠,管父就已经不在人世。

  “还请二位回想一番,当年先生可有提过过往之事的细节,或许正是破局关键。”程见微的年纪与程衡相当,性格却远比程衡沉稳,即便在先生门下未曾感受过寄人篱下的凄惶,也早早成长的足以独当一面。

  当街之上,管殷势必不能同程见微说明自己芯子早不是原身的,对于那些过往也记不得半点。

  “管……”程见微的目光绕着摊位附近扫过一遍,终于又落回在管殷身上,“管兄可曾想过科考这条路?”

  管父从来没有因为自家孩子是个姑娘便不肯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下去,也正是因为管父当年这份开明,才换来原身这些足以作为生计的笔墨。

  至于原身女扮男装,自始至终无非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到后来促成了一个将刘姣安从一段不由自主的婚姻中解救出来的机会,即便是管殷,也从没想过能顶替谁的身份赴考。

  不得不说,管父教导出来的这一对异姓兄妹倒是有一处像的不能再像,原身管彤彤和程见微敢做敢当之外,也实在是太“敢做”了。

  管殷一时间没能从程见微这句超乎常理的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者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全数剖白:“再如何,总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么?”

  大不了就是一死。程见微是孤儿,如今管家也已经没了人,两个人拼一条路,总比一个人强得多——程见微不敢指望自己这个义妹能够找到个心仪的丈夫,恰恰后者又有心为先生沉冤昭雪。

  “或许我父亲……”尽管刘姣安小时候与程见微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但彤彤早就同她提起过这位义兄的性格。

  独立、决绝,如今又有明确了当年管父正是因为对“同窗”的信任,才让原本圆满了家庭走向了这般局面,程见微恐怕很难相信任何外人。

  所幸管殷还未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这条很难望见归程的路,就会只剩下程见微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管兄还是好好想一想,这或许也不是唯一走得通的办法。”看向一起长大的义妹,程见微也不希望为先生沉冤昭雪的代价是先生最后的血脉也折在当中,“管兄如今有家无业,总也应该为了以后想上一想。”

  程见微从始至终都没有质疑过义妹和刘姣安之间的关系。后者生活在刘家,必然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义妹自小看不得这些不平事,更何况是义结金兰的姊妹?

  “好,我自会早些给你一个答复。”

  见到程见微之前,管殷还从未想过这条路的可能性,也不知道以原身的性子,又能做到多少。

  可程衡那句话还在耳畔回响:“自古写戏本的人,好歹也要有些文学的水平。”今天程见微的话又无疑证明了这一点,原身若是个男子,早就该高登科甲!
  如果自己准备科考,刘姣安能够与刘父重修父女之好,程见微应试也能多几分助力……更何况,大多数朝代其实并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得科考,若刚好赌对了,所有的忧虑也就迎刃而解。

  “管兄要知道,很多事拖得越久,也就越难做下去。”

  程见微这是在提醒义妹:时间越久,当年的证人也就越少,想要扳倒当初那些人,避免决堤一事再以不同的形式在徽州发生,就要尽早做出个打算。

  “好。”

  留下了私塾的地址,程见微并没有久留,同面前两个姑娘一一告别,又留下来些供二人贴补家用的钱和一封早就写好的信转身离去。   
  “你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今日见面之前,刘姣安心中多少对程见微带着几分偏见。

  但凡是程见微早出现些,是不是彤彤就不会夜半望月独自落泪,是不是就可以少在那吃人的教坊里面待一段时间,是不是敢对生活有更多的期望?
  “程见微不信任我父亲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管殷和刘姣安一路上再未说什么,只等着早些回到家,拆开那封信,看看又有什么是程见微不好面对面交代的。

  “回乡之后我便一直在寻你的下落,我还记得‘殷云’二字,是先生特地为你取的表字。”

  这个时代里,甚少有几个姑娘家会有个表字在,原身得了表字之后也甚少有人如此唤过,刚巧也就成了独属于义兄、义妹之间的暗号。

  “终于找到教坊的时候,便听说你已经不在那里,这才一直耽搁到如今。”

  后面的文字很短,也再没有什么与管父沉冤有关的内容。只是在这三两句朴实无华的字句里,每一笔、每一划皆是程见微对于自己这个义妹的心疼……

  管殷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如果程见微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义妹,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再早一点找到先生这仅存于世的血脉了。

  白纸黑墨的文字比那些振聋发聩的话更能镌刻在人心上,等到管殷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早就不知不觉的带入到了原身身上的时候,任何理智似乎都已经不足以拦下一个青年人对于真相的追寻了……

  “姣安,如果是她,她会怎么选?”

  “我不是彤彤,我不知道彤彤会怎么做。但那是她义兄,是她父亲……”

  而在外人眼中,管殷现在就是原身,她的选择就是原身的选择。

  “程见微说的有道理,似乎再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管殷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选择。

  身后的书架上都是原身留下的文字,那些早早写下的内容也恰恰证明了: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原身,原身也大概率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三恒。”刘姣安没有回应管殷的话,只是缓步走到门口,把三恒叫了进来,“三恒,既然父亲要你看着相公如何,那你便回去刘府告诉父亲,相公如今要考科举。”

  “往后他只怕还需要相公的提携,便不要处处再寻相公的麻烦……你若是不想留了,此行便留在刘府,不必回来。”

  后面的路会更难走,刘姣安不希望三恒在这里,更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早早的知道殷云山人真正的身份——说不定父亲需要巴结的上司,就与管家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夫人又要赶三恒走么?”

  刘府里并不把人当人,甚至三恒的父母也未曾给过前者多少陪伴。在夫人和相公这里,三恒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些许温暖,当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不是我赶你走,只是相公备考,家中自然更不富裕,你大可不必同我们一道吃苦。回刘家去,你好歹能得个温饱。”

  “夫人,三恒若是离开了,难道要夫人亲自去砍柴么?”

  “夫人,冬天里黄山上路滑难行,三恒怎么……”

  不远处的青山很大,在文人墨客眼中,是奇松、怪石、云海、温泉的好去处,可山的这一头,民居之外,少有游人。

  山路难行,冰雪封道,离开了三恒,一个自小娇养的姑娘和一个成日里在屋内写文章的假相公,谁又能上山拾柴?凭着仅有的这些钱,去集市上买些炭火,更是熬不过一个冬天。

  “你……”

  “夫人,三恒愿意留下便留下罢。”这时候刘姣安不好下台阶,管殷适时的递了过去。

  虽然自家相公如此说了,三恒依旧不敢放下心来,目光投到夫人身上的时候,后者微敛了眸子颔首:“相公既然如此说了,你全听相公的便好。”

  “三恒,你既然要留下来,便把这里当你的家罢。”管殷早就不适应所谓的主仆之分,如今早同刘姣安坦白过身份,借着机会,全把三恒当个义弟。

  更何况,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将管家当年的真相大白于众,三恒留在这里或许还有大用:“若你有心同赴科举,自是再好不过。”

  这回三恒倒是不犹豫了,一个劲的摆着头:“相公快莫要拿三恒开玩笑了,三恒哪里是应试的料?那些字三恒看不懂半个!”

  “这是因为你未曾有先生教你识过字。”

  “可是……三恒即便是识字也无用。”

  “这世间从来没有掌握知识的不是。”管殷的职业病犯了,听见三恒这样不上进的话,眉头同一时间皱了起来,“或许不在今日,不在明日,等到能用上那一遭,你便明白识字的作用了!”

  “家中有相公识字,夫人也认得些,还要三恒……”

  三恒终于还是在管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咽了咽唾沫的同时,把后面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嗯……三恒全听相公的。”

  “这就是了,乡里重耕读,你若是想要改变后代的身份,不让你将来的孩子还同你一样不得不听人号令,那便要多读书。”

  过往几度不眠夜,院外青山照日斜。管殷是做老师的,她不敢说看到这一代孩子靠着读书有了多大改变——可身边的同事,有不少人靠着读书到了大城市,靠着读书改变了原本的生活。

  不知不觉,管殷终于还是在无意识中偏离了自己最原本想法,开始做出原身不会有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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