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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醒来(两章合一)

2025-02-21 作者: 姚颖怡
   第89章 醒来(两章合一)

  正在挖土的两名壮汉没有见过小乖,更不知道它是赵时晴养的,两人看到小乖啄地,便拿起铁铲想要驱赶。

  小乖虽然身量尚未长成,可也是一只鹰,两名壮汉心存忌惮,但现在赵时晴和萧真就在旁边,他们自是不能任由这只鹰捣乱。

  可是两人手中的铁铲还没有蹭到小乖的羽毛,便听到萧真的喝斥:“住手!”

  萧真是甄五多最看重的儿子,在这二人眼中等同少主,萧真开口,二人手中的铁铲停在空中。

  赵时晴小跑着过来,对小乖说道:“我知道了,你过来吧。”

  小乖看到赵时晴来了,便停止啄地,听话地飞过来,落在赵时晴的肩头。

  两名壮汉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这只鹰竟然是他家孙小姐的,天呐,好在刚才那铁铲没有抡下去,否则现在脑袋还在不在自己的腔子上,那可真不好说。

  毕竟,他们甄老太爷是什么人,他们自己最清楚。

  小乖站在赵时晴的肩膀上,忽然发出几声鸣叫,众人不明所以,赵时晴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她朝着小乖的爪子拍了下,小乖得到指令,拍着翅膀飞了起来,落在一棵树上。

  赵时晴却从一名壮汉手中抢过铁铲,默不作声地挖了起来。

  两名壮汉忙道:“孙小姐,您别累着,让小的来挖吧。”

  赵时晴忽然大喝一声:“走开!”

  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要知道赵时晴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爱笑的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但是性格温和,就连凌波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赵时晴。

  萧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不要打扰赵时晴。

  他虽然听不懂小乖的鸟语,但是从赵时晴的表现已经猜到那泥土下面埋的是什么了。

  他在心中默默叹息,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或许,当年小小的赵时晴与野狗在竹林中共处,不是走失,而是死里逃生!

  忽然,正在挖土的赵时晴停了下来,下一刻,她扔下铁铲,跪在了地上,用双手刨地,又把刨出的泥土一把把捧出来。

  萧真上前两步,心中猛的一沉.
  他没有说话,从鹿皮囊中摸出一只白玉瓶,拨开盖子,闪身来到赵时晴面前,躬身弯腰。

  赵时晴只觉眼前一黑,发现有人来到她面前:“滚”

  赵时晴的瞳孔因为极度悲恸缩成两点寒星,此时的她心神俱乱,纵使她嗅觉异于常人,也全然未觉弹向自己鼻端的药粉,更未察觉萧真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她手腕上的神门穴。

  “得罪了。”

  萧真的声音响起时,苏合香的温苦混着曼陀罗的辛烈在她喉间炸开,赵时晴眼前一片混沌,最后一丝意识里,她恍惚听到萧真在她耳边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赵时晴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漆黑一片,她似置身地下,她哭喊着想要爬出去,空气越来越稀薄,泥土灌进她的鼻子和嘴巴,渐渐的,她发不出声音了,但是一双小手还在拼命挣扎。

  忽然,她听到喘息声和爪子刨土的声音,她听到它们在说话,是的,她能听懂它们的声音,它们在找吃的。

  她想向它们求救,可是她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她失去了意识。

  她是疼醒的,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但是她知道,她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她身上很疼,她觉得鼻子很堵,所以她用力向外喷气,灌进鼻孔里的泥土喷了出来,身上却更疼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空气也是美味的。

  她再次听到它们的说话,这是一群狗子,就是这群狗子把她救出来的。

  她吐出嘴巴里的土,身上传来彻骨的疼痛,她疼得哭了起来,她要回家,她要找阿娘,找阿奶,她好疼,好害怕。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马蹄声,她更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她什么都看不到,下一刻,她被人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那人力气很大,扯到她断了的肋骨,她疼得昏死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时,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别哭别哭,把这碗药喝下去,你就不疼了。”

  虽然这个声音听上去很和善,但是她却感觉到了危险,她不肯喝药,可是嘴巴还是被撬开,那带着甜味的药水灌进她的嘴里,她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第四次醒来时,她是在行驶的骡车上,她听到拉车的骡子在和一头驴打招呼:“你去哪儿?河间府还是保定府?”

  那头驴气得破口大骂:“断子绝孙的死骡子!”

  她想问问那骡子,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她刚刚发出声音,便听到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死蹄子怎么醒了,还好我和那郎中要了点药。”

  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再次被灌下一碗药。

  第五次醒来时,四周臭哄哄的,她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另一个孩子正在小声劝他:“别哭了,哭是没有用的,让那老叫花子听到又要不给饭吃了。”

  “可我想回家,呜呜呜。”

  “我不想回家,我也没有家了,我爹早就死了,后来我娘也死了,我娘死前把我托付给舅舅,可我娘的头七刚过,我舅舅就把我卖了。”

  “呜呜呜,我是被我大伯给卖的,大伯说我是残废,养我还不如养头猪,猪还能宰了吃肉.可我还是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呜呜呜。”

  她浑浑噩噩地听着孩子们的对话,那两个孩子,一个是被舅舅卖掉的,一个是被大伯卖掉的,她和他们在一起,她也是被卖掉的吗?那她是被谁卖掉的?
  她努力回想,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再次昏迷。

  第六次醒来时,她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带走,把这些孩子全部带走!”

  “王爷,您看这个孩子。”

  “怎么了?”那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您还是看看吧。”另一个说道。

  她感觉到有个带着淡淡松木香的人正在朝她靠近,接着,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脸上:“阿映?阿映?”

  “王爷,这不是小郡主,她只是和小郡主有几分相似。”   
  “本王知道,不用你多嘴,把这几个孩子全都带回王府吧。”

  “父王!”

  赵时晴猛的睁开眼睛,身上的疼痛没有了,黑暗消失,入目是刺眼的明亮。

  这么亮啊!

  恍惚之中,赵时晴似乎又回到十年前,只有九岁的姐姐亲手解下她眼上的药包,她缓缓睁开眼睛,可是下一刻她便闭上了眼睛,太亮了,亮得她晕眩。

  “韩大夫,小妹妹怎么又闭上眼睛了?”

  “无妨,放下窗帘,先让她适应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韩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乖,好孩子,再睁开眼睛试试。”

  她大着胆子,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润明媚的小脸,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妹妹,你能看到我吗?”

  她点点头:“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姐姐。”

  “还有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皮肤很白的小男孩凑了过来,赵时晴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是她能猜到这是谁,王爷爹爹说过,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在京城,另一个在王府,等到她的眼睛治好了,就能看到小哥哥了。

  “你是二哥哥!”她甜甜地说道。

  二哥哥咧开小嘴笑了:“大姐姐,小妹真聪明。”

  二哥哥把一包糖塞到她手里:“小妹,我听大姐姐说,你不记得家在哪里了,没关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赵时晴用力点头,她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家在何处,更不记得她也有爹娘,有阿奶。

  是啊,她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也就不难过,她没心没肺地过了整整十年,直到那日在京城,凌波买回两件花布衣裳,她说梁地没有这样的花布,凌波说这是从吴地来的,吴地家家户户都织布,就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凌波说的这些似曾相识,她甚至还知道织机是什么声音。

  闲来无事时,她忽然想到,她会不会是吴地人呢?
  明明王府没有织机,白鹤村也没有织机,梁地可能会有织机,但是她绝对没有见过,既然没有见过,为何会知道织机的声音?

  但这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她虽然和所有孤儿一样,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然而却也只是幻想而已,她有疼她的父王,宠爱她的姐姐哥哥,还有与她亦师亦友的师父,她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她不缺爱,所以她没有寻亲的愿望。

  她的记忆中没有母爱,所以哪怕聂氏对她冷漠,她也安之若素,直到那一日,她与聂氏闹翻,她很委屈,委屈极了,她忽然想去吴地,她要去找自己的亲人,她想知道,她的家人是不是找过她,她甚至想过,她也和那两个小哥哥一样,是被亲人卖掉的。

  这一路上,她虽然依旧过得很开心,可是私底下,她也有些惴惴,她担心自己真的是被家人抛弃的,毕竟,她曾经是个瞎子。

  可是所有的不安,在她来到竹西塘,知道自己是时家女儿,知道自己有疼爱她的父母阿奶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明明知道这么疼爱她的家人,不可能会让她独自离家,可是她还是憧憬着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憧憬永远只是憧憬,真相来得太快!
  真相?

  是了,真相!
  昏迷之前的一切历历在目,赵时晴彻底清明起来,她连鞋都没有穿,便跳下床,凌波正从外面进来,迎面撞上往外跑的赵时晴,一把拉住她,顺手拿了一件披风把她裹起来。

  “二小姐,没事了,甄老太爷和甄公子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安排什么?”赵时晴问道,她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凌波把她按回床上,这才说道:“昨天甄公子把您迷晕后,就让奴婢背您回来,他亲自把,把,把老爷太太、老太太的尸首挖了出来。”

  赵时晴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示意凌波继续说。

  凌波说道:“甄老太爷让人去县衙请来了仵作,仵作验过,说四个人都是被拧断脖子”

  太残忍了,凌波担心赵时晴受不住,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赵时晴却蹙起眉头:“四个人?挖出来的是四具尸体?”

  凌波点头:“对,是四具尸体,两男两女。”

  赵时晴了然:“除了我家的三口人,另一具尸体是那位杨大夫吧?”

  “对,甄老太爷和甄公子也是这样说,对了,甄老太爷还说,这位杨大夫八成是一位太医,不过这事他让瞒下来了,就连县衙里的人也没有说。”

  “太医?杨大夫是太医?”

  王府里的大夫也是从京城太医院派过来的太医,从小到大,赵时晴看过的大夫都是太医,可是她却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位寄居在时家的大夫,竟然也是一位太医。

  “我外祖父是这样说的?”赵时晴问道。

  凌波说道:“昨天咱们跟着路牛儿出村,甄老太爷继续和那些大娘大婶们打听消息,他把打听到的消息汇总后,判断出杨大夫很可能是太医。

  他应是在京城得罪人了,这才不做太医的。

  还有您不是也记起老太太说杨太医要去京城吗?

  甄老太爷猜测,一定是京城里有什么大人物病了,所以请杨太医去京城看病的,而且,那病非杨大夫不可。”

  赵时晴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眼睛:“眼疾?对了,我的眼睛其实是杨大夫治好的,难怪当年韩大夫说自己不能居功,还说我的眼睛没有大碍,可是村里人明明都说,我的眼睛看过很多名医都没有治好,我记起阿奶不让我摸眼睛,还说再过两三天就能抓药包了,杨大夫给我治过眼睛,只是后来发生意外,耽误治疗,我才暂时没能复明。”

  凌波忙道:“对对对,甄老太爷也说,那位栓子阿奶就是这样说的,她说杨大夫为了报恩,给您治眼睛。”

  赵时晴又问:“我爹娘和阿奶呢,他们现在何处?”

  凌波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比起昨天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平静多了,这才说道:“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的尸体,已经装殓了,现在外面搭了灵棚,正在操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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