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别扭大赦
2025-03-09 作者: 姒锦
第165章 别扭大赦
薛绥尚未开口,薛月沉便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王爷行事,向来有分寸,不会如此糊涂。且他若当真有意,也不会躲着不见……”
薛绥笑容不变,“姐姐这么想便对了。不管那瑞和郡主是何来意,她眼下都不会是王爷看重的人……”
情义这东西薄得像一张纸。
在李桓与李肇的权力争夺中,瑞和一个父母双亡没有根基的孤女,唯一的倚仗,便是太后和陛下那点怜惜。
但若是她与李桓牵扯不清,这些都会失去……
“王爷要的从来不是儿女情长。姐姐只需守好王府内务,稳稳当当地掌控王府,便是尽到本分……这男女情爱就如指尖流沙,握得越紧,越是容易流逝……姐姐要看开些,便不会自寻烦恼……”
薛月沉认真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脸上流露出几分感激。
“六妹妹,有你在身边,姐姐便安心了。如今想来,幸亏当日寻你回来,不然眼下这局面,姐姐都不知如何应对……”
窗外的细雨敲打在芭蕉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薛绥微微一笑,望着薛月沉满是信任的眼,“能为姐姐分忧,是薛六的福气。只是……”
她目光下移,望着薛月沉的肚腹。
“仍是没有消息吗?”
薛月沉眉头轻皱,露出一抹无奈。
“王爷公事繁忙,夜宿沐月居这么久,与我就有过一次,还是那夜饮了酒回来……”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又低下头去看着平坦的肚子,“许是缘分不到,强求不得。”
薛绥笑道:“姐姐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只要王爷肯来沐月居,姐姐便是这府中最大的赢家。”
薛月沉这么一琢磨,心思仿佛被拨弄到了,忽然抬头直视薛绥,“你我是姐妹,姐姐有话便直说了。若有唐突,妹妹不要介意。”
说罢她抿了抿嘴角,目光有些闪烁。
“王爷那几日频繁来檀秋院,跟妹妹可有……”
“没有。”薛绥连忙接话,“我拿王爷当姐夫,王爷待我……又是盘问又是试探,跟审犯人似的,问的是旧陵沼的事,说的也与公务……从无私情。”
说罢轻轻一笑,“兴许是为了拿妹妹当挡箭牌,堵住府上那些嚼舌的嘴巴。王爷才会故意在外面对我体贴几分……”
薛月沉长长舒下那一口浊气。
“好妹妹,你若不坦言,姐姐差点就信了……”
两人闲话一会,薛绥临走前,薛月沉又温和地道:“眼看就要入秋了,我让针线房赶制了一批秋装,这两日会到各院来量尺寸,妹妹喜欢什么颜色,料子,尽管跟绣娘说。”
薛绥躬身行礼:“多谢姐姐恩宠。”
薛月沉拿了伞把她送到门口,薛绥笑着行礼拜别,转身走入小径,沿湖回到檀秋院,才缓缓敛住笑容。
她犹豫再三,宽衣躺下去,却终是辗转难眠,又起身提笔着墨,写下一张纸笺,抱了灵羽过来。
“去吧。”
夜沉如水。
新雨后的东宫如墨染般静谧。
灵羽扑棱棱叩在李肇的窗前时,李肇正在灯下喂食另一只鸽子……
听到灵羽咕咕的声音,李肇开窗。
灵羽一个腾跃,便落在他的案头。
李肇漫不经心地取下信筒,沉默片刻才拆开薛绥捎来的素笺。
上面画着一只被丝线缠住翅膀的雀鸟,旁边是一行娟秀工整的小楷。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来福捧着药碗进来时,正见太子爷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上,眉目冷然,一动不动。
烛光里,那一身轻袍上的云纹忽明忽暗,唇角的寒意比案头那一株将枯未枯的素心兰更为冷冽。
“爷,用完药就该歇下了……”
李肇没有回头,轻抚鸽子的羽毛。
“明日有大朝会,孤要将折子准备妥当。你先退下吧……”
来福应声低头,慢慢后退出去,脑子里却反复琢磨方才看到的字画——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那平安夫人是想告诉殿下,她一个弱女子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一人等候情人的到来?还是想说她如今身处困境,请殿下同守信念,等待鸡鸣天亮,云开日出?
太子爷脸上那样难看……
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
次日。
天光才刚刚破晓,薛绥便起身梳洗,容光焕发地去了沐月居,邀薛月沉一起去园子里赏花散心。
二人沿着蜿蜒小径徐行,轻声交谈,意趣正浓,贵喜家的就来传话,说文嘉公主的丫头求见。
薛绥微微一怔,和薛月沉对视一眼,让人唤进来。
当着薛月沉的面儿,冬序哭着扑跪在薛绥脚边上。
“王妃,平安夫人,求你们……帮帮公主吧。”
薛绥尚未开口,薛月沉已然关切地问道。
“快说,文嘉发生何事了?”
冬序看了薛绥一眼,眼盈盈地道:“昨儿深夜,平乐公主突然带人闯入行宫,斥责我们公主不守妇道,以寡妇之身,勾引她的驸马,以至驸马与她离心,拆散了她的美满姻缘,要请太后做主,将公主嫁去北境苦寒之地……”
顿了顿,冬序抽搐着哽咽。
“她还抢走了文嘉公主为太后做寿准备的《药王经》绣卷……”
薛月沉气愤不已:“好一个蛮横无理的人。”
骂声到尾音便低沉下去,她陷入两难的尴尬。
“等王爷回来,我定要请他出面主持公道,为文嘉公主做主……”
冬序连连摇头,哭声道:“王妃您是好心,可我们家公主实在担待不起,也惹不起平乐殿下……如今,就盼着息事宁人,那药王经拿走就拿走吧。只是公主和陆驸马是清清白白的,要是因此坏了名声,远嫁北境,往后她可怎么活下去呀……”
平乐这是要毁了文嘉啊。
扣一个私通的罪名还不算,还要让她身败名裂。
“你且起来。”薛绥扶起冬序,“你回去告诉文嘉公主,流言恶语,不必挂在心上,与其跟平乐公主纠缠不休,不如就等着太后来做主……”
冬序点点头,再三谢过,抹着眼泪离去了。
薛月沉义愤填膺之下,又在薛绥面前大倒苦水,说了不少平乐以前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旧事,为文嘉叫屈,但也叮嘱薛绥,不要轻易招惹她,免得为自己惹来麻烦……
日光刺破云层时,薛绥才送薛月沉回去,寻了个借口,带着小昭出府,去同文嘉见面。
马车经过东胜街,正好撞见京兆府的官差在告示栏前,贴告示——
“承庆太后七旬万寿圣典,上谕恩泽四海。”
“一应窃盗、斗讼、逃役等罪,皆除其刑。”
“漕运脚夫、灶户所欠徭役银,概予免除。”
“各府县滞狱超三载者,罪减一等发落……”
“……”
告示栏前,老秀才眯着眼念布告。
周围人纷纷侧耳倾听,几个孩童在人群间嬉笑穿梭,兴奋地嚷着“要大赦天下啦”。
街边的摊贩也顾不得招揽生意,纷纷挤过来,伸长脖子张望。茶摊前,几个老者摇着蒲扇,摇头晃脑地感慨世事无常。
整个街道瞬间被热闹填满,兴奋而嘈杂。
“这大赦什么呀大赦,好处最大的是平乐和萧家……”小昭趴着车窗,看着外间的喧嚣,愤愤地放下帘子,在薛绥耳边唾骂。
“姑娘,该不会是狗皇帝为了平乐和萧氏,才颁下大赦圣旨的吧。”
这声狗皇帝,骂得薛绥嘴角扬起,忍不住笑意。
“莫要妄言,隔墙有耳。”
小昭的猜测是真的,也不完全是真的。
为君者重利,崇昭帝并不是一个为了情分罔顾朝纲的昏聩君王。
他有自己的考量。
他可以借太子的手打压萧家的外戚势力,让他们乖顺地匍匐在地,也断然不会看着李肇将萧氏一族赶尽杀绝,让朝堂老臣寒心。
太子是刀。
萧家也是刀。
此消彼长,恰是帝王平衡之术。
相比萧氏外戚蠢蠢欲动,让太子一方独大,更会令皇帝坐卧难安——皇帝之下,就是太子,一山容不得二虎啊。
这盘棋,崇昭帝下得比谁都精明……
小昭又轻声叹息,“可惜了文嘉公主的药王经,文嘉公主和婉昭仪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绣成的……当真就这样算了吗?”
薛绥淡淡一笑,扶正鬓边的青玉簪,没有回答小昭的话,而是撩帘望向街边的人群。
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勒马停在酒肆的幡旗下,一身织金蟒袍衬得他骨架越发笔挺,英气逼人。
视线相撞的刹那,他眼中竟无半分波澜,眉梢冷凝似铁,紧抿的唇角更是淬了寒冰一般。
薛绥不自觉地攥紧车帘,眯着眼瞧他。
冷漠至此,倒真像个讨债的……
李肇:呵,看孤理不理你。
薛绥:你不理我,那就多谢了……
李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