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两仪宗议事
2025-03-06 作者: 爱吃han烧白
第404章 两仪宗议事
“老祖我当南応你有多看重那小子呢,结果还是舍不得传袭下来的碧落灵根来结善缘。”在回程路上,钧天禽如是与费南応笑言道。
费南応沉声言道:“宗老何消打趣,歙山堂根基在嫡脉中本就薄弱,南応又如何还能将这先人传袭下来的灵根赠予旁人?”
钧天禽振翅一摆,便就又带着费南応升到空中。常人甫一见了它这模样,便多半就以为这老鸟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其实它这心思,却是玲珑十分。
它见得费南応不愿意直言,便就开口拆穿:“你小子无非是并不看好他能结成上品金丹罢了,多半认定那小子将来定会死在外海,是以才不想再赚他的人情。”
“宗老慧眼如炬,”费南応轻叹一声,还未接着开口解释,却就被钧天禽出言打断:“嗯,老祖我之所以这般说,倒不是要怪你小气。毕竟就算是我,也不会舍得拿碧落灵根来与这狂悖之徒来做善缘。
若说求得结成中品金丹,老祖我觉得他就算无有助力,也要比得了帝岳石的你那概率大上几分。但若是想求得丹成上品.哼哼,小地方的修士眼皮子终究还是太浅,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不世出的人才了?
上品金丹何等稀罕,不止大卫宗室都已有好些年未出,便连整个大卫仙朝都已不晓得有多少年未有出来了。他也是真敢想,或用不得许多年便就要死在外海的海波上头。”
“不瞒宗老,南応却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沉声应道,随即又叹息出声,也不晓得是不是在为黑履道人来做惋惜。
“呵,所以老祖我一直在与阿弟言,你将来若执掌费家,风格定与阿弟在时大不相同。”钧天禽也叹一声,这话却是勾得了费南応好奇,出口言问:“那宗老以为南応与叶涗老祖何处差别最大。”
钧天禽淡声作答,毫不遮掩:“你稍缺魄力,是以你将来或能做得成个裱糊匠,但却难做成费家的功勋之主。”
见得费南応默然不开腔,钧天禽才又言道:“今日若是阿弟在此,那棵碧落灵根定不会留的,怎么也要送出去。”
“南応自不敢比叶涗老祖,今后定会.”
“诶,我之所以如此言,不是因了你做得差。”钧天禽再次将费南応的话打断,继续言道:“阿弟赌性本来就重,下注匡琉亭能结上品金丹便就是险得不能再险的事情!可他偏偏还是不经商量,便就乾纲独断定下此事。
将来匡琉亭若真能结成上品金丹,那么便万事大吉,可他若不能呢?届时咱们费家便算不万劫不复,定也要被拾掇得惨烈十分。”
“叶涗老祖确是深谋远虑,”费南応听得出钧天禽这话中的意思,顺嘴接道:“但若是不下重注,也不晓得咱们费家的第一位元婴真人何时能出?更不晓得何时才能摆脱这棋子下场?”
“嗯,是以我阿弟做事也不能算错。”钧天禽声音突地提高起来,又道:
“况且要赚那黑履道人人情,又何必拿灵物来换?你只消对那劳什子重明宗和你那侄婿好些,将来那黑履道人衣锦还乡,难不成还不欠你人情?”
“南応也是这般想的,”费南応与康大宝叔侄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如何想不到这等事情。
“嗯,稍稍做些便好了。那小子去了外海九成九都只有身死道消这一个下场,不消太过记挂的。”钧天禽语气里头又多了一分不屑,载着费南応径直往宣威城行去。
距离匡琉亭结丹的日子愈发近了,钧天禽这回从帝京回来是担了差遣的,可不敢离开太久。
至于什么黑履道人?不过么么小丑罢了,哪消它老人家再多费半点心思.
————两仪宗、霞泊山
霞泊山山巅的罡风掠过青石台面,将铜炉里最后一缕残香吹散。
六张石案围成半圆,每张案角都积着半寸厚的香灰,昭示着此处已空置数十年。
老松虬枝从断崖边斜刺探来,松针簌簌落在刻满符文的石板上,被玄袍老者枯瘦的手指拂开时,在裂纹密布的卦象图上划出细响。
不多时,一道道法光从天边纷至沓来,个个都器宇不凡,显是有德高修。但面向这玄袍老叟的时候却还是都低眉顺眼,俛首作拜:“大长老!”
两仪宗最新的两任掌门栗云、仇云生都赫然在列,与旁的金丹表现并无什么不同。
玄袍老叟见得人来,掐着指头算了一阵,再蕴起灵光落在食指指尖,一点身前老松。只是片刻老松便就被滋润得不像话,祛了身上暮气,变得苍青翠绿。
众修见得此幕,便就会意,依着年齿尊卑挨个落好位置,玄袍老叟再一指这得了大便宜的老松,这树妖便就十分谄媚地轻摇起庞大的树身。
一根根松针簌簌落下,老松枝丫一摆,卷清风过来做了裁缝,将松针于空中编织成一个个小巧的酒杯,次第落于众修面前石案。
松针酒杯只是将将落在案上,老松又是一摆,一颗颗细露降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但却不消人管,就径直掉入了众人身前的酒杯之中。
一个武夫打扮的金丹上修有些急切地端起饮了一大口,“汩汩”水声过后,又是一声长叹:“若能每岁都饮一回大长老这苍松露,便就太快意了,怕是给个元婴来,某都不愿意换。”
其他诸修还未反应,两仪宗大长老便就开腔笑道:“卫师弟这话却是过誉了,”他又一指身前老松,轻声道:
“这位松前辈落于本宗已近两千年,再过一二甲子,当就能晋为三阶了。届时苍松露便无有这般稀罕了,一轮总能饮得一回的。”
这却是件值得期待的好事情,众人听后都笑,待得场中人都端起松针酒杯请了一番,两仪宗大长老才做个手势,暂时熄了场中上修们的这番热闹。
这老修面有笑容,淡声言道:“上次咱们齐聚,都已是半甲子前栗云师弟继任掌门的时候了。这番叫诸位师兄弟来此议事,倒也无有旁的事情,还是因了匡琉亭。”
仇云生疑声问道:“上次卫师兄不在时候,大长老曾与我等讲,要坐等匡琉亭结丹过后再言对策,今日提起,是事情又有什么变动吗?”
那武夫打扮卫姓上修置好松针酒杯过后,也跟着帮腔言道:
“大长老所言,我等可是半点都未有逾越。非止不动云角州廷那些跳梁小丑,便连害了我战堂长老岳澜的黑履道人,栗师弟都劝我莫动。
若不然,我等哪能放他这般容易出去。金叶道基又如何了?没长起来的天才多了去了,不差他这一个。”
栗云听得这卫姓上修语中有颇多怨怼之意,正待举杯解释,却听得主持议事的老修先开了口:“栗师弟所言不差,如非必要,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入了匡琉亭眼中的人物。谁知道他将来万一真能得势,我们与其要如何相处?”
两仪宗大长老话方落下,场中唯一一名坤道便就疑声发问:“小妹斗胆僭越问过师兄,匡琉亭那上品金丹,难不成已成了板上钉钉事情?”
主位上头的老修听后却笑:“自不可能,便算他是真君亲子,也难有那般运道。”
“但是哪怕其只有一分成算,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仇云生开口接道,却是赢得了两仪宗大长老的点头赞许。
后者环顾四周,先将众修眼光勾来,方才开腔:“众师弟或不晓得,有准确消息讲,南王匡慎之前些时候去外海见过了那位。”
“是澜梦宫主?”场中那坤道颜色不好,身材也小小的,发出的惊声却是高亢,都刺得其身侧的卫姓上修微微皱眉。
两仪宗大长老颔首肯定了坤道所猜:“确实澜梦宫主不假,据传他还赐了匡慎之灵药,助其伤势尽复。现在后者已经归京了,想来过不多久,说不得也会亲身莅临山南道,见一见那位南安伯。”
“宗室元婴真人亲至地方,摘星楼主可能准许?”卫姓上修出声相问。
“摘星楼主一人便算厉害,但如何能比得血剑门一家三元婴?如何拦得伤势尽复的匡慎之?”两仪宗大长老摇了摇头。
“山南山北互为奥援,彼此互保,五姥山那位真人当不会坐视不”坤道这回话都言道了一半,才想起来了匡琉亭的房里人是五姥山的新任圣女,这才将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中。
同时也在心头腹诽:“这五姥山当真是脸都不要了,这一代居然能选得出来一个破了身子的青叶道基来做圣女。”
而与此同时,卫姓修士也从大长老话中品出不对,疑声发问:“那头龙澜梦宫主不是向来不管宗室死活的吗?怎么今次还.”
他这话也只言到一半,盖因其看见了老修脸色才反应过来,毕竟这等事涉顶尖元婴的秘辛事情,后者又从何晓得。
大长老又叹过一声,才道:“诸位师弟倒是不必心忧,毕竟南王会不会亲临,我也只是在做猜测罢了。总之,匡琉亭丹品越高,南王亲临山南的可能越大就是了。”
“那师兄,届时咱们两仪宗该如何去做?”仇云生古井不波的面上也生出来一丝烦躁之色。
“届时.届时怕由不得咱们自己选该如何去做了。”大长老苦笑一声,只道:
“我前次又去腾文府,本想求请拜见楼主,但却被楼主身边童子告知楼主还未出关,是以并未成行,只有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与我叙话。”
“项天行?!”卫姓修士只是听得这名字,身上那股跋扈气息便就似被削薄了一层。
大长老看得到卫姓修士反应,只又道:“他那道行愈发高深了,便是我不近前观看一番,都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已成真人。”
“师兄可还有把握胜他一筹?”仇云生开口又问。
“半甲子或还有五成胜算,迄今怕是已经不足三成。”只见得两仪宗大长老说完此言,面上神色又黯一分,沉默几息过后,他又开口,却不晓得是在与别人还是自己解释:
“他毕竟才不满三百岁,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却与我这老朽不同。再过些年,我或连三分把握都无了,届时众位师弟,又要拿什么来应付项天行的方天画戟?”
松下众修听后先是羞赧,随后又再默然。
摘星楼对于辖下那些金丹门户,哪些是无为而治、哪些是苛政猛于虎,自不消人讲。
摘星楼主少有理事的时候,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过去自忖难压得两仪宗这位大长老一头,在捐税供奉上头,自是稍有优待。
最后却还是一直缄默不言的现任掌门栗云上修开口发问:“是以师兄二百年前便就收容了彭道人来我两仪宗开脉讲学,便是为此么?”
“是了,可是这么二百年都过去了,你们还是连句师兄都吝得喊,人家又凭什么为你们应对项天行?”
大长老这声诘问令得场中人都不好言了,最后还是仇云生稍争气些,抬起头来言道:“说来说去,还是师弟无用,才累得师兄如此作难。”
“何消说这话呢?”两仪宗大长老见得松下众修都被仇云生说得低下头去,又开口言道:“我晓得师弟们是在忌惮彭师弟对宗门无有半分眷恋,异日喧宾夺主,成了引狼入室的旧故。”
言及此处,两仪宗大长老又顿了一下,语调拔高起来:“可只要某还在得一天,这两仪宗外人便就难拿回去。你们也需得好生修行,在某寿尽之前挑起大梁才是。”
“师兄说的是”
“师弟晓得了”
“连累师兄操心,确是罪过”
两仪宗大长老今次来召集议事,可不是要听这些无用废话的,他又道:“总之,近来外头波云诡谲,莫说我等,便连好些真人都不敢轻易动作。
是以荆南州那边,便让那个袁家假丹留些气力,维持现状便好,不要有什么多余无用的厮杀。若是云角州廷逼迫得厉害,索性将荆南州也给他们便好。”
事关一州数万修士、万万生民,就这么被这老修轻描淡写地一言而决。
负责此事的掌门栗云也未有什么犹疑,只是出列应是,待得两仪宗大长老环顾众人过后,又开口道:“至于云角州廷那边,便就更不要去招惹。忍一忍,忍到匡琉亭结丹过后.”
————当日傍晚,黑砂峰顶端
两仪宗大长老已记不得上一次来这里是时隔多久了。
他探头往下看去,峰脊裂开一道暗紫色豁口,腐臭的雾气好似黑泉,正在从豁口裂缝之中汩汩涌出。
青苔覆盖的石阶早已被暗红血垢浸透,每道缝隙里都嵌着碎齿状的黑色指甲。
山风裹着阵阵似婴啼般的尖啸,次第掠过耳畔的同时,岩壁上倒悬的藤蔓突然扭动起来——那些根本不是植物,而是长满血锈色绒毛的炼尸触须。
中间的炼魂台上浮着一面平平无奇、黝黑十分的小幡,正在间歇不停地吞吐着幽光。
另一端一十二根七彩铜柱上的锁链随着风声哗啦作响,上头各捆绑着一具气势惊人的雪亮白骨,一双双空洞的眼窝里头,满是墨绿色的磷火。
“好好一座仙山,什么时候被他改成了阿鼻地狱?!”
两仪宗大长老强按下心中不满,朝着一黑袍老修淡声言道:“彭师弟修行得还是太刻苦了些,”
后者也不管这话是赞是讽,只是颔首应道:“全赖师兄与诸位师兄弟帮村,若不然师弟这功法如何能有这般进益?!”
两仪宗大长老心头又叹一声,只道:“这确是‘正法艰难、邪法好修’,”他倒是先不急接黑袍老修话来,只偏头往炼魂台上那面黝黑小幡看去。
“这魂幡便是师弟上次说的三阶极品法宝吧,看这模样,这是就要被师弟炼成了吧?!”
大长老这话头难掩羡慕,彭姓老修也适时接道:“这却是又多亏了宗门上下替师弟搜集新鲜生魂,只消再过个五六个月,这法宝当就能够炼得。到那时候,师兄便不消怕那些欺善怕恶之辈了!”
随着彭姓老修这“师兄”二字叫得愈发亲热,大长老便就愈发惴惴不安。后者闪身过去,干咳一阵过后,才又将今日与其他几个根正苗红的师弟议事所言讲了。
彭姓老修将眉头紧蹙,想了一阵过后,才开口言道:“师兄的意思是,咱们两仪宗还是要靠摘星楼续命?”
“这也是无有办法的办法。”大长老笃定答过之后,却见得彭姓老修目中一亮。
他伸手一抬,一张刻好了山南道二十七州府的舆图便就从地上升起,两仪宗大长老都未发问,彭姓老修却已在开言:“师兄有无有想过,让咱们两仪宗也出一位真人呢?”
两仪宗大长老双目一睁,再抬头时,便见彭姓老修已经指向了舆图上头、紧挨着山南道的寒鸦山脉。
他涩声开口:“彭师弟三思,距离上次蛮乱平息,才不过堪堪过了二百年罢了.”
彭姓老修微微一笑:“师兄当也晓得的,这寒鸦山脉的真正主人,可不是那些粗笨不值价的山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