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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欺师灭祖

2025-03-12 作者: 桥下蓝花
   第320章 欺师灭祖
  夜色空寂。

  天空好像又再下起了雨,穿过殿宇玄黑色的砖瓦落在古老而斑驳的石砖上,滴答作响,却不见半点水花绽开。

  天道宗的祖师与先贤们沉默不语,目光与无形雨水一并流向始顾濯眼里,仿佛那不是一双黑色明亮眼睛,而是归墟所在。

  风渐起,吹得殿内烛火纷乱。

  站在道殿尽头的玄枢的影子随之而动,流露出来的气息越发冰冷不详,偏又有种正在燃烧的感觉。

  “没道理。”

  那位道姑神情凝重至极,摇头说道:“如果祖师还活着,那我们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且……祖师为什么要避着我们呢?”

  另外一位先贤说道:“祖师没有理由避开我们,这不是信任和盲目,而是基于逻辑的推断。”

  “不错。”

  广缘真人面无表情说道:“如今的我们依旧愿意奉你为天庭之主,足以证明这是出发于纯粹理智与利益的决定,我们不曾被仇恨蒙蔽双眼。”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假如与你推测那般,祖师依旧在世,那我们同样也能像今夜这般与他谈,谈出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结果,祖师为什么要不喜欢呢?祖师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还未到顾濯再次开口,天道宗的先贤们便在寥寥数语中,毅然决然地推翻了那个可怕的猜测。

  都是有道理的话,都是合乎情理的判断。

  不该被否定。

  根据古老道藏上的记载,天道宗开派祖师得道登仙是一个不需要被怀疑的事实。

  倘若连这般了不起的大修行者都无法踏出那一步,登仙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呢?
  一个千万年来无人得以勘破的境界,理应失传,或者成为缥缈的传说,而非如今这般流传在千万人的口中被认定为修行路的终点。

  对身在此间殿中遭受千年孤寂的天道宗先贤祖师而言——登仙此境必须要存在,要不然等待他们的结局就是沦为疯子。

  “另外,不可否认你有着极为了不起的天赋,毕竟数千年来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人,修行比之吃饭喝水更为轻松,短短数十年时间便已站在羽化的顶端,但……”

  道姑抬起头,微笑中流露出浅浅的从容,对顾濯说道:“作为你的前辈,我可以诚恳而真挚地告诉你,登仙远要比你想象中的更为艰难,你以为自己可以踏出的那一步,事实上只不过是一种美妙的错觉。”

  顾濯没有说话。

  广缘真人眯起眼睛,看着他说道:“你以为的真相,无非是你不甘心接受失败,为此而寻找的虚假理由。”

  “生前的我们不过如此?纯以境界论,我们走的确实没有你那般远,但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另外一位先贤漠然说道:“你终究还是自视太高了。”

  道殿一片寂冷。

  自那口深井中爬出来的天道宗先贤祖师们,气息不再泾渭分明,渐渐开始合流。

  随着殿外的夜色愈发浓烈,他们的身影随之而真实,仿佛在这一刻中从历史中缓步走出,就连栩栩如生四字也不足以完全形容此刻的情景。

  幽微的白光勾勒出那些道袍羽衣的古老轮廓,散发出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已然近乎神圣。

  顾濯站在殿门前。

  与这二十余位天道宗先贤相对而立。

  还是那一袭寻常黑袍,与黑色融为一体,找不出半点特别。

  他的气息并不神圣,更不高深,只是寻常。

  寻常世间万物的那种寻常。

  “这有什么意义呢?”顾濯说出第一句话。

  那位道姑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们总归要站出来,给予你所需要的诚意,证明这是一场双方地位对等的合作。”

  她的声音是那般的温和,就像是春日雾夜里随风而至的温润空气,令人下意识放松之余,更是在不知觉中产生信任。

  顾濯沉默不语。

  “若非如此,你为什么要往前走出这一步呢?”

  道姑看着他温柔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年那场不愉快的谈话过后,你就再也没有走进我们的坟墓哪怕半步,但今夜你却跨过了这道门槛,而且事先还对我们做出了挑衅,但……挑衅真的没有意义。”

  是的,这座古老的祖师殿事实上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与云梦泽最深处那座旧道观并无本质区别,同出一源。

  历代先贤与祖师正是以此为寄身之处,长存在这人世间百千年,静观天下。

  “你想看,那就看吧。”

  广缘真人神情冷漠说道。

  声音落处,道殿内的烛火无声熄灭。

  夜色如潮水般自顾濯的身后涌入古老殿中,雨声骤然急促如惊弦,似箭矢,其势凛冽。

  那被余笙亲手挽起束好的黑发,束发的衣带断裂在这一刻,发丝缭乱向前。

  啪啪啪啪啪。

  黑袍被无形的雨珠不断敲打,为神魂带来轻微而真实的痛楚——这本就是下在识海的一场雨。

  顾濯仿若不觉。

  “你们想多了。”

  他说道:“我真没你们以为的这种意思。”

  听到这句话,那位道姑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濯轻声说道:“我从未想过让你们展现所谓的诚意,我先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像你们这样自欺欺人着实没有意义。”

  话音未落时,他已迈步向前,把手伸向其中一位天道宗先贤的咽喉。

  看似随意的动作,竟让那位祖师毫无反应余地,要害就此被他捏在手中。

  那位祖师皱起眉头,眼中找不出丝毫的恐惧,冷声说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能愚蠢到这种程度的?”

  神魂之躯不同于肉体,再无凡尘俗胎之要害可言,又岂会被这样杀死?
  这是在场所有祖师的想法。

  然而就在下一刻,道姑心中的强烈预感突兀成真。

  在那位祖师不以为然的傲然目光里,顾濯的左手直接把那头颅与身躯捏断成两半,带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撕裂声。

  没有鲜血四溅散开。

  没有脑浆从跌落的脑袋里洒出,无头的尸体维持着先前的站姿,直至头断前一刻仍未反应过来。

  顾濯继续前行。

  他以手为刀,再斩落另外一位祖师的头颅,如若信步摘花。

  道姑的眼神变得极为凝重。

  广缘真人沉声问道:“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这样做对你有任何好处吗?以你现在的境界与我们为敌,你以为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如雷鸣般的怒喝声好似震碎骤雨,让融在夜色洪流里的风倏然静止,带着死亡的铁锈味道瞬息间弥漫散开。

  与此同时,先前被顾濯亲手‘杀死’的那两位祖师,再次从那口古井中爬出来。

  他们的气息不再如前汹涌,眼神变得极其冷厉,带来更为可怕的危险意味。

  顾濯视若无睹。

  目光根本无法停留住他的脚步,就在这转眼间的数个呼吸中,再有三位祖师被他直接撕碎。

  道殿内的形势急剧变化。

  诸先贤与祖师神情难看至极,确定顾濯已经疯了,再不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存在。

  道姑面色微白,凝视着仿若身处闲庭的顾濯,口颂真言。

  真言出,道法成。

  夜色中出现无数条锁链,飞向仍在前进的顾濯的四肢,要将他缠绕镇压在原地。

  哪怕是裴今歌这等身入羽化的绝世强者,在此刻也会深感麻烦与棘手。

  ——出自道姑口中真言的这门道法早已到了浑然天成的境地,以无暇二字盛赞亦是丝毫不为过,在依凭古老道殿这座道场作为根基的情况下想要破法,难如登天。

  更不要说周遭还站着十余位天道宗祖师先贤,皆不会袖手旁观。

  当今世间羽化中人,谁能在这座道殿里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哪怕白皇帝亲至也不能做到。   
  这正是以广缘真人和道姑为首的诸祖师最大倚仗所在。

  ……

  ……

  啪、啪、啪。

  数声轻响,紧接着是绵延不绝的相似声音,那仿佛无穷尽的锁链还未缠绕在顾濯的身躯之上,便已尽数破碎断落不复存在!
  这一刻,貌美道姑尚未来得及震惊与错愕。

  下一刻,顾濯便已经出现在这位祖师身前。

  与先前不同,这一次的他显得要认真上许多,不再是随手而为。

  他抬起手,并指为剑。

  剑锋落在道姑的眉心之上,片刻停留后,为其身躯带来数之不尽的裂纹,像极了瓷器。

  如水般的光芒从这具瓷做的身躯中外泄流露,为漆黑的道殿带来崭新的光线,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破碎声。

  砰!
  恐怖的声浪,与道殿的墙壁发生碰撞后,再是倒卷而回。

  天道宗的先贤祖师们的脸色急剧苍白,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勾勒道袍羽衣的清光更是瞬间熄灭,不复半点神圣之姿。

  顾濯神情平静如故。

  “你是怎么做到的?”

  古井中传来一道仓促中夹带着惊惧与惘然的癫狂声音,来自那位道姑的唇中:“现在的你就是个归一境,凭什么能破开我的道法!”

  顾濯理都不理,继续前行。

  余下的诸位祖师不再冷眼旁观,皆如临大敌,出手。

  唯有广缘真人依旧漠然注视。

  各种道法相继绽放盛开,映入顾濯眼中。

  都是这些祖师们生前最为得意的道法,藏书楼中不乏与其相关的道藏,记载着往日的荣光。

  无论是谁,无论再如何擅长以寡敌众的强者,面对这样的阵势都只能选择避其锋芒。

  顾濯避也不避。

  一应道法未近其身便已消亡。

  就像是大日降临世间。

  道法如暴雨,终究是雨,如何能近烈日?
  祖师们相继死去,再而从那口幽深古井中爬出,玄枢那具年轻身体的腰背变得愈发佝偻,与终日弯腰直面黄土的老人再无区别。

  当顾濯即将走到大殿尽头,与古井相差不足十步的那一刻,广缘真人终于开口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这座道场听从你的意志。”

  “只要我愿意。”

  顾濯说道,心想自己曾经在那间破道观里住了很多年。

  他望向这位在修行史上绕不过去的绝代强者,决定给予最大的尊重,于凛冽风中虚握无形道剑。

  广缘真人摇头说道:“但你所能影响的终究只是一部分。”

  顾濯平静说道:“这已经足够了。”

  话音落而剑出。

  一道炽白流光倏然破开满殿夜色。

  接着。

  流光凝为一线。

  “先前说过,从来都不是我自视太高,而是你们见识太浅,根本不明白我的强大。”

  顾濯说道:“遗憾的是,你们却不愿意相信。”

  广缘真人愣了愣,低头望向胸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苍白的空洞。

  在空洞后,是那座被炽白剑光所淹没的古井。

  井中,天道宗的祖师们无声嘶吼着,面露狰狞与不甘,在恐惧中消亡,再也无法复生。

  道场……就这样被破了。

  广缘真人醒过神来,眼神无比复杂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就此在寂灭中死去。

  连带着那些不愿死去的所谓先贤们。

  夜色悄然散去,烛光再临。

  死亡带来的阴冷气息正在随着秋夜的风散去。

  玄枢坐在大殿尽头的蒲团上。

  他神情麻木地看着顾濯,声音嘶哑问道:“你为何非要我死?”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活着。”

  顾濯说道:“仅此而已,师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格外认真,语气很诚恳。

  话音落后,啪的一声轻响。

  那是一个响指。

  玄枢惨笑着闭上双眼。

  在他的眉心中多出了一个血洞,其中有污血从中缓缓流淌,滴落,打湿蒲团。

  顾濯静静目送他的死去。

  以为敬。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令人厌恶的气息散尽后,他才是归去。

  ……

  ……

  孤峰之上。

  余笙站在殿外,吹着风,望着今夜的星星。

  顾濯回到她的身边,带着久违的疲倦。

  余笙什么都没说,轻轻地抱了抱他。

  “没事。”

  顾濯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的心情很好,不仅是把当年就想做的事情给做了,还把未确定的事实确认了下来。”

  余笙问道:“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吗?”

  顾濯嗯了一声。

  “祖师殿里的确都是一群废物,在无法搬弄权术阴谋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当年的我,所以……”

  他以客观语气阐述道:“祖师必然还活着,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我。”

  余笙说道:“然后?”

  顾濯微笑说道:“等待我踏出那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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