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宗教改革,是降低赎罪的价格
2025-03-08 作者: 千翅万瞳
第328章 宗教改革,是降低赎罪的价格
“食肉饮酪,不事种植”这一句时常出现在天朝古书上文字,其实便是天朝对游牧民的刻板偏见。
绝大多数牧民,其实是一定耕种习惯。
比如说塔吉克牧民,除去放牧绵羊、山羊、牦牛外,也会耕种青稞、小麦。
他们往往是春季种完地后,开始往山区的夏季草场放牧,在秋收前偶尔派人过来浇水或除草。
等到秋天,夏牧场的牧民们,便带着牧群回到田间收割,到冬天的时候,又要离开前往山下的冬牧场生活。
而穷牧人又与富牧人常有合作。
富牧人的牲畜更多,所以即便是播下了种子,种了地也不得不离开前往夏牧场。
而穷牧人的牧群比较小,则可以就近放牧,因此可以留在农田中照顾自己还有别人的田。
等到富牧人回来后,则要分出部分收成给穷牧人。
至于盖里斯眼下所在的尤克图部,则保留了一定的部落公产概念。
他所在的这大片农田,并没有划给个人所有,而是作为了族产,由各户派人共同耕作,一同收割,然后又按照户为单位,平均分配。
这种模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叛经离道。
游牧部族内部,其实是相对比较少以出现极端贫富分化的。
甚至于说,游牧民个体,同农耕民个体之间,身份也是时常互换。
比如说,当一个游牧民的牧群足够庞大的时候,其便有了前往城市置办产业的机会,又或者在乡村购置田地,脱离原先风餐露宿的生活。
而过于穷苦的农奴、佃农,也时常为了逃脱领主、政府的劳役,地主高利贷的催逼,主动向草原上流亡。
由此,相较于农耕区而言,牧民群体的内部矛盾,并不会特别激化,也并非完全不懂农业耕作。
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不只是与羊群一同游荡在天地,农田其实也是春秋之际停留的住所。
每当春秋之时,许多部族便会彼此聚居在一起,交流各自信息,还要举办节庆活动,提供安排男女之间亲事的机会。
现如今时间已经到了十月。
尤克图部,近乎所有的人,都来到这山脚与草原的交接处。
虽然对于盖里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依旧心生畏惧。
毕竟有着奥斯曼那批人,亲眼见证了盖里斯在埃尔祖鲁姆城中大杀四方,并且将之作为传奇故事到处吹嘘。
许多与盖里斯接触较少的人,已经将之视为惹不起的传奇了。
但由于这里的农田耕地,又确确实实是在盖里斯的照看下毫发无损。
要知道,这里的耕地面积,虽然说不大但也有几十费丹,也就是大约几百亩的田地。
这些田地,亩产极其低下。
全部粮食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多磅的量,均摊到尤克图部每户手中,也不过是三四百磅的粮食。
虽然说这个量不大,可却是部族过冬的救星。
收割完后的麦秆,能作为草料饲养牧群。
那些大麦、小麦、黑麦,则又可以作为精饲料,替冬天怀孕的母羊们补充营养。
而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制成饼后,也可以作为迁移前往冬牧场时,这一路的干粮。
等到冬季结束,很多余的那些麦子,又可以叫人饱餐一顿,并留下足够多的种子,播撒在这片原野。
可以说,盖里斯将他们这个部族,从牧群减少的困境中救了出来。
面对这样一位充斥着传奇色彩,而又对部族有恩的存在,在秋收之后的节庆里,甚至时常有怀春的少女主动上门表达爱意。
只不过她们基本上都吃了闭门羹,被阿尔斯兰拒之门外。
不过时常也偶有意外,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来到盖里斯小屋前的部族少女。
在阿尔斯兰告诉对方盖里斯已有妻女,不打算再添妻子后。
没曾想,这个脸色略有羞涩的少女,却直接将一条绣着结绳交织,还有鸟的围巾塞到了阿尔斯兰手中,然后转过头就跑。
就似乎,这个少女觉得,先前她被误以为过来找盖里斯,是一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
没过一会儿,盖里斯从屋中走出来后,就见到了呆在原地的阿尔斯兰,然后瞧见了朝村子方向跑路的少女背影。
然后注意到了阿尔斯兰手中的围巾,心中有了答案。
然后盖里斯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将之惊醒。
这个时候阿尔斯兰开口说道:“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之前不少女孩,以前是向我求爱过的了……而我似乎,都未曾给过她们说明来意的机会……”
盖里斯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什么。
阿尔斯兰这家伙,虽然说谈不上木头,但在这方面也表现的非常迟钝。
假如按照刚刚发生的情况来说,或许先前的不少少女,其实是来找阿尔斯兰的才对。
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盖里斯不管怎么说,就算面貌看起来比较年轻,其实也有三十岁了,放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大叔。
不排除有些年上控,好盖里斯这一口,但应该也不会特别多才对。
反倒是阿尔斯兰,作为部族首领之子,年少力壮,又表现的英勇无畏,更别提其年轻的面庞格外俊朗。
加上现如今奥斯曼在贝伊国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许多家庭应当都将他视为了香饽饽,想要与之联姻才对。
只不过,之前阿尔斯兰对所有少女都拒绝的太快,根本没去细细分辨。
现如今想明白后,阿尔斯兰有些浅浅的后悔了。
再度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盖里斯便回到了小屋中。
在秋收结束后的这些日子,盖里斯除去整理出一些方便游牧向定居生活转变的技术资料外。
盖里斯也在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
在耶路撒冷时期,由于不论是外约旦、提尔、塞浦路斯、的黎波里等地,由于存在系统的基督教教会。
盖里斯在想办法将之收编后,都轻松取得了一批具备一定学识的宗教人士。
虽然那些宗教人士并不是那么的可靠,但至少有组织性,可以拿来辅助传播盖里斯神学。
但在来到安纳托利亚后,盖里斯便发现,这附近别说基督教体系崩溃,便是伊斯兰教体系,其实也都不健全。
长期的战乱对安纳托利亚的破坏极其严重,而突厥人的伊斯兰化其实又不够彻底。
因而盖里斯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可用之人了。
自己现在动手,丰衣足食,从0开始教,固然是一条路,可这效率实在是太低。
至于让安条克派人过来支援,自然是一个条路子,但盖里斯又不是一个坐等事情完成的人。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盖里斯也在复盘宗教历史,思考对策。
首先,盖里斯虽然是宗教上的先知,但他对于政教一体并不是很感冒。
按照盖里斯早年的一些想法,其实是要让灵魂属于上帝,肉体归于世俗,太平教团存在的目的,在于让世俗有类天国。
让世俗有类天国,这一条便是指并不是希望教团治下=天国。
基于对后人能力的不信任,盖里斯并不打算在神学上给教团太多权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宗教改革了。
而宗教改革这个事,从历史上来说,不论各国、各个时期……其实都存在一个奇特的共通点。
这个共通点,便在于宗教改革后,能够取得传教优势的教派,实质上是将赎罪卷的门槛降低了。
最经典的,16世纪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
当时天主教会普遍出售赎罪券,信徒只需支付金钱便能获得罪孽的宽恕,甚至可以替去世的亲人赎罪。
面对如此低下的救赎门槛,马丁·路德在1517年发布《九十五条论纲》,反对赎罪券制度,强调因信称义。
换个角度,其实可以理解成,马丁·路德认为给钱赎罪还是门槛太高了,要白嫖那才是香的。
同时期的其他天主教宗教改革,也都如此,开始放弃赎罪卷概念,强调,信仰与悔改即可获得救赎。
无独有偶,伊斯兰教苏菲主义的兴起,其实也论证了盖里斯的想法。
早期伊斯兰教中,正统派(如早期哈里发统治)强调遵守教法(沙里亚)和行为上的善功以换取真主的宽恕。
然后苏菲主义在9-13世纪兴起,他们主张通过爱与虔诚直接接近真主,而非严格的宗教律法或朝觐。
实质上的表现形式在于:念诵真主之名即可获得宽恕,这大幅降低了门槛,使伊斯兰教在广大地区传播。等到了18世纪,瓦哈比改革兴起,就更如此了……
至于佛教,早期的佛教还强调戒律与禅修,要求修行者需要长期修行才能解脱。
等到后来,某些教派一句:阿弥陀佛,即可往生极乐世界。
可以说,几乎所有能够广泛流行的宗教,都进入了一个在教义精妙层面不断劣化、简化、易于传播化,从而换取更多信众的处境。
底层的信徒,根本无需了解真正的教义为何,他们便相信自己能够获得新生,得到救赎。
而那些,依旧拉不下脸,不去放低“赎罪卷”门槛的教派,往往便轻易消失在历史中。
要知道,面对新教改革的时候,天主教也是主动进行了改革,从而顺应时代的变化。
只不过,虽然历史给了盖里斯以答案,但他对于这个方法,又非常、非常的顾忌。
毕竟:【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苦难的表现,同时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没有人性世界中的人性,是没有灵魂处境里的灵魂。它是人民的鸦片。】
马对宗教的批判,并非是说宗教本身天然有害,而是批判宗教阻碍了人对残酷现实的认知,给冰冷的现实套上了块温暖的表皮。
使得那最终的善恶之争,始终都在被推迟、延后……
对于后人来说,他们如何想、如何做,盖里斯是管不到太多的。
但对于盖里斯本人而言,目的和手段,必须切割清楚。
盖里斯的目的,绝非是要去包装这个平均温度只有零下270.42摄氏度的宇宙,对于他来说,利用宗教这个工具,强有力的推动人类向宇宙走上几步,才是他的追求。
人是目的,而宗教是手段。
如果为了让教团延续,而去蒙蔽人本身,这便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还有什么意义呢?
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仅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因此,盖里斯不可能无底线的放低门槛,至少他不能。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盖里斯心中某些想法也渐渐凝实起来了。
盖里斯不希望他的教团成为麻醉现实的温床,而是希望它成为推动人类行动的火炬。
他的宗教不应该是“终点”,即人们抵达后便停滞不前,而应该是一个旅程的起点,让人们通过它不断向前。
这样,他既能利用宗教作为工具,也不会让宗教本身麻醉人类的“灵魂”。
但现实又确实如此,因此,他需要在降低门槛以扩大影响力和保持信仰的真实力量之间找到平衡。
首先,盖里斯要将信徒确切的分为两类。
一种是面对普罗大众的,对于这一类信众,盖里斯要扭转他们心中的某些潜意识想法,要将教团的信仰凝结成“实践性的信仰”,即信仰的核心不是通过祈祷或仪式获得救赎,而是通过参与行动来获得价值感。
信仰不是为了等待来世的幸福,而是驱使人去创造更好的世界。
是要推动信众参与社会建设,比如建立学校、医院、工……让他们的“信仰”体现在他们的劳动与贡献中,而非仅仅是仪式性的祈祷。
讲白了其实就是:劳动创造人本身,赋予劳动以神学上的意味。
另外一方面,则又要将那些更为突出、进步、前往未来的思想散播出去。
不仅是印刷成经书书籍,还要叫人朗朗上口,深入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
儿歌也好、戏剧也罢、任何文艺形式,只要是与人民接触的文化,都该灌注进盖里斯的神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