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与君再相见，不知千百别

   第216章 与君再相见，不知千百别

  在七百周目之前，雷野觉得自己还是自己，他的身体还受自己的意志控制，他的意志还会被血腥的画面影响，他还会颤抖，会恐惧，会呕吐，会对自己所施加的单纯的凌虐感到恶心。

  在七百周目之前，伽钢勉强算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展现出了国王的尊严，面对疼痛和死亡他表现得比大多数人都冷静得多，他只不可思议地反复追问一件事，这个技能怎么可能会跑到了雷野的身上。

  雷野不语，只是一味地凿巴着伽钢的身体。

  大概是在第七百个周目之后，伽钢的脑袋就已经彻底扛不住了，这与雷野对他做的事情无关，是快速进行死亡回档时给大脑制造的阵痛，这样的阵痛雷野在一开始感受过，但随着经过了这么多周目的磨炼，雷野的脑袋已经像是长了茧的包皮，对死亡回档的耐受力被强化了太多。

  而伽钢不一样，所以他的阵痛比雷野猛烈数倍。

  在这个回档之后，伽钢那癫狂的状态被彻底打回了原型。

  他不会执着于要坐在他的王座之上忍着疼痛去装逼，每个存档刚开始他就会从上面跌下来，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地面，嘴里泄出断断续续的哀嚎。

  但此时才开始求饶未免太晚，雷野的怜悯与温软刚好被消磨殆尽。

  事到如今他已经很擅长战斗，也很擅长杀死敌人，唯独凌虐人类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恶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随着存档推移到此刻，他的动作变得冷硬且麻木。

  大野老师进化成为四哥小雷。

  伽钢就是他的茵迪克丝。

  首先，利用药液弄瞎伽钢的眼睛。

  在所有的身体残缺的状态中，雷野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明。

  在目不视物的恐慌之中，唯一的好处，是能让身体其他部位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无论身体哪一块骨头突然碎掉，伽钢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这是从爱露格斯那里学来的。

  说教无用，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课本。

  不过爱露格斯只是掰断，雷野制造的是粉碎性骨折，这样对方的四肢就会软趴趴的，像是面条，晃动起来制造的疼痛会更多一些。

  把骨头差不多砸断之后，雷野会给他喂一瓶药剂进行修复。

  持续性的修复过程中，伽钢可能会短暂地恢复他的视力，能看到雷野正在从储物袋里取出他为伽钢精心挑选的刑具——厨师套装组，雷野表示自己会作为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厨师，以自豪的技艺来处理他的内脏。

  当伽钢恢复好的时候，是存档点的二十分钟之后，每个存档的这个时间，都会有一位女骑士会爬上来。

  和洛达一样，她是没被控制的有自我意识的女骑士，所以寻路机制要比其他的骑士优秀，再加上那一身轻装，让她成为第一个穿过雷野在这些存档里陆续完善的障碍系统的赶到这里的人。

  在过去的存档里雷野和她根本不熟，自然和她也没有任何仇怨，甚至这位面容坚毅的年轻女骑士的言行举止还让雷野很有好感。

  她的行动和发言都像是NPC一样固定的。

  首先，她会环顾四周，惊讶地看着国王被肉壁改造的卧室，惊讶到颤抖起来，随后，他看到正在凌虐伽钢的雷野，迅速地想到了某个答案，然后咬着牙握紧银枪一个大跳过来。

  “你这.你这个可恶的魔鬼！居然敢用这般污秽之物侵蚀神圣的王城，甚至还将我王还不快快住手！若是有胆，与我决斗！”

  看她的行动和发言，显然对伽钢一无所知，甚至连王城顶部都没有来过。

  她的正义很可怜。

  能力也比洛达弱很多，雷野不准备和她谈话也不准备和她缠斗，那样太浪费时间了，他一个传送闪身到女骑士的背后，然后将其抱住。

  嗜血闪现！

  黑基魔流铠向女骑士的身体将其包裹，就像是当时格雷蒂对雷野做的那样，这身流体铠甲迅速从铠甲的缝隙钻进去，裹住女骑士的身体，使其动弹不得。

  还要十几分钟洛达才能赶到这里，雷野会在这期间继续对伽钢进行折磨。

  但尽管他邪恶的小脑袋里有着各种令人恶寒的折磨小妙招，他还是很难克服自己的内心来执行。

  在八百周目之前，连续回档的头痛欲裂就连雷野也难以承受，某种濒临破碎的麻木感让他突破了自己的下限，那些过去的自己甚至不敢看的画面，他渐渐可以熟练地做出来了。

  反正会回档的。

  残暴的程度，她会用那位女骑士来判断。

  比如说一开始的时候，固定刷新的女骑士会惊怒地表示要和雷野决斗，拿起银枪，一个大跳。

  被束缚在黑基魔流铠里之后，她会怒视着雷野的恶行同时破口大骂，直到回档为止。

  总会如此。

  而在不久之后的存档里，固定刷新的女骑士会在看到地上那摊东西之后吓一大跳，然后忍着恐惧喝骂雷野，拿着银枪与雷野对峙，并偷偷看着她爬上来的那个方向，像是渴望着会有友军尽快赶到支援。

  被束缚在黑基魔流铠里之后，她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牙齿打站看过全程，随后惊骇不已地看着雷野用那把脏污到不行的圣剑割开自己的咽喉，动作熟练宛如杀猪。

  在最近的存档里，连对峙的环节也没有了，她看到地上那坨奇怪东西的时候，会直接害怕到把手上的银枪都丢掉，跌坐在地。

  看向雷野的视线像是在看一头正在吃人的野兽。

  这种时候连传送魔法也不需要使用，雷野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她会毫无反抗被锁进黑基魔流铠里，然后看着雷野慢慢悠悠地再走回到那坨东西身边，完成剩下的环节。

  然后，在她被恐惧压垮的求饶声中，进入下一个周目。

  这些周目中，伽钢不是没有求饶过。

  但如果只是求饶，那就都是屁话，没有任何诚意。

  有几个周目的求饶更是有意思，他表示既然能够让两个人同时回档，那为何不一起合作？他们将一同伟大，这个世界将会由他们共享。

  雷野寻思着我当初和布娅笛一起回档那是初恋的感觉，我跟你一起回档干什么玩意，于是下手更重了。

  也有几个周目的求饶像是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发出来的，他甚至威胁雷野再不收手就会让自己的骑士军队论剑雷野，雷野不怕威胁但是怕他彻底疯掉，于是会在这样的存档里暂停对他的折磨，让他缓口气，等他什么时候又开始哭了，就再继续。

  老东西确实很硬，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对他构想的征服天下的那个未来抱有幻想。

  不过就像雷野渐渐感受到的麻木一样，他曾得意洋洋地向雷野介绍自己野望的那一幕，也渐渐地消失于他浆糊般的大脑里了。

  在九百周目之前，伽钢试图通过别的方式来逃避痛苦。

  他试过紫砂。

  然而，在拥有传送魔法的雷野面前，他速度再快也不会有雷野快，黑基魔流铠会把他缠住，然后，雷野那张宛如黑化过的邪恶面容会在很近的距离盯着他，视线扫过他的身体，伽钢感觉那道视线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在他身上游走，而那条蛇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凝视着你，这就是你渴望的力量，我会让你有充足的时间来感受这份力量诅咒般的权能，当然，是作为一个玩具的身份，在我心满意足之前，就连死亡对你而言都是一种奢望。”

  伽钢又用了几个周目才彻底理解雷野这番话的意思。

  因为雷野特意给了他两次紫砂的机会。

  但对于伽钢而言，他几乎只通过死亡得到了那么一瞬间的安宁，当他睁开眼，逆转的河流再次将他推回到过去的节点，面色阴沉如冷夜的雷野正挂着诡异的微笑等待着他。

  伽钢咬紧牙关，他无数次濒临崩溃，是欲念支撑着他到现在，尽管身体和灵魂都已经支撑不住了，但他看得出雷野其实也在硬撑，所以.所以比拼耐力的话。

  这个想法强行撑着他走过了最后的几十个周目。

  在第九百九十八周目，他睁开眼，看到雷野微笑着对他鼓掌。

  然后，在一阵蓝光闪烁之后，雷野消失了。

  因为知道传送魔法的存在，所以伽钢看到特效知道雷野已经离开了，但是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眼前空空荡荡，像是他不曾出现过，可浑身像是被拆解过无数次的痛苦让他知道过去几百个周目受到的折磨绝非臆想，雷野微笑着对他微笑着的诡异的一幕成为刻在他心里的梦魇。

  因为时间仍然固定在这个节点，不曾流动，他隐约地意识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

  在雷野离开的几分钟后，伽钢患上了极高程度的被害妄想症，他把王城所有的骑士都聚集起来，在某个大房间里同吃同住，他从风中残烛般的老人变回了一个孩子，缩在被子里不思饮食，思索着雷野为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他去做什么，什么时候会回来。

  三天之后，布娅笛死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伽钢感到愉快，因为他没有得到让他渴望的那个技能，事实证明胜利的果实已经归属于雷野所有，而他却没有任何手段能再给雷野制造一个类似的困境。      他只是祈祷着，祈祷着一场能让他安眠的死亡，可他却连去死都不敢，他实在太害怕自己一睁开眼就再度回到那个地狱，他贪婪地珍惜着雷野放过他的这些天，连每天的呼吸都是手动档。

  这样美好的时间，度过了一个月。

  就在伽钢想着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他得到了怜悯，可以安度余生之际。

  没有任何征兆地，他恍然看到一抹蓝色的闪光，然后是剑入心脏的声音，尽管刺入的不是他的心脏，但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莫大的疼痛和恐惧，因为紧接着他眼前一黑，随后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第九百九十九周目。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但也不算那么熟悉，面前的雷野从黑化状态恢复了不少，显得精神饱足神采奕奕，甚至还优雅地向他行了个贵族之间的礼仪。

  “好久不见国王陛下，这个月你过得还好吗，听说你连国家政事都不去处理，贵族们这些天一直在搞派对呢，过去我一直觉得这种活动没什么意思，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贵族们消遣压力的方式相当别致有趣，而且那些千金大小姐也有不少可爱的女孩子，和她们一起喝酒跳舞让我很愉快。”

  雷野神情畅快地说着，忽而阴恻恻地低下头，“看你的表情，似乎又恢复了恐惧的能力呢，虽然我不是很想对一个老头说这种话，但——请让我来让你的身体记住更多吧。时间？时间可有的是呢，我会无限次、无限次地让你领略这种痛苦，就连死亡和疯狂都不会带给你救赎。”

  一瞬间伽钢面目狰狞扭曲，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终于理解了。

  原来是.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一个循环。

  伽钢以为他撑过了三百个周目就算熬出头了，事情会有转机。

  可现在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才刚刚撑过第一个回合而已，雷野似乎拿捏得很准，把三百多个周目算作一个人能承受的极限，在抵达极限之时，他会给自己一个月的休息时间，然后进入到下一个三百周目的回合。

  而这样的回合到哪里才是尽头.天哪，这哪里会有尽头？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确实是一个无法决定自己意志的玩具。

  绝望——

  蔓延无边的绝望——

  他苦苦熬过的三百多个周目在这一个月的提心吊胆过后，此刻，终于崩溃爆发了，他几乎是滑跪下来，到雷野的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啊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我只想死掉，请原谅我吧雷野，请把死亡赐给我，”伽钢把头贴在地上，几乎语无伦次，“求求你了，不要再继续了，我投降，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我有很多王妃，她们还很年轻漂亮，我甚至没有碰过，我.我还有几个女儿，很多私生女，我.王位！我把这个国家交给你，国库里还有很多金币，你尽管拿去，无论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求你，别对一个老人做那么残忍的事。”

  全是废话，雷野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刺的抬起头来的伽钢一个机灵，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动，在某处肉壁旁捡起一根肉色的管道，贴在自己的后脑。

  十几秒之后。

  “我已经解除掉对王城境内所有骑士的控制，也解除了对博启四骑士的底层指令，他们已经全部收起武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焦土。”他大声说。

  说着这句话的瞬间伽钢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一直缠绕在他身上的某种巨大的压力终于消失了。

  就像是雷野眼中一瞬间消失的什么东西一样，代表着某个终点。

  从这股压力解放的伽钢大口大口喘息着，继续说。

  “我会把所有的骑士都转交到你手上，你可以确认这些骑士对你没有任何敌意，然后再把我杀死，当，当然，我刚才答应给你的东西都会交给你，我只求让我安宁地死亡。”

  雷野疲惫地叹息，原地坐下，在眸中燃烧的黑色的火熄灭了，那就是伽钢看到的消失的东西。

  在几秒钟的思考之后。

  “我确实要你的一个王妃。”

  他说。

  “没问题，都给你。”伽钢立马回答。

  “我要那么多阿姨干什么，其他的你放她们走就行，我要的那个王妃叫拉芙，几天之后可能会有一头牛来接她，你只需要放他们通行，别的不用管。”

  “好的。”

  “巫女们也都放了吧。”

  “好的。”

  “以爱尔洁洁的名义让爱尔家重新成为贵族？”

  “好的。”

  雷野起身，来到伽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东西还挺耐杀，不过看在你现在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可以到此为止，之后再想到什么要求我会再来找你，我相信你不会再有什么歪心思的，也会乖乖听话，对吧？”

  伽钢几乎是拼命地点着头。

  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雷野消失了。

  焦土。

  雷野摇摇晃晃地落地，一阵干呕。

  最后哇地吐了出来。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足以修复雷野的心理阴影，他一个过年杀猪都不敢看的人，要去做一个最变态最扭曲的杀人狂才能干出来的事，而且重复了几百次。

  就像是伽钢在安稳了一个月之后再归来才彻底崩溃那样，雷野花了一个月来修补自己，却在回到王城的一瞬间恶心得几乎想要逃离。

  蓝光熄灭红光亮起，他看了眼自己的数值。

  道德值：15。

  “掉了这么多啊.”雷野苦笑。

  不过回想他干出来的事，才扣这么点已经很少了。

  他抬起头，看向一个好久没有见过的东西。

  魔王城，此时它还没有被布娅笛的魔法炸掉，那是雷野心中失而复得的双子塔，让他眼眶湿润。

  风很愉快，他慢悠悠地往那边前进，有人从他前进的方向跑来，从他的身边路过。

  博启四骑士。

  他们背着各自的武器快速移动，正在向王城的方向回返。

  雷野回头目送他们离开，说来有趣，这几个人杀死了自己的爱人好几百次，但是雷野对他们没有半点恨意，因为雷野知道他们其实也很可怜，他们没有自己的个人意志，作为工具被伽钢操弄了一生。

  希望他们今后可以作为人类活下去，再次相见的时候，大家不会是打在一起的敌人。

  雷野继续前进，渐渐放慢步伐，他所见的世界风平浪静，没有剧烈战斗过的痕迹，他可以想象到在这个时候，某个人正因为有四个骑士突然跳出来和她打架又突然收起武器跑路而一头雾水。

  他最后完全停下了脚步，干脆原地坐下，躺下，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有花香，花香中有‘奇怪耶奇怪耶奇怪耶’的声音跑过来，不用睁开眼雷野就看到了骷髅小挂饰摇摇晃晃。

  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那股花香。

  摊开手掌，按在胸前。

  然后，他对自己，也是对这个世界低语。

  “Quick Save。”【已存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