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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晋江独家77

2024-10-12 作者: 陈西米
  礼堂内的彩灯球不知何时被关停, 厅内一片昏暗,只有门外正午的阳光刺眼,镀得站在日光下的女人身体轮廓逐渐模糊。

  被强光扎得精神恍惚, 段千淳后退着开口,声线带着点惶恐:
  “你……你是人是鬼?”

  黑衣的女人踏进厅内,后跟的皮鞋底敲在瓷砖上,一下,一下, 恰好与某些人的心跳同频,越来越快。

  “不知道哥哥现在更希望妹妹是人,还是鬼呢?”

  称呼唤得亲昵, 语气却丝毫未削弱侵略感。

  被段初雨这么叫一声, 任谁都会感觉皮肤被滚水烫掉一层皮。

  她走进去,身后同时闯进来一队警官——

  “不许动!全部将手举至身前!配合我们调查!”

  整座礼堂再度陷入混乱。

  不似一开始在舞曲中摇曳的静中求乱,而是不安的人四处走动,在警方的呼喝下慌张地驻足,于乱中缓缓求静。

  在混乱中抱紧摄影机的记者, 在呵斥中抱头蹲下的侍应生,在警员面前神色戚戚的段千淳……

  人影似鬼影憧憧,各色衣服在移动间化为拖长的色块。

  只有站在一片混乱中的段初雨, 冷漠地注视着段千淳的方向, 像是冷血的路人观看一场杀鸡的表演。

  唯有其胸膛随呼吸起伏的节奏, 彰显着她的生机。

  她还活着,她站在人群里,她将一切混沌尽收眼底。

  整个礼堂喧闹无比, 众人的脚步声, 掺杂了威严或恐惧的话语声, 身体碰撞桌椅发出的摩擦声……

  这些声音在苏诗亦眼中逐渐化为幻听的嗡鸣。

  她仿佛只能听见眼前人的呼吸声。

  眼前在无数移动色块中驻足的女人,在她眼中也慢慢融为色块。

  带有温度与湿度的,晃动的色块。

  直到脸颊一痒,苏诗亦抬手,摸到满掌的湿润。

  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在泪眼中目睹一切混乱,在段初雨的指挥下变为平静。

  她在泪眼中看到所有人慢慢撤出礼堂,她视线里只剩下她在意的那个人。

  她看到黑衣的身影侧过身来,与她对视。

  她的视线猛然下沉。

  她听见身边传来黎粤急切的呼唤,问她怎么摔了,问她还好吗。

  她恍惚地判断,自己应该是脱力跌坐在了地上。

  她看到眼前那个人表情一变,似乎有些紧张,匆匆向她走了过来。

  眼前的泪水越积越沉,沉到眼皮和睫毛都兜不住。

  她眨眼,泪水不断涌出,像要掏空她全部的灵魂。

  她听到女人嚎哭的声音,声音凄厉悲惨,她听着也为之动容。

  在意识突然断片之前,她猛然意识到,那个哭泣的声音,来自她自己。

  *
  在看守所见到段千淳时,对方已被拷上了镣铐。

  这人或许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对段初雨时,还傲慢地扬着下巴,坐在探视的玻璃后翘着二郎腿。

  “你为什么还活着?”

  段初雨走到窗口前,双手抄兜,甚至懒得坐下,就这么站着随意地说话,声音有没有被传声麦克收容,都并不在意。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爆炸当天,我和那群工人甚至没有到过现场。”

  倒是段千淳很在意她说了什么,有时听不清,便不得不贴近玻璃边的喇叭口,稍显狼狈。

  “那监控是怎么回事?”

  “监控?哦,你是说案发前一日的现场录像吗?不过是有心人稍改了日期放到现场的私用设备罢了。我也好奇,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施工现场的监控全被拆了,就剩那么一个在附近,如此关键的线索,还偏偏是假的。”

  段初雨没明说,段千淳却听懂,这人是在阴阳怪气。
现场监控被拆是段千淳自己的计划,他推断,假监控也一定是段初雨动的手脚。

  “所以,你早料定了有人要谋害你?”段千淳冷笑,“然后将计就计,甚至还主动配合,爆炸后找人找车到现场溜了一圈,佯装尸体被转移的痕迹?”

  “我听不懂。你有证据吗?你调查过吗?哦,我忘了,你应该没机会调查了。”

  段初雨将手机掏出,一手握着,拇指点几下,找出一个视频。

  她将屏幕贴在玻璃上,播放给段千淳看——

  是外界对段千淳的议论。

  葬礼上的蹦迪,让无数本就对段初雨有意见的人嗅到了乐子,纷纷参与过那场有限的骚乱,以至于如此滑稽的葬礼,甚至在网络上形成过转瞬舆论一边倒的狂欢。

  直到段初雨现身,一切陡然反转。

  那场荒谬的蹦迪给段初雨带来了多少的侮辱,此刻就如回旋镖狠狠打在段千淳脸上。
甚至威力更甚,毕竟段初雨终归只是个受害人,而段千淳则是动机明显的嫌疑人。

  对段初雨羞辱得越多,段千淳的动机和嫌疑越大。
直到段初雨现身,段千淳的嫌疑便到达了顶点。

  犹如天平的两侧,曾经一边倒对段初雨施以的压力,此刻全部倒在了段千淳的那侧。

  开始有人质疑过往对段初雨的诋毁,是不是也是段千淳动的手脚。

  怀疑是种子。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论断,线索就会越来越多。

  于是就有更多人发现,虽背负了骂名,段初雨实际没事实上做过真正不好的事情。
甚至部分堪称“罗生门”的可以黑白颠倒的事件,都是当事人为了推卸责任,故意甩锅给段初雨的结果。   
  段初雨越白,段千淳就越黑。

  此时尚未到审讯的环节,网络上对段千淳的声讨就已铺天盖地。

  如果口水和文字是杀气,段千淳大概率没法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早就在众人的议论中灰飞烟灭。

  目睹这些批判,段千淳脸色稍差,但还是高抬傲慢的头颅,逞强笑着,对段初雨说:

  “那又怎样?舆论是可以被引导的,就像我过去对你所做的一样。等我出去,这些流言都会消失。”

  “你居然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出去?”段初雨轻笑。

  “为什么不能?”段千淳也笑,“别忘了我的律师团都是什么实力。更何况这回,我顶多只是伪造了个葬礼,买了盒骨灰,不过是道德层面的小小恶作剧而已。”

  这回,段初雨看向段千淳的表情,多了点同情。
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类,蔑视蝼蚁的神情。

  “你年纪轻时犯的浑,都算是小事,都被父亲出手摆平了。所以这些流程你没关心过,但你连过去被拘留时待过的地方都不记得了吗?以前是在派出所,这回,为什么还没接受审讯,你就先进了看守所?”

  段千淳一怔,紧接着就听见段初雨说:
  “因为你是重大嫌疑人啊,段千淳。”

  “……”

  “我不是作为家属来探视你的,我是作为受害人和原告,来指认你的。”

  “你莫不是想把爆炸案的主谋,推到我身上?”段千淳嘴角抽搐。

  段初雨哼笑一声,“你居然还存在侥幸心理?虽然你很愚蠢,但不得不承认,你重金筹建的团队,还算有几分头脑。这些时日,我配合警方,为爆炸案收集完整证据链,确实耽搁了我不少时间,以至于让你跳到现在。”

  “你说什么?”段千淳呼吸急促起来。

  段初雨继续说:“你这能耐真是不得了,谋杀我保姆的故意杀人既遂,这次对我的谋杀未遂,爆炸、非法持有军.火……这么看来,过去那些商业竞争的恶意中伤,甚至只是你罪行中最温柔的部分。”

  “你有证据吗?!”段千淳握紧桌边。

  “你猜警方为什么不给你申辩的机会,直接把你带到了这里?”

  听到这句反问,段千淳悠哉的表情,轰然崩盘。

  他意识到了可能的下场,脸上的血色完全流失,灰得如同房间里墙壁的水泥色。

  他颤巍巍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明知求饶收效甚微,但别无他法,只得苦苦哀求——

  “妹妹。我知道错了。你有没有办法,捞我出去?以后我会消失,我再也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我会弥补我会赔罪!我什么都会做的!”

  段初雨收回手机,继续双手抄兜,作看客状:
  “这些都是重大刑事案件,我作为个人已经无权调解。更何况,哪怕可以调解,我也不会放过你。”

  “段初雨……”段千淳颤抖着唤着,眼角鼻尖不住溢出涕泗,看起来很脏。

  “顺带一提,段文成曾和我做过交易,只要你不过火,就让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对我名声做的那些小手脚,我全当视而不见。直到,你为了杀我,误杀了我的保姆,直到这次,你再度对我和我的爱人出手。”

  彻底意识到求饶无用,段千淳起身,恼羞成怒袭上玻璃,像要突破这里将段初雨撕碎。

  旁边的警员当即上前,将激动的嫌疑人反手压制在小桌面。

  段初雨后退一步,离开之前,悠悠然丢下最后一段话:

  “知道为什么我要赌上性命,冒这么大的风险,参与你的计划吗?因为这样值得。我要换你数罪并罚,要你从重处罚,要你被判死刑,要你再也没机会出现,要你再也没机会打扰我。”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惊人心魄。

  犹如前来索命的厉鬼。

  *
  走出看守所,明亮的阳光晃了晃段初雨的眼。

  她抬头看向空地远处的树林上空,光点跳跃在林叶的边缘,自由且美好。

  “段总。”Cathy上前,为她递上一副墨镜。

  “谢谢。”她抿嘴接过,戴好,一起坐上了新车。

  “要去医院吗?”司机问。

  “嗯。”段初雨应一声,重新翻出手机,给黎粤拨去电话。

  方才在殡仪礼堂,过于汹涌的情绪突然爆发,导致苏诗亦这几日本就不佳的身体一时支撑不住。

  她哭到昏厥,直到被送进医院输液,眼角还无意识地溢出眼泪。

  现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

  段初雨终于可以安心回到心上人身旁。

  黎粤很快接通电话,向段初雨报备苏诗亦的情况。

  医生说已无大碍,现在让病人充分休息为妙。
病人的需求是陪伴,那她醒来后就尽可能陪伴,避免再受额外的刺激。

  “辛苦你了。”段初雨回道,“我这就回去了。”

  “对了,段总,我还有话想对你说。”黎粤突然道。

  “嗯,你说。”

  “作为经纪人,也作为朋友,我从没见过诗亦哭过。从我认识她时,她就自诩‘有记忆起没掉过泪’,无论遇到什么事,我几乎没见过她慌张失措的时候。她被原生家庭轻视时,她创作遇到前辈打压时,她的作品遇到政策改变不得不抛弃时,甚至,刚得知你的死讯时……”

  “嗯。”

  “看到你回来,连我都忍不住喜悦。令我意外的是,她却哭得那么厉害。哭得令我不知所措。”

  段初雨攥紧手机。

  “如果可以,段总,我希望您别再让她哭了。”听着像是一个哀求。

  “劳您费心。这次是真的可以放心了。”段初雨轻声保证,“往后,再无人可打扰了。再也没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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