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晋江独家72
2024-10-12 作者: 陈西米
“初雨?”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让正用早餐的苏诗亦顿时困意全无。
她手一颤,险些误触挂断键,慌张反应过来后接通电话, 急切呼唤对方的名字。
这一声太过惊人,无论是语调,还是所说的内容。
连在门边穿鞋的黎粤,都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迟到,手脚并用地奔回餐桌边, 要听这通电话的下文。
苏诗亦握着手机时,感觉手腕有些脱力,干脆用上了两只手。
就算如此, 十指依旧无力, 连轻巧的手机都握不稳。
怎么不说话?
段初雨许久没说话,让苏诗亦心惊,也因而愈发期待。
她好想听见她的声音,想听见她会用怎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可段初雨为什么不说话?
假如对方说这通电话是误拨, 那苏诗亦该怎么掩饰自己最开始的雀跃,假装无所谓?
段初雨许久没有开口,只有沉沉的呼吸声贴着话筒。
至少证明, 段初雨确实在接电话。
至少证明, 段初雨应该听到了苏诗亦的呼唤。
“你……”苏诗亦有些不耐, 再度开口催促,“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嗯。”段初雨终于有了回应。
苏诗亦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是误触, 不是不小心拨来电话, 而是真的有事情。
人心大概就是如此贪婪, 一旦小小的欲望被满足,立刻就会膨胀巨大的妄想。
这一瞬间,苏诗亦开始猜想,段初雨打电话来,会是什么事呢?
会不会,有一点点可能性,是来谈复合?
不要取消婚约,不要搬出去。
姐姐你回家吧,我们一起解决问题,我也很想你。
“我们……继续维持婚约吧?”段初雨的声音传过来。
像是有万能许愿机在满足苏诗亦的思绪,她刚这么期待着,对方就这么说了。
但苏诗亦却一时高兴不起来。
在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原因时,她就听到对方愈发清冷的声线,客套疏远地补上对她的称呼:
“……苏女士。”
苏诗亦尚未诞生的笑意,被这淡漠的三个字彻底抹杀。
早晨因这通来电雀跃的心情,瞬间如同沉入海底,切换成与对面一样的商业模式。
“哦,哦。”苏诗亦以鼻息嗤笑,平静回应,“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有需要。当然,与我绑定的关系必然会给苏女士造成困扰,所以,针对这部分损失,我方愿给予经济补偿。你开个价吧。”
开个价吧。
谈判桌上,多少人想听到段初雨如此慷慨的让步。
可桌上这一方坐的是苏诗亦,她只觉得可笑,只觉得被羞辱。
“你明知道我不会……”
话说到一半,苏诗亦又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了。
何必呢?
于是她笑起来,拾起一贯轻盈的声线,自然回应:“那就,先给个一千万花花吧?”
对面明显哽了一瞬,像是没料到苏诗亦会这样回答。
来自段初雨的刹那错愕,给了苏诗亦报复性的快感。
“好。”段初雨答应。
“注意,我说的是‘先给’。后续再补要多少价格,就视你需要我配合扮演这表面婚约多久而定了。”
“……”段初雨片刻才又应,“好。”
“要签合同吗?”
“姑且不必,这也不是能落实纸面的交易。而且,这通电话我方已经录音,算作某种意义上的凭证吧。”
“行。”
交谈至此,这通电话也已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
挂断之前,段初雨开玩笑般补了句:
“合作愉快,我倒是确实没想到,苏女士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的婚姻一直都可以当做筹码,这件事,段总应该很清楚。”苏诗亦轻松回应,“更何况,您愿意给钱花,我可不当冤大头,不花白不花,不是么?”
“是。祝苏女士玩得开心。”
“您也是。”
嘟——
通话结束。
苏诗亦将手机甩在桌上,呼出一口气。
一旁的黎粤小心观察苏诗亦的表情,确定没有大碍,才敢说:
“段初雨找你继续维系表面的婚约关系?是因为最近的传言太多的缘故吗?不过,有点奇怪,她是这么在意名声的人吗?”
“你了解她,所以你知道她不在意名声。”苏诗亦冷静回她,“可你看你的第一反应,不也是她为了应付传言,才这么做吗?”
“这招又是为了什么?据你所说,她不是为了保护你才把你推出来的吗?按道理你们现在应该暗暗取消婚约,然后被爆料,这样才更有可信度,不是吗?”
“你所说的是一种可信度,段初雨运营的,或许是另一种。”
“你指的是……名存实亡的婚姻?”
“嗯。”苏诗亦淡淡道,“她说了这通电话会被录音,那么这次交易,很可能会流传出去。在婚变的风言风语里,表面营业甜蜜,却再没有过同框的互动,直到被偶然深扒出这场实锤的交易……多么完美的故事。”
黎粤心领神会。
苏诗亦笑道:“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受大众欢迎的豪门八卦了。”
“服了。”黎粤无奈一笑,随后又问,“所以你是反应过来了,才特地要那么多钱的吗?”
“不是。”
“啊?”
“我只是单纯想要那么多钱。”
“为、为什么?”黎粤诧异,“你缺钱了?”
“谁会嫌钱多呢?她想给,我就收着呗。”苏诗亦先是轻巧地回应,可说着说着,表情却黯淡下去。
直到她手肘撑在餐桌上,双手遮挡住表情,将痛苦的叹息闷在掌心后。
“诗亦!”黎粤无措,不知她怎么了,情绪转变这么快,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然后就听苏诗亦自暴自弃般的倾诉——
“黎姐,你说我太坚定,以至于都让你开始相信段初雨。可是,该怎么办?”
“怎么了?”
“可怕的是,我离开她身边太久。以至于,我现在不那么坚定了,我开始有一点动摇了。”
“……”
“长此以往下去,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不信任她了,我们该怎么办?”
*
舆论会改造人的思维。
多数人的思维,造就了舆论。
而多数人的思维,是可被引导的。
尤其当这些人误以为真相,是被自己亲手发掘出来的时候——
先是匿名小众论坛有自称段氏的员工,声称通过集团内网,无意间窥探到了惊天内幕。但只有标题,没有下文,被网友重复怒骂几百层,狼狈删楼。
几周后,又是同ip的该用户,发布了一条通话录音,声称要和开除自己的老东家爆了。该楼很快被不可抗力删除,但录音被少数手快的网友保存了下来。
录音内容,自然是那日段初雨和苏诗亦关于维系婚约的交易。
于是,这条小道消息,从论坛内部传播出去,迅速在各大平台流传开来。
段氏的反应很快,这本该热度极高的内幕,居然几次都被从热搜上压下来。
可段氏越隐藏,网友们传播得越热闹,甚至滋生出“付费发录音”的小产业链。
至此,无论是否听到过这条录音,其中的内容,都成为了大众默认的事实——
段初雨和苏诗亦的婚姻,如今已是名存实亡。
二人再无感情。
“段总!干杯~”
“刚才段总喝过你的了,现在该喝我的啦!”
密闭的包厢灯红酒绿,衣着暴露的俊男靓女们,簇拥在同一个女人的身边。
这人自然是他们口中的段总。
如今外界议论纷纷的婚姻破裂的段初雨。
段初雨捻起高脚杯,配合地举杯轻笑。
咔嚓。
侧后方的手机镜头拍下这恰到好处的一幕,有些模糊有些朦胧,画面中的主角依稀可辨。
典型的偷拍视角。
“好了。”Cathy检查过照片视角后,收起手机,开口道。
听到声音,簇拥在段初雨身边的年轻男女们这才散开,各自端坐在附近的沙发上,全然没有一开始暧昧的引诱姿态。
“你们出去吧!”Cathy对这群模特开口。
年轻人们起身正要走出包厢,却听段初雨开口:“留下吧。”
众人纷纷止步,回头,看看Cathy又看看扶额的段初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段初雨疲惫地撑着额头,说:“来都来了,坐下喝酒吧。算我账上。”
这些Cathy精挑细选的貌美模特们,这才敢重新坐回来。
一开始都只是试探着点几杯,这伙人见段初雨确实没有计较的意思,这才一个个喝开畅谈起来。
酒吧总算有了酒吧该有的氛围,而非段初雨坐镇的面试现场。
知道自家这位顶头上司内心苦闷,此刻哪怕不与这些年轻人说话,只是有人陪着喝酒,都算得上缓解,Cathy也没再拦。
这些人都经过她考核和保密手段,嘴严实得很。
至少这段最关键的时刻,嘴会很严。
至于过了这段时间,要出去怎么说,也都无所谓了。
在喧闹声中,段初雨抬头看向Cathy,问:“你不坐下一起么?”
Cathy摇摇手机,示意刚拍的照片,“我得马上找个合适的人选,发出去。”
“好。去吧。”段初雨摆摆手。
Cathy这才走出包厢,将段初雨独自留在青年人们热闹的狂欢中。
都市青年喝酒,多半与情绪有关。
尤其这里又挤满了颜值颇高的人,混迹在声色犬马的圈子里,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情感纠葛。
喝着喝着,就有些醉意。
醉着醉着,就有人聊起了前任。
刚开启这个话题时,还有人警惕地看向段初雨。
见段初雨只是安静喝酒,不打算插话,这伙人就彻底放开,自顾自聊起来——
“我呀,我记得我总看前男友的微博,看到有一天他忍不住私聊我,说系统一天要提醒八百遍,你到底每天要偷看我几次?”
这糗事换来众人的大笑。
笑里掺了点感同身受的自嘲。
连一旁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酒的段初雨,都不自知地勾了勾嘴角。
“我也有这样的事!我记得我有次喝得烂醉,自己家都记不住,却能打车报地址摸到我前女友家去。也是她善良,收留我一晚,才没让我睡大街。”
“我也有类似的事,不过不是喝醉,是我装醉。可能醉鬼是骚扰前任的最佳伪装吧?我就假装喝多了,给她打电话。只可惜,她一次都没接。”
酒喝得有些体热。
段初雨揣着手机,想去包厢外透透气。
脚底虚浮,跌跌撞撞地,段初雨摸到门边,开门走出去,将一室喧嚣关进包厢里。
她找到了洗手台,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眶喝得通红,表情木得失魂落魄。
她拿起手机,想起包厢里那群人说的:
醉鬼是骚扰前任的最佳伪装。
她解锁屏幕,想翻找通讯录,但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眼花,半天都没找到目标那个名字。
于是段初雨驱动语音助手,对它说:“打给苏诗亦。”
AI助手检索片刻,回应:“未找到名为苏诗亦的联系人。”
段初雨这才恍惚记起——
哦,是我删了。
自己先前怕忍不住,早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或删除或隐匿,都藏起来了。
看着AI助手待机的画面,段初雨脑子空了一下。
接着,段初雨机械地抬起手,靠近听筒,又对AI熟练地报了一串号码,随后说:
“打给她。”
这回,电话顺利拨出去。
嘟,嘟。
仅等待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嘿嘿。
段初雨内心傻笑着想,我比刚才那个人好一点。
至少我打电话,她接了。
喝了酒之后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潮湿。
带着水汽的呼吸声沉沉传过去,与对面平静却沉默的呼吸,进行交换。
谁也没说话。
谁也没挂断。
就这么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段初雨急促喘一声,像是委屈,像是撒娇,开口黏糊道:
“姐姐,我喝了好多酒。”
对面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轻得像是段初雨的错觉。
于是段初雨自欺欺人地假装没听见,借醉意耍赖,说:
“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