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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攘外必先安内

2025-03-13 作者: 长夜风过
  第347章 攘外必先安内
  马悦然环视了一下诺大的场地,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学者们:“张潮是一位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作家,他的选择应当被尊重。

  这原本只是作家与读者之间的事——我是读者,而他是作家,所以我们之间的会面,主动权在他那里。

  还记得那个故事吗?一位法国的《围城》书迷,写信给钱锺书希望能见见这位睿智的作者,而钱锺书回应:

  ‘假如你吃了个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可有些声音,或者把它升华成一场宫廷觐见,或者把它扭曲成了一场文化审判!
  所有关于诺贝尔奖的讨论令我疲倦。这个奖就像天气预报,我可以告诉你们斯德哥尔摩今天是什么天气,但没必要让全世界的作家都按这个天气穿衣。

  你们应该更关心作家,关心作品,而不是奖项,哪怕它是诺贝尔奖。

  张潮的《逐星者》让我看到汉语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不需要任何奖项来盖章认证。

  我知道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作家,有许许多多的‘敌人’——据说就连帕慕克,都在攻击他。

  文学从来不怕争议,怕的是把争议当真理。让我们把讨论的焦点放回作品本身,这才是对作家最基本的尊重。

  而那些无端的指控——民粹、保守主义、文学投机……到底有几分是就事论事,还是另有所图,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请不要再借着我的名义去戕害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马悦然一番话说完,现场先是安静得可怕,然后全场响起了浪潮般的掌声和欢呼,一波接着一波,整整持续了近2分钟才在主持人的反复提醒下才安静下来。

  在今天之前,没有人想到马悦然会以这样坚决的态度维护张潮,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把这些话说出来。

  张潮是谁?无论外部对他有多少非议,但他始终是燕大的“自己人”。

  作为燕大作家班复办以后的第一个学生,张潮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哪怕燕大历史上人物辈出,但说一句他是“燕大的骄傲”也并不为过。

  燕大中文系更有他的“大本营”,不少学生为了维护张潮在论坛上和人打嘴仗。

  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瑞典老头,在学生们心目当中也可爱了许多。

  马悦然看着台下群情激动的燕大学生,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1948年,他作为高本汉的研究生,第一次跟随导师来到中国,在西南地区进行方言调查工作,一直到1951年项目结束才回到瑞典。

  那时候背着照相机和录音设备满大山跑的年轻人,不会料到几十年后,自己竟然成为了中国当代文学的“皇帝”。

  深谙中国文化的马悦然当然知道这叫“时势使然”,但“黄袍加身”的滋味对一个活得很通透的80岁老者来说只是负担。

  即使他在过往多次访问中国、接受采访的时候一再强调中国文学自有其源流与发展,从《诗经》诞生的年代开始,从不逊于任何文明,中国的作家也很有智慧,可以写出伟大的作品。

  但是仍然挡不住有人一直问“中国文学的问题在哪里?”仿佛他是一个施舍符水的天师,或者药到病除的扁鹊。

  张潮的拒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从幼稚的比大小游戏中抽身的机会。

  ……

  “这真的是马悦然说的?”作协大会议室里,张潮和几个负责组织「青年作家访日代表团」的领导在茶歇间隙,得到了来自燕大的消息。

  众人的反应都十分错愕,然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张潮。

  张潮尴尬地摸了摸了自己的下巴——但那里并没有胡子让他捋——喃喃自语道:“这下麻烦了啊……”

  刘恒有些不解,问道:“这不是挺好吗,难得老头这么支持你,你们这算是忘年交——虽然没有见过面。怎么就麻烦了呢?”

  张潮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向递消息的干事小刘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小刘道:“千真万确——喏,这是燕大的同学记录下来的文字稿,一散会就发到网上了。”说罢将手机递给了张潮。

  张潮接过手机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又把手机还给了小刘,道了一声谢。

  邹光明看出张潮有话说,给小刘交代了点事情把他打发走了,然后才问道:“出啥事了?”

  张潮沉思了一会儿,道:“马悦然院士这么一说,把事情复杂化了。”

  “哦,怎么讲?”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张潮简单把刚刚看到的文字稿复述了一遍,并且补充道:“这个讲话的针对性太强了,我刚刚看到燕大的同学们已经开始喊着要揪出‘文坛内奸’了……

  虽然那些超过文学批评边界的言论我也讨厌,但是……”

  王蒙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明白了张潮为什么欲言又止,索性帮他补充道:“但是用这种方式把他们‘揪出来’,同样超越了文学批评的边界,是吗?”

  张潮点点头,顺着王蒙这句话往下道:“其实我知道这些人是谁,甚至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现场一片沉默,在座的都是人精,都是见识过文学圈、舆论界的许多怪现状的,张潮和王蒙这一唱一和下,哪里还不知道这股风从哪里来。

  刘恒和张潮关系不错,脾气也大,用保温杯一磕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吓了大家一跳,只听他道:“要越界也是这些人先越界。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这次你要去日本展现中国文学的形象,就得先把泼在你身上的脏水擦干净了。

  这些人真是什么钱都敢赚,这回让群众收拾收拾他们!”

  张潮:“……”心里忍不住翻了白眼。什么“攘外必先安内”,有这么咒人的吗?
  但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道:“这次泼脏水的这些人都是无名小卒……”

  刘恒纳闷了,问道:“无名小卒不好吗?这优势在你啊!”   
  张潮:“……”刘老师,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还有最近那个经典电影少看点……

  不过他还是只能耐心地解释道:“马悦然这么一说,同学们这么一‘揪’,我就没办法放长线、钓大鱼了啊,可惜,可惜!”

  众人:“……”大家都在同仇敌忾,你琢磨的是怎么钓大鱼?
  不过没一会儿,也都琢磨过来了,就连刘恒都猛拍了一下大腿道:“还真是!”

  这件事复杂就复杂在,他们可以扣屎盆子,但是在现在的舆论环境下,同学们“揪出来”的行为,反而会让张潮在舆论上陷入被动。

  因为时过境迁,张潮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伙儿了,无论他承不承认,他都是文坛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一方诸侯”。

  而这一次批评他的人——无论是某某大学文学院的副教授,还是某某地方作协的老作家,加起来与他都不在一个量级。

  张潮过往在舆论战中能取得胜利的关键,在于他一直都是相对弱势的那一方,他的反击往往被认为是无可奈何的正当防卫——只是有时候防卫太过当了点,不小心就把对手舆论超度了而已。

  就像这一次他拒绝马悦然,人们在态度上认同他的更多一些,除了他在CCTV访谈中的出色表现以外,内在的情感逻辑仍然是他和马悦然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一个刚刚崛起几年的中国青年作家,一个“积威”20多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大家下意识肯定认为前者的话语权大大弱于后者。

  尤其在国内媒体持续几周的炒作之下,会面邀请如同马悦然所说,成为了“宫廷觐见”,舆论就更认可两者的等级差异。

  张潮的拒绝,就不再是一个没礼貌的年轻人,拒绝一位慈祥的老人;而是一位勇敢的青年,反抗强权的收服。

  而这一次则完全不同,对张潮的批评远还没有形成“墙倒众人推”之势,连重要点的报纸都没有转载,仅在一些销量低迷的地方报刊上打转。

  而站在张潮这边的大学生和网友们,现在就要冲过去把人老底都掀了,还直接扣上了“文坛内奸”的帽子,实际上并不能让张潮真正赢得舆论上的优势。

  反而会让人觉得张潮站得高了、人也飘了,一点批评都受不了,还动辄就发动粉丝四处出征。

  2007年的舆论环境,就是这么怪——你越强,就越得忍着;忍不住反击了,那是你没修养。

  所以张潮虽然在第一时间就看到那些文章却一直选择按兵不动,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更“嚣张”一点——等他们“嚣张”到当初方老师、莲岳他们那个程度了,才好一网打尽。

  省得东拍一只苍蝇,西捏一只跳蚤,没完没了。

  结果马悦然这老头在燕大演讲一激动,他自己倒是脱身了,却把烂摊子留给了张潮——不过估计这也是马悦然事先想不到的。

  张潮最后只能叹口气道:“这事只能我自己来平——大家还是说回正题吧。我觉得行程没什么问题了,饭塚教授那边应该也可以接受。

  整个行程15天,不短不长,东京、京都、大阪……”

  高洪波问道:“北海道不去吗?我看最早日本发过来的行程里有这一项,后来怎么划掉了?莫言他们前年去了一趟,说是很不错,莫言不是还出了本书叫啥来着?”

  陈建功在一旁道:“《北海道的人》。”

  高洪波道:“对对,《北海道的人》——北海道是日本文学的一个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地域,川端康成的《雪国》就是写北海道的。

  他那个开头棒极了——‘穿过长长的界限隧道,就是雪国。夜的底色变成银白。’”

  张潮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北海道最美的时候是冬天——雪国嘛。10月上旬都还没有开始下雪,去了也看不到‘夜的底色变成银白’的景象。

  所以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去。”

  高洪波惋惜地“啧”了一声,道:“这样啊……还真是可惜,好吧。”

  张潮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莫言的《北海道的人》后来在网络上引起了多大的争议他可一清二楚,他特意让饭塚容取消北海道的行程,就是不想两者之间发生任何联想。

  张潮心里最清楚不过,文化人写的文字里,就数游记最敷衍、最不可信,要么和郭德纲早年相声里的主流相声演员一样,到哪儿演出都要唱一句:“xx啊xx啊我滴故乡。”

  要么和于秋雨老师似的,到哪儿都能说一套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深刻大道理出来。

  至于莫言属于哪一种,显而易见。只不过他本人估计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的一个发言和这本散文集联系起来以后,竟然迸发出了如此独特的戏剧效果。

  也算是某种由时间凝练而成的行为艺术标本了。

  张潮可不想当标本。

  这时邹光明道:“还有一件事,你确认韩涵、小四他们两人会来吗?他们俩可出了名的不合群,尤其是韩涵……”邹光明想到那个黑瘦的年轻人的张狂,不禁摇了摇头。

  要说张潮之前,谁是文坛的“麻烦制造机”,韩涵当仁不让。不过随着张潮的崛起,这两人的星光都黯淡了很多,没有那么扎眼了。

  张潮自信地点点头,对众人道:“我一个多月前就和他们沟通过了,他们两个都同意参加这次的访日代表团,只是在时间上可能不会和其他人同步。

  韩涵现在正在赛车季当中,中间大概能抽五天时间去一趟东京,刚好参加在涩谷的那场讨论会。小四现在开公司,也挺忙的,不过也答应至少参加两到三个行程。”

  邹光明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他们两个?其他人,加上你,就足够有代表性了吧。”说罢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张潮。

  张潮笑问道:“那如果这个时代没有我,同样有这么一个团,却少了他们两个,会有代表性吗,还是「代表团」吗?”

  大家闻言都沉默了,张潮这个理由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张潮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对众人道:“好了,我回去了,还要接着灭火啊……头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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