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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这波张潮站在大气层!

2025-03-12 作者: 长夜风过
  第343章 这波张潮站在大气层!
  陆金波的脑子“嗡”的一下懵了,紧接着血压蹭蹭往上飙,差点没当场脑溢血。

  急火攻心的他脑门上青筋直跳,被领带勒住的脖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颈动脉粗壮有力的搏动。

  陆金波踉踉跄跄来到房间的水吧台,颤巍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咚”灌下喉咙以后,才勉强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先掏出手机,把这条新闻转发给了今天要赶来的同事,并且嘱咐道:“先按兵不动。”

  然后才给张潮拨去电话,但只听“你这该死的温柔”的彩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最终被自动挂断。

  陆金波不甘心,又接连拨了两次,终于听筒里传来张潮那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但没等他开口,张潮就道:“陆总,我正在接受专访,现在不方便多说。

  等采访结束以后,我再回给你。”说罢就挂了电话。

  陆金波茫然地放下手机,“嘟嘟”的挂断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陆金波在失神了一会儿以后,立刻振作起精神,他决定要去一趟张潮昨天接待他们的那个四合院,专访八成还在那里进行,因为他隐约听到了鸽哨声。

  如果是在室内或者CBD附近,是听不到这么有燕京韵味的响动的。

  当面见到张潮问清楚怎么回事,无论最后是一拍两散,还是另有说法,死也要死得明白点。

  陆金波匆匆下楼,连早餐都不吃,打了个车直奔东四牌楼,张潮的四合院就在那边的胡同里。

  出租车在燕京城里曲里拐弯地转了半个小时,终于把心急如焚的陆金波带到了胡同口,再往里车就进不去了——不是胡同太窄,昨天还能开到四合院门口呢,而是胡同口的违规停了车,司机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陆金波付钱下了车,看着一溜车从胡同口一直往里延伸,正奇怪呢,又有一辆车停在他的身边,下来一个穿着工作马甲的记者和一个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师。

  记者满脸愁容地看着胡同口的“车队”,对摄像师道:“妈的,来晚了!赶紧走吧!晚了张潮的正脸都拍不到了!”

  说罢就火急火燎地往里快步走去。

  陆金波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车恐怕都是来采访张潮的各家媒体。往里走两步,不少车身侧面印着的单位名称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新燕京报」

  「燕京日报」

  「京华时报」

  「凤凰卫视」

  「东南卫视」

  ……

  甚至还能看到「CCTV」的字样,一路停到了他昨天来过的四合院门口。

  和昨天来时的“门庭冷落车马稀”不同,今天四合院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一看就都是记者,长枪短炮地从从宅门一直簇拥到了一进院。

  幸好天气已经凉快下来了,不然这么多人非得热死不可。

  昨天在大厅里负责布菜、换碟的服务员,现在都在一进院接待记者们,不仅摆了一地的塑料凳子,还给每个人沏了一杯菊花茶。

  看到这盛大的场面,陆金波内心的焦虑缓解了一些。

  其中一个服务员看到了陆金波,连忙上前招呼道:“陆总好。张总特意交代了,如果您来了的话,先进去里面坐。”说着,就准备带着陆金波从垂花门到二进院,也就是主院。

  记者们也注意到了,大家都是跟文化线的记者,陆金波又是这几年的风云人物,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作为这些年最成功的出版商,陆金波出现在这里显然和他们不一样,结合昨天收到的风声,那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记者们连忙抓住机会,抄起话筒、摄像机,就围住了陆金波——

  “陆总,请问您来这里是为了张潮的新书吗?”

  “张潮不和马悦然见面,会对新书的销售产生负面影响吗?”

  “您是怎么看待张潮的这个决定的?”

  “陆总,您旗下的作家以叛逆著称,请问张潮拒绝和马悦然会面,是您的建议吗?”

  前面几个问题还好,最后一个问题吓了陆金波一跳,连忙打断其他人的提问,解释道:

  “首先声明一点,我与张潮是合作关系,他不是我‘旗下的作家’,他是我的……朋友,我很荣幸能在三年后,再次获得出版他新书的机会。”

  “其次,张潮与马悦然先生是否见面,何时见面,这属于他们两者之间的私人事务,我既没有权利干涉,更没有能力干涉。”

  “第三,新书这事才刚有个眉目,我只是获得了洽谈出版合同的资格,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确定,所以这时候谈‘销售’,太早了一点。”

  “最后,张潮作为我的……好朋友,他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相信他拒绝与马悦然先生见面,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什么‘叛逆’的举动。”

  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人群,跟随着服务员进到了四合院的内宅。

  此刻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拍摄器材,摄像机、灯光、补光板、收音麦克风……一应俱全,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每样器材上面大大的「CCTV」LOGO。

  怪不得其他记者只能乖乖地在门外等候,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而张潮依然坐院子的石榴树下,一身休闲打扮,坐在渔夫椅上,身前的小茶几也依旧摆满了水果、汽水和零食。

  坐在他对面的,是央视大名鼎鼎的记者、主持人白岩松。

  与张潮的休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岩松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精致的半框眼镜,神情虽然是温和微笑着,但又不失严谨、严肃。   
  看到陆金波进来,张潮伸手挥了挥,然后让陆金波坐到镜头外的候场空地上,并且对白岩松道:“陆金波,陆总,果迈文化,昨天刚拿下我新书的版权。

  我这次不想和马悦然见面,很大程度上,是在写作这本新书的过程当中有所感触,想法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等下你们也可以采访一下他。”

  白岩松也向陆金波点头致意,又继续回身接着采访。

  陆金波不敢怠慢,坐在候场区的椅子上,认真倾听张潮说了些什么。到这时候,他才有点明白张潮要做什么……

  白岩松问道:“……刚刚听你说,之所以做出这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决定,是在写作新书的过程当中想法产生变化了,是吗?

  那能具体说说在写这部新书前,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你又是怎么想的吗?”

  张潮点点头,笑呵呵地道:“在写这本书之前,文学对我来说是一项非常纯粹的个人事务,写什么、怎么写、写给谁,都是我‘乾纲独断’。

  但是这本小说从酝酿阶段,就有一种强大的情绪力量冲击着我,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文学观念——写作固然是高度个人化的事务,但是当你有这么多关注者以后,还否认作品的社会影响力和文化传播力,就太虚伪了。

  中国人的迁徙历史,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思考,让我这次的创作过程非常沉重、也异常艰难。但写完以后,我也有了一种明悟——

  我必须拒绝这场被过度符号化的会面,这不是对马悦然院士个人的不敬,而是对文学创作本体价值的坚守。”

  白岩松道:“哦?过度符号化的会面?你为什么会这么讲?”

  张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次会面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病态’吗?忽然有人从万里之外传来一个消息——‘马悦然指名要见那个叫张潮的小子’——然后我就被一个电话薅到燕京,又是座谈会又是个别谈话……

  哦,还有报纸上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说一回,记者的采访邮件把我的邮箱就塞爆了。弄得好像我见他是件多么重要的大事似的……”

  白岩松马上问道:“不是大事吗?马悦然是瑞典皇家科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据我所知,他很少会提出想见一个像你这么年轻的作家。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荣幸吗?”

  张潮想了想才道:“荣幸?如果从他的年龄、身份、地位,和对传播中国文化做出的贡献来说,他愿意和我聊一聊,确实是我的荣幸,我也很尊敬他本人。

  但是不能是在这种氛围中。这种病态的狂热气氛,我意识到这已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文学对话,而是被上升到了不属于它的位置,它也不能承载这场对话所肩负的某种期待。

  马悦然院士可能只是想见一见中国年轻一代的作家,就像他过去曾经见过年轻的北岛、苏童、莫言一样。但整个舆论氛围期待的是什么呢?

  一场‘加冕’,还是一场‘封爵’?我不知道,但这种气氛绝对不正常。所以我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才拒绝了这次会面。”

  白岩松敏锐地捕捉到了张潮话语当中意味,追问道:“‘加冕’?‘封爵’?你的意思是,大家对马悦然院士的态度似乎有点……”

  张潮不等他说完,就接话道:“有点过头的。这种姿态,本身是一种文化上的自我贬低,马悦然院士虽然是一个‘中国通’——我相信他的汉语水平在某些方面比我更好——但他仍然是一个欧洲人。

  「诺贝尔文学奖」也是一个欧洲奖项。他和它都很权威,但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按照这根指挥棒的挥舞来进行创作。

  这关涉到整个汉语写作生态独立性的文化命题,我不能不慎重。就像我在写新小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许多我们奉为圭臬的经典,其实是西方文化‘凝视’下的产物。”

  随着张潮将议题引入深处,白岩松理解起来有些吃力了,只能笨拙地问:“‘凝视’下的产物?怎么理解呢?”

  张潮梳理了一下思路,才解释道:“1938年,美国女作家赛珍珠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原因是她的作品‘对中国农民生活进行了丰富与真实的史诗般描述’。

  赛珍珠的代表作《大地》,讲述了20世纪初‘王龙’一家人从一无所有到成为富农的故事。如果从文学的角度看,《大地》无论从文笔还是立意都非常肤浅。

  赛珍珠对中国农村、农民和传统道德、因果轮回这些概念的理解,只相当于十五世纪中国二流的文人。如果把《大地》的故事用古白话浓缩成一个短篇或者中篇,塞进《三言二拍》里都毫无违和感。

  回目我都想好了——《憨农夫暴富弃糟糠苦婢女恨嫁负心郎》。

  但就是这么一个肤浅到甚至有些拙劣的小说,因为她‘正确’提炼了某些要素,比如中国人的‘土地意识’,结果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

  同时代描写中国传统乡村的作品,无论是鲁迅笔下的‘鲁镇’,还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甚至是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这些农村和农民,都远比她的真实、深远得多。

  但当时诺贝尔奖的评委看都不会看这些作家和作品一眼——哦,可能鲁迅除外吧,据说他有提名的资格,但是拒绝了——讽刺吧?

  为什么呢?除了译本的因素,更因为这些作家不是在诺贝尔奖或者其他什么欧美文学奖项评委的‘凝视’下写作。他们笔下的中国农村,不是赛珍珠创造出来的‘标本’。

  这个‘标本’在讲述什么呢?讲述中国的农民一定要安分守己,遵循传统旧道德,通过辛勤劳作、节约开支,就能积累财富。

  不仅一代人要这样,代代人都要这样——‘诚实的农民、忠诚的妻子,富饶的大地、农民的泥土房’,这故事冯梦龙看了肯定会说‘哪个迂夫子写的?’——可这是那时候的中国农村吗?
  但凡有点近代史知识的都知道不是。但偏偏这个虚构的‘标本’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认可。

  这就是我说的‘西方文化凝视下的产物’。”

  一长段的专业阐述,让白岩松的大脑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转过弯来,看得旁边的陆金波急坏了,恨不得上前抢过话筒自己来。

  白岩松一主持人懂什么文学?陆金波可是正经当过作家的,他立刻就明白了张潮这些话的厉害。

  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张潮不和马悦然见面,对《原乡》这本书的销售有多重要——“诺贝尔奖终身评委也要先睹为快的小说”,哪有“拒绝诺贝尔奖终身评委先睹为快的小说”有噱头?

  这个采访一旦播出,《原乡》不得成为中国当代文学摆脱西方价值观控制、走向品格独立、文化自尊的代表性作品?
  大家不得把书给抢疯了?

  陆金波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图书营销能力全中国首屈一指,虽然屡屡败给张潮,那也是因为张潮太能抢风头了。

  现在他才知道,张潮搞起营销来,标准的“既要·又要”——是既要耸人听闻、夺人眼球,又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自己明明知道张潮这是为了《原乡》的发售造势,可也被这一套套义正词严的说辞说得心头一跳一跳,早已经死去的文学梦想,仿佛要破土重生……

  这种煽动力,还让其他人怎么玩?
  而张潮接下来的话,更是把陆金波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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