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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站苍生之前,何错之有!?

2025-03-12 作者: 什么的秋观
  第149章 站苍生之前,何错之有!?
  而在偏头关被攻破之前,午后时分,梅家嫡长子梅崇阳已经依靠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进了将军府。

  镇守偏头关的守将名为董文祯,乃是雁门关守将,董玉楼的胞弟。

  两兄弟靖难时期便跟着晋王走南闯北,杀上京师,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靖难结束后,晋王被封了二十万军权与西凉,董文祯也被提拔为边关守将,镇守关隘,乃是晋王亲信中的亲信。

  这么多年,董文祯兢兢业业镇守边疆,诛杀的戎族早已数不清,董家两兄弟的爹娘更是惨死在戎族手中,自然也与戎族有着血海深仇。

  在梅崇阳看来,晋王兴许会勾结戎族,但董文祯定然不会。

  若是晋王当真与戎族有合作,那董文祯多半会反。

  民族大义和愚忠,梅崇阳相信董文祯会选择前者。

  他进了将军府后,董文祯身着血染盔甲,亲自来迎,浑身煞气与血腥味,极为难闻……但这才令人心生敬意,因为这血是为大离百姓流的。

  “战时无需多礼,我也不多问,戎族正在冲关,我本该与将士一同杀敌,此刻耽误不得,敢问梅公子来此是为?”董文祯语气急促,开门见山问。

  梅崇阳微微拱手,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将军可知巫明?据我所知,他与王爷门客有所联系,昨晚更是用文书进了城内,因此我怀疑王爷或许投了戎族,偏头关的边防情报,也有可能落到了巫明手中。”

  董文祯脸色微变,眉梢紧蹙,沉声道:“梅公子,此话可不得假。”

  “若有虚言,自裁于此。”梅崇阳也是沉声道。

  董文祯脸色一变再变,才冷冷道:“没有证据,单凭梅公子一面之词,恐怕……”

  梅崇阳抬手指了指将军府外,又指了指关外的尸山血海,“稍有不慎,城内百姓,城外士卒,尽会身亡于此,梅某的确没证据,只求董将军提前做好准备。”

  董文祯沉默片刻,却是忽的问:“城内百姓,城外士卒,与大离江山比起来,梅公子觉得如何?”

  梅崇阳微微一愣,“自是大离天下最为重要。”

  董文祯笑了起来,“董某也深以为然。”

  言罢,董文祯又忽然道:“公子可知当初我董家兄弟二人的家族被戎族屠戮一空,那年,我躲在井里,兄长站在井外,打算吸引戎族的注意,为我争得一线生机,但戎族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捆在马后来回拖拽,又用尖刀一寸寸剥下他的皮肤。”

  梅崇阳沉默片刻,“戎族的残忍,梅某并未亲眼见过,但将军言之切切,在下如若亲见。”

  董文祯负手而立,“眼看兄长便要被戎族活生生折磨而死,是先帝的手下及时赶来,救了我等兄弟二人,此等恩义,我不敢忘怀。”

  梅崇阳一喜,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董文祯会站在朝廷这边,而不是愚忠于晋王?

  说罢,董文祯一挥染血披风,“本将军还有军情处理,便不送客了,梅公子若想为偏头关尽一分心力,便去侠客营吧。”

  梅崇阳一拱手,也不多言,快步离去,在离开大厅,来至小道,他身为武者敏锐的听觉,却又听到了周围守卫的窃窃私语。

  “昨晚有人拜访将军,那人是谁,你可是看清了?”

  “天太黑,没看仔细,不过那人也不是潜入进来的,他正大光明,应该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家伙。”

  “这也说不准,昨夜梅家长子不是说巫明用文书来了城内,如果是他拜访将军……”

  “休得胡言!将军岂会勾结戎族?”

  “若是被蒙骗了呢?”

  梅崇阳脚步一顿,思索再三,又转而去了大厅……这事有点蹊跷,还是得和董文祯谈谈,但来至大厅外,他却是听到屋内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你是蠢货吗?有了尾巴都不知!?”

  “梅崇阳身为元魁,本就是宗师,你在军阵冲杀惯了,可是不知宗师的个人武力有多强。”

  梅崇阳瞳孔猛然一缩,但反应极快,运起龟息之法屏气凝神,躲在大厅窗外,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向内看去。

  果不其然,方才还与他谈过的董文祯正站在大厅,而在他的身旁,一个长发男子背着阔刀,赫然就是巫明。

  董文祯冷声道:“这不是你无能的借口,若是误了王爷大计,耽搁了我等与你们的合作,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巫明嗤笑一声,“梅崇阳估摸已经把信寄给了朝廷,你们王爷早便暴露,还犹豫什么?今日便放我等入关,偏头,雁门一破,中原还余几个关隘?山海关?函谷关?我们甲子以来,一直被拦在关外,中原这几关多少年没见过刀兵,当真能挡得住我等与晋王的联手?”

  说罢,巫明又冷冷一挥衣袖,“三月,只要你放我等入关,那三月之内定可攻入京师,到时群雄割据,天下大乱,岂不合你们之意?”

  董文祯沉默不语。

  巫明微微一笑,“你们王爷手握二十万大军,那皇位,即便不是他坐,至少也不该被洛朝烟那个小娘皮清剿……”

  “削藩削藩,只要你们王爷一天手握这二十万大军,便永远逃不了这二字。”巫明饶有深意地说道。

  董文祯依旧沉默,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道:“今晚之前,入关。”

  巫明又是一笑,继而猛然回首看向一旁,“谁!?”

  梅崇阳瞳孔一缩,脚步重踏地面,向后飞掠。

  眨眼间便看一声‘呼呼’破风声,巫明刀随身走,门板似的大阔刀抡圆重重砸来,大厅木墙仅仅是靠近阔刀的气劲便被瞬间崩裂。

  梅崇阳才刚刚向后跃去,阔刀眨眼便来了他的面前。

  他一掌拍向阔刀侧面,只看虎口瞬间崩裂,血光四溅,却也借力向后直冲而去。

  身后传来董文祯的爆喝,“杀刺客!”

  将军府乃偏头关重防之地,董文祯一声令下,无数黑影咻咻咻便跃上屋檐,均是手持刀兵望着梅崇阳。

  梅崇阳一眼看去,便心生绝望。

  董文祯说的是‘杀刺客’,而不是‘擒刺客’……便是不打算留活口。

  在此事面前,他梅家嫡长子的身份,什么都不算。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近来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赵无眠。

  赵无眠的身份已是世人皆知。

  梅崇阳笃定,赵无眠之所以潜入大内,定然就是为了嫡公主,当初他在大内冲杀而出时,面临的围剿人手比起此刻,恐怕多了不知几倍。

  梅家并不是女帝派,身为世家,一切当以家族存续为重,显然是想‘谁赢站谁’。

  但梅崇阳今年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理性虽知作壁上观才正确,但心头其实很佩服赵无眠此等孤身入京的豪气。

  他可做得,我便不可?
  梅崇阳深呼一口气,继而脚步在屋檐重踏而过,却是飞身朝烽火台冲去。

  他今日恐怕是十死无生,但晋王勾结戎族,这个情报必须传去天下!
  只要狼烟一起,世人皆知偏头关出了问题。

  梅崇阳一边飞身而去,一边口中尖啸,“晋王勾结戎族!!!”

  偌大的嗓音混杂着内息,以极快的速度向偏头关内传去,惊得无数百姓与将士停下手中活计,闻声看来,满眼错愕。

  只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关,就能将这消息传出。

  梅崇阳一掌拍飞一个守卫,却又被一根冷箭猛然贯穿肩膀,血光四溅。

  他忍痛抬手掰断箭矢,以前端箭锋为暗器,猛然将其掷出,没入一个守卫心口,继续朝烽火台冲杀而去,不多时,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便被血染红,身上倒插着数根箭矢,更是有了数不清的刀伤剑痕。

  但他却已是到了烽火台之下,嗓音嘶吼,“点狼烟!!!”

  掌管烽火台的老兵居高临下望着朝此地杀来的梅崇阳,面色一变再变,一方是忽然出现的梅崇阳,一方是自己的将军,该信谁,一目了然。

  但却有个年轻士卒一把推开台前老兵,大喝道:“此人浴血而来,莫非是在演戏!?”

  “妈的别热血上头!”

  那老兵扑在地上,见状大骇,却见那年轻士卒已经举起手中火把,眼看就要点燃狼烟,远处却看一道箭矢猛然射来,当即贯穿他的心口。

  年轻士卒口吐鲜血,身体软下,不可置信看去,却见将军府的屋顶,董文祯手持长弓,面色淡漠。

  老兵也是瞧见射箭者乃是董文祯,面色大变,满是不可置信,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却是半响说不出话。

  但他的动作却一点不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接过火把,眼泪也不知怎的就顺着乌黑的脸上落了下来,口中大喊:“马的个罢子!老子跟错人……”

  噗嗤——

  又是一箭射来,箭矢稳稳贯穿老兵心口,继而烽火台上的士卒无一幸免,皆是被箭矢所杀。

  火把哐当落在地上。

  但烽火台下的梅崇阳见状目眦欲裂,夺刀砍倒身前守卫,运起轻功便朝烽火台而去。

  咻咻咻——

  噗嗤——

  又是三根箭矢插进他的体内,两根大腿,一根小腹。

  梅崇阳往下跃去的身形猛然一顿,在半空中就往下落,他眼睛通红,将手中钢刀猛然插进烽火台,双手在刀柄与烽火台的墙壁上一扒来,竟是以此借力,又向上窜去,直接便跳上了烽火台。

  他满脸是血,却是神色大喜,在地上一滚便捡起已经快到熄灭的火把。

  一抬手,却见一柄阔刀猛然砸在他的小臂上,臂骨瞬间断裂,手臂无力瘫下,旋即一柄长刀也是冷冷而来,噗嗤一声捅进他的后心,将梅崇阳倒钉在台上。

  梅崇阳吐出一口鲜血,睁眼看去,却看巫明与董文祯冷冷站在他的身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董文祯在烽火台四周死去的将士尸首上扫了一眼,神情复杂,“梅公子,你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梅崇阳喉间猩甜,一张嘴乌黑血沫便自嘴边涌出,他冷冷笑道:“梅崇阳的元魁,是大离的元魁!而非一家一姓的元魁!”

  “崇阳崇阳,阳者,赤日也,辉洒天下,帝者也。”董文祯的眼神愈发复杂,“你站错了队,对不起你的名字。”

  “站在天下苍生身前,何错之有!?崇阳对得起天下人!!!”梅崇阳大喝道。

  此声响若洪钟,传遍关内。

  董文祯沉默不语。

  巫明则捡起地上的火把,轻抚着棍身,却是当着梅崇阳的面,点燃了狼烟。

  火光燃起,黑烟直冲天际。

  梅崇阳瞳孔一缩,不可置信。

  却看巫明双手负在身后,朝着梅崇阳微微一笑,“你若不以此等方式死去,狼烟如若不燃,那这天下又怎知,晋王已勾结我等?”

  “晋王……没勾结戎族……”梅崇阳喃喃自语,“你们,利用我……”

  “如若不然呢?真以为我不知你跟在我身后?”巫明哈哈一笑,笑容满是讽刺与嘲弄,“原本乱不得的天下,因你此举,便要乱了!晋王此刻才是真的穷途末路,此刻他已是绝路,只能跟着我们戎族一条路走到黑了!”

  董文祯微微摇头,“年轻人,满腔热血,很正常……但你太天真了,不过好在,史书上会记载,你是以一个‘英雄’的身份死去。”

  “当然,实际上,你才是罪魁祸首之一。”巫明又是嘲弄笑道。

  梅崇阳想大声将这信息传出去,但董文祯握住刀柄猛然一绞,梅崇阳又是吐出一口乌黑鲜血。

  梅崇阳丹田已废,内息尽无,身负重伤,别说大口说话,就是低声自语,对此刻的他而言都已是极为艰难。

  但他还是嘴唇微动,说了什么。

  “嗯?”巫明带着笑意,俯身听去。

  梅崇阳却是虚弱道:“今日……我虽死,但站在苍生面前者……不计其数,如我,如……赵无眠。”

  “赵无眠?”巫明微微一愣,继而好似被逗笑了,拍了拍梅崇阳的肩膀,“枪魁,归守真人可都去了秦风寨杀他,说不得他比你还要早死,你此去黄泉,路上说不得还能瞧见他,若真遇上了他,可要替我说句话。”

  巫明带着笑意的嗓音微微一冷,“赢家,是我。”

  董文祯微微摇头,“赵无眠的确给我们带来了无数麻烦,但也就仅此而已,只要殿下还活着,那他与洛朝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殿……下……”梅崇阳理解了什么,嘴唇微动,眼神亮了几分。

  轰————

  偏头关内的城墙前,早便准备好的炸药瞬间被董文祯的亲信引爆,火光洒耀长空,地动山摇。

  城墙上出现一道硕大的豁口,继而其余炸药也被一并引爆,守了大离边关一甲子的城墙,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戎族士兵自余焰中走出,面上带着嗜血的笑容,将大刀挎在肩上,大喝道:“杀!抢!”

  “奥——————”   
  无数戎人自城墙处涌出,士气大振。

  若有女人,便在战场中直接扒下她们的衣物当场凌辱。

  若有男人,便毫不留情砍下他们的头颅,亦或是断去四肢,在他们面前侮辱大离女子,欣赏他们绝望又什么也做不了的神情。

  城内有酒便抢来喝,有美食便抢来吃,有女人便抢来爽,有人……便抢来杀!

  这就是戎人!
  城内百姓瞬间乱作一团,哭喊声,马踏声,刀剑入肉声混在一起,还有士卒嘶喊着‘巷战!’,却是不知,城内的最高将领早便将他们这些底层军士与百姓卖了。

  巫明与董文祯已经不见了踪影。

  梅崇阳趴在高处的烽火台上,仅能侧着脸,以他的视力,还可看清烽火台下的人间炼狱。

  火光燃尽城内,漫天雪花都被染成了红色。

  梅崇阳嘴唇微微一动,却是勾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自嘲道:

  “呵,朝堂……”

  “呵,江湖……”

  话音落下,这位景正十六年的元魁,年仅十八岁的梅家嫡长子,梅崇阳,身死道消。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却是在混乱的城中,窜上烽火台,来至梅崇阳的身侧。

  是曾经与赵无眠为敌,却又送出雪枭的元魁之一,燕九。

  为了防止晋王追杀,他一月来,都躲在偏头关。

  燕九浑身衣袍染血,手中三尺青峰已经满是豁口,身上也有几处伤势。

  他垂眼望着梅崇阳的尸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继而撕开衣袍,将梅崇阳的尸首绑在身后,深深吸了口气,满是血腥味儿。

  他低声说:“梅兄,我带你回去……”

  话音落下,燕九脚步向前,飞身下了烽火台。

  有戎人瞧见他,当即狞笑着持刀砍来。

  燕九面若寒铁,挥剑而上。

  偏头关的大火,直到入夜,直到天明,也不曾止歇……

  
  京师,大内,东宫。

  林公公快步进了大殿之内,一路直行。

  大殿点着灯火,空寂无人,只有林公公的脚步传来。

  等他来至大殿榻前,跪下俯首,
  “殿下,按照计划,偏头关应该已破,世人皆知晋王勾结戎族,此等消息传出,不单他要成为大离的千古罪人,军心更会大散,等他要调兵遣将时,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又有多少会听命于他呢?”

  晋王二十万大军,八成都在镇守边关,与戎族互相厮杀了十几年,双方早已经是见面就要红眼,不死不休的死敌。

  对于基层士兵而言,他们没见过晋王,但绝对知道戎人乃是自己的死敌,如果让他们知道晋王竟敢勾结戎人,害得同胞惨死……那晋王这二十万大军,还听命于他的人真心不会太多。

  军心一旦散了,军纪再严明又能如何?不过土鸡瓦犬尔。

  恐怕这消息传出去,晋军都要有不少士兵哗变,无需太子动手,晋王军中自会有人打着‘替天行道,剿灭戎贼’的口号去太原反了晋王。

  “有多少人听命于他?别小觑晋王,就算他背负这骂名,至少也有八万以上的死忠……但好歹是迈出了第一步,想彻底收拢晋王部队,他必须得死……归一真人料想快到太原了吧?”

  榻上挂着丝质帷幕,只看透过帷幕,瞧见一道身影自床上起身,口中略显满意。

  话音落下,因太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几分苍白的手撩开帷幕,可见帷幕后,一个看上去估摸三十岁上下的俊美男子起身下床。

  这俊美男子的面容与洛朝烟有几分相似,但人至中年,更多的是暗含城府的捉摸不透。

  此人便是当今太子,洛述之。

  世人皆知他中毒昏迷,至今也快一个月,更是有无数‘小道消息’暗示他已经快要死去,但此刻一眼看去,他虽面色略显苍白,但呼吸平稳,嗓音掷地有声……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模样?
  林公公微微颔首,“那老道士如今就在晋地。”

  洛述之身着睡袍,来至摆放在大殿角落的舆图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偏头关的位置,神情波澜不惊,低声道:
  “以偏头关附近的百姓与将士,换得晋王军心四散,实力锐减,值得吗?”

  值得吗?若是洛述之认为不值,那他就不会谋划这一切。

  冬燕,也就是太子党,为什么会有如此权力?为什么赵无眠当初入宫,恍然察觉东宫尽是冬燕之人?为何冬燕能将人手安插到京师边防?为何冬燕就如此权势滔天,连小西天此等名门大派都有人手?

  这就是答案。

  太子洛述之监国多年,手下能人无数,势力错综复杂遍布天下,巫明是他的人,董家两兄弟也是他的人……那晋王这二十万大军,有何削不得?

  他只需装作中毒昏迷,隐于暗处,便可以天下为棋,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林公公走上前,沉默片刻,沉声道:“值得,就是风险太大。”

  “风险?削去二十万大军,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削了?偏头关破了,还有宁武关,雁门关,山海关!董玉楼更是已经带着三万大军围杀董文祯!他大义灭亲,诛杀戎族,如此,晋王大军,一大半恐怕都要跟了董玉楼。”

  洛述之微微一笑,自舆图上收回手,冷声道:
  “父皇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由我来做,只要能将这二十万大军削去,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失了晋地与西凉,我也有把握五年之内夺回来!”

  林公公带上笑意,“为帝者,该有此等决心与魄力,太子更是早在靖难时期便有所布置。”

  “没办法。”洛述之微微摇头,嗓音带着几分追忆,“当初靖难之役,虽然父皇还未攻入京师,但大局已定,那时我便在想,父皇可反,那其余藩王未尝没有此等实力?”

  说罢,洛述之冷冷一笑,一挥衣袍,“为帝者,容不得他们执掌此等兵权!父皇当时也是糊涂了,竟给了晋王二十万大军?那可是二十万!”

  林公公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晋王也是能忍,我杀了晋王妃全家满门,害得晋王妃郁郁而终,他竟然都不敢举兵谋反,愣是忍到了先帝驾崩……”

  “父皇活着,他哪来的胆子反?”太子嗤笑一声,“父皇乃是马上皇帝,凭实力夺得皇位,若晋王当时真有反意,无需我多做布置,父皇自会带兵平了他。”

  林公公琢磨了下,继而道:“如今削藩的事,已经成了七成,接下来只需按照计划稳步进行便是……另一边洛朝烟手中的十万水师,预计明日便会抵达琅珐,殿下是打算……”

  “我还活着,那十万水师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没想到赵无眠这么稳,知道你执掌大内,还不愿起兵清君侧。”洛述之在椅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美酒,轻抿一口,继而幽幽叹了口气,
  “父皇驾崩,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原先我本是打算将晋王的二十万大军与洛朝烟的十万水师一同削去,只是如今拜赵无眠所赐,洛朝烟这一部分,倒是迟迟没有进展。”

  林公公想了想,“也不全是坏事,当初擒不住洛朝烟,转而将她的信息传告天下,只为了让晋王担上‘谋害亲侄’的罪名,结果赵无眠当街抢了马,竟是不知从何传出他是幻真阁余孽……

  好在最后赵无眠冲出京师时,还是将此罪名安到了晋王头上,严格意义上,他也算是有功。”

  “有功吗?”洛述之轻轻摩挲着手中酒杯,微微一笑,
  “本想借着真珠舍利宝幢为我‘解毒’,使我出场收官合乎情理,结果现在真珠舍利宝幢没得到,少了件九钟,还凭空落得几分疑点,恐怕,就是因为赵无眠吧?”

  “或许吧。”

  “让太医向外传播我的身体逐渐好转,一步步来,之后再把投毒的罪名栽赃到晋世子洛长寿身上,为削藩再添个名头。”洛述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

  “遵命。”

  “还有巫明,让他别耽搁了,五天时间,必须把乌达木引去太原,等董玉楼杀了董文祯,得了军心,收了晋王那部分兵力,调兵遣将,五天时间,足以赶到太原了,此刻一分一秒也拖延不得。”太子撑起侧脸,指尖敲着桌面,嗓音极冷,
  “我倒要看看,被近三万兵马包围的草原国师,究竟能不能杀出来,他又不会飞。”

  林公公琢磨少许,道:“偏头关破了,还有宁武关,雁门关,距离戎族拿下晋地还早得很……乌达木当真会去太原劝降晋王?”

  洛述之嗤笑一声,“此计一出,晋王便是穷途末路,除了投诚戎族,再无别路可走,乌达木不会放弃这个拉拢他的机会,晋王就是想辟谣,谁会信?不杀几个戎人将领,没人信他,但他还有时间杀戎人缴纳投名状吗?

  即便退一万步讲,他不敢去太原,那便让归一真人杀了晋王,以防他真的勾结戎族,再将戎族大军挡于宁武关与雁门关之外,以偏头关以南的部分晋地,换取晋王兵权尽失,归于我手,也值得。”

  林公公轻叹一口气,此计太毒,完全就是舍弃了偏头关附近百姓与将士,但如果不付出此等代价,那戎族国师乌达木定然起疑。

  削藩只是其一,洛述之是想经由此役,彻底杀了草原国师。

  甲子前就沟通天地之桥的老妖怪,林公公都没有在他手上活命的自信。

  他一日不死,洛述之便一日难安。

  洛述之此计,既削了晋王的兵权,又利用了晋王的军队围剿戎族国师乌达木……但叔侄两人难道就不能好生相谈吗?

  林公公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为帝者,自称‘寡人’……坐上那个位子,就要有此等决心和魄力才是,有些事情,想与不想,也由不得他。

  在此之前,洛述之已经试探过晋王了……当先帝驾崩,他假装昏迷,洛朝烟流落晋地时,晋王对洛朝烟出了手,那就是对皇位有想法。

  此刻不抓住机会削,晋王迟早会反。

  洛述之只有十万中央军可用,先帝太仁,不愿削藩,这烂摊子,自然要他来收拾。

  更何况,林公公看着洛述之长大,自知他生性多疑,当年先帝靖难,便是因当时在位皇帝登上皇位后,一个个削藩收权,诸位藩王唇亡齿寒,秦王妃的死便是最后的导火索。

  晋王跟着秦王一同靖难之役,未尝不是因为若秦王失败,自己未来也逃不了被削藩的命。

  太子自不会像那位皇帝一样正大光明,自以为当了皇帝就能随意削藩,所以才抓住这次机会,背地里用此毒计。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此。

  就算是赵无眠所知的那位赫赫武功的汉武帝,也不敢明面削藩,只敢偷偷摸摸用‘推恩令’分化藩王内部。

  但晋王就一个世子,分化个蛋,而且洛述之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把乌达木从草原引出来杀了。

  好在目前除了赵无眠与洛朝烟,其余计划都还在稳步进行中。

  但洛朝烟本就是计划的关键一环啊。

  洛述之面无表情,“当初若是巫明顺利抓住洛朝烟,将她带去草原,那如今在太原的武魁,便是你,苏总捕,许然,归一真人,还有……枪魁陈期远,你们五个武魁,不信杀不了乌达木。”

  洛述之的计划,看似迷雾重重,但实则只为了最根本的目的……清除异己,与诛杀乌达木。

  洛朝烟被草原掳走→苏总捕与许然前去晋地营救→董文祯放戎入关→晋王背口黑锅→乌达木入太原劝降晋王→董玉楼杀董文祯,收复一部分晋军,领兵前去太原围剿乌达木→林公公,枪魁,归一真人,许然与苏总捕,加上大军,围杀被引进太原的乌达木。

  以许然和苏总捕的性子,若知洛朝烟被草原擒住,而乌达木又想去太原劝降晋王,那定然会一同前去太原。

  枪魁也不例外,但他是为晋王。

  但此刻呢?林公公根本不敢离开洛述之半步,唯恐被苏总捕找到机会杀了……毕竟接下来,洛述之就不能继续装病了。

  至于许然,谁知道他在晋地干什么……反正不可能如洛述之计划那般,去太原一块杀乌达木。

  洛述之打量着手中茶杯,又轻抿了一口,不由想到。

  若不是赵无眠,那他有五位武魁,三万大军,何不能杀了乌达木?

  若是此计后,乌达木没死……

  洛述之轻叹一口气,来至碑前,再次点香,磕了三个响头。

  “尽人事,听天命吧,只要能杀了乌达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林公公并未言语。

  片刻后,洛述之又问了与此前一样的问题,“此刻偏头关的将士与百姓,已经因我而死……可觉得我此举伪善?”

  林公公还是那个回答,“布置计划时的周密,冷酷,此刻数万人惨死的心酸,后悔,都是人之常情……人总归是复杂的。”

  洛述之沉默片刻,而后淡淡道:
  “我不后悔。”

  林公公再度沉默,他看着洛述之长大,乃是皇室最忠心的臣子,上面有什么命令,他如实遵守便是,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道:
  “太子为何如此急迫?何不等登基之后再徐徐图之?”

  太子疑惑了看了林公公一眼,“难道现在,我便不能登基?现在京师,天下,谁能阻止我登基?是赵无眠,洛朝烟?还是乌达木?苏总捕?”

  林公公沉默。

  太子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碑位,“我当然可以慢慢等,等登基后,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你难道不觉得这都是借口?当你想做一件事时,心底会有无数念头想起。”

  “再等一等吧,计划还不完善,现在还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之机,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等等吧,等等吧,一晃过去,我就等了十八年,等了景正一朝。”

  太子的语气冷了下来,“如今父皇驾崩,我假借昏迷,让晋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是能将乌达木引来中原,若不是赵无眠,许然,苏总捕,甚至小西天的九钟,都可落入网中……还有比这更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做事扭捏,优柔寡断的蠢货?”

  林公公再度沉默。

  洛述之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

  “当断则断,若此计能成,我便是一代雄主,若败,我便是路边野狗,但成也好,败也罢,我都有心理准备,总好过当一个安稳登基却一事无成的庸君。”

  “那种做事只求安稳,束手束脚的蠢货,也配称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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