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第348章 他少年时就想要副棋
2025-03-06 作者: 曲朝
第348章 他少年时就想要副棋
应铎慢条斯理:“哦,现在又嫌我老了?”
她应声:“是啊,我还这么年轻,你很快就三十了,你坐在这里都是老伯爷公强贴妙龄少女。”
应铎被她的话逗笑,徐徐缓缓的笑意染在眸中,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浅笑的时候又温谦又英朗清冽,只要她爱他,可以包容任何事。
他温声:“我们家原来还有个孩子。”
她坐在地毯上,慢悠悠拿起公道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那就不用生,家里现在有一个,你把这个带大都不错。”
他却很淡定,拿起茶杯浅啜一口,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不用担心这个,你大概也生不了。”
“为什么?”她不解。
应铎风轻云淡提起:“我做了择期避孕手术,如果以后你选择的还是我,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可以一直都没有。”
他说得太平静,唐观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脑海里过了几遍那句话,的确不会有其他意思。
她脑袋里嗡地一声,想起他说过好几次不会怀孕,当时她没有深思,此刻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会客厅里寂静无声,只剩下牛顿球摆件永动转圈的细微声音。
思索着他的想法,唐观棋很久才缓过来,日光穿树过窗,仍然悠悠向西流。
她不解:“你为什么做这个手术?”
应铎看着她,温柔但带有回忆往事的沉郁:“你不是有不想要孩子这个原因才走的?”
唐观棋娴静坐在那里,语气淡然,但实际上意外他会这么想:
“我什么时候说的?”
“每次说起孩子,你好像都不高兴。”应铎低声道。
他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动物,唐观棋不知道这想法在他那里过了多少遍,他才会有这种举动。
太过冲动,他那么喜欢孩子,家庭意识强过大部分人,而且他现在还没有生育,就直接做了避孕手术,斩断一切可能。
就因为他以为她不喜欢孩子,为了孩子要离开。
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冲动。
她觉得自己应当和他说清楚,不然这事况也算重大,她不想自己的想法被曲解,不希望往后说起来说不清楚:
“我只是不想现在有孩子,倘若过多几年,我觉得自己成熟到能做妈咪了,也会考虑的。”
应铎却捕捉最重要的意思,声音文弱又缓慢:“所以你愿意?”
唐观棋不出声,茶水从公道杯沿落下。
她淡淡问一句:“这个还能恢复吗?
应铎应声:“可以。”
唐观棋一时间扶额,有些无奈,都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所以你为什么说有就打掉?”
她疑惑:“你明知不可能有,故意说的?”
应铎不回应她,只一味喝水。
唐观棋才看明白他的意图:“我本来以为只有年纪小的男仔会突然犯一下贱,惹惹女仔扯女仔的头发,原来你也会。”
应铎不回应,继续一味喝水,不知是否烫到,俊面有热气上头的薄红。
他倒是努力了,牺牲也很大,只是没有牺牲对地方,其实只是开诚布公谈一次,都比互相揣测对方意思来的要好。
不然也不会生出更多误会与埋怨。
唐观棋调茶盘温度的时候,忽然听见他低低道:
“想看看你对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态度。”
唐观棋抬眸,他眼底是沉寂,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又觉得如果觉得一个男人可怜就完了。
她慢声道:“应该会好好教育,希望不要学到我的坏毛病,也希望孩子坚韧开朗诚实,我活得长命些,可以护着孩子。”
应铎看着她,听她说这些话也莫名开心,他如释重负:“你身上也有很多优点,我也希望佢可以继承。”
闻言,她抿唇压笑,但酒窝像盛满雨水清露的山谷一样凹下去,若无其事找其他话题和他搭话:
“你两个哥哥出事之后,你有看过他们的详细案情记录吗?”
应铎好声好气答她:“看过。”
唐观棋提醒他:“你知今日早上,你阿爸得知你失踪的消息之后,一下没有缓过来晕倒,差点中风的消息?”
应铎的确知道了,麦青中午让管家留了话给他,但他思忖片刻只道一声:
“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的确,这消息就和他们有意传到大众耳中的假消息一样,没有亲眼看见,就无法确认真实性。
更何况依应承峰的秉性,他们都不确定这是做出来给大众看的,还是兔死狐悲。
唐观棋神神秘秘道:“等阵就知道了,我请了客来。”
不多时,来的竟然是孙玉玲,还包得严严实实,来的时候左看右看有没有人注意她。
进了别墅,看见应铎那一刻,她才放下心来,走近来看看应铎,拉拉他的手脚,左右看他有没有受伤。
确认没有受伤,她才松一口气来抱怨:
“吓死我,原来一点事没有,我今早上打新抱的电话,她叫我找个冇人的地方讲,我还以为你死咗了,要秘不发丧。”
应铎被亲妈弄笑了,慢悠悠道:“死得这么容易,前二十八年早死了。”
“on 9仔”(傻瓜)孙玉玲打了一下他宽展的背,“不好乱讲话,吓死阿妈。”
唐观棋邀孙玉玲一齐吃晚餐,不到五点,三个人已经开始吃饭。
唐观棋思索着问孙玉玲:“今日老宅有冇不平常的事情发生?”
“有啊。”孙玉玲姿态懒散给自己倒杯伏特加。
应铎的语气淡淡的,漠不关心,更像是一种知道应承峰秉性后的怀疑:
“他真的听见我失踪后晕倒,差点中风?”
孙玉玲将餐巾铺在腿上:“不是。”
唐观棋和应铎心里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悲凉又觉得如此合情合理。
孙玉玲继续道:“晕倒和差点中风都是真的,但不是在听见你失踪的消息之后,而是在和杜青然大吵一架之后。”
杜青然是应铎大妈的大名。
应铎和唐观棋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不对。
应承峰找人绑了应铎,为什么和杜青然吵起来?
杜青然不像是会维护应铎的人。
唐观棋迟疑:“知道应铎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去找杜青然吵架?”
“是。”孙玉玲确切地回答。
为什么?这根本不合理。
他们以为消息传出去,应承峰会心虚,假借怕惊扰绑匪以至于绑匪撕票的名义,极力压制消息。
那他们就完全可以确定是应承峰所为。
没有想到应承峰第一时间竟然去找杜青然叫架。
是要吵些什么?
应铎替孙玉玲满上喝空的酒杯,不紧不慢道:“您有听见他们吵什么?”
孙玉玲扶正酒瓶:“好了好了,就这么多。”
应铎收手,孙玉玲才继续道:“任何人都冇听见,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杜青然开门叫人,说你阿爸吓晕倒了。”
孙玉玲心里其实也有些猜想:“不过房间里都是砸碎的瓷器碎片,我看杜青然脸都气红了而非吓青了,更像是吵架。”
唐观棋想到什么,她忽然摁管家铃。
管家上前之后,唐观棋开口:“麻烦拿一下案情记录给我。”
管家很快将案情记录取来,唐观棋翻阅着那些记录,去找杜青然的儿子应琮被绑架的记录。
应铎和孙玉玲也在翻看那些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案卷。
孙玉玲看见那只玉镯在唐观棋的手腕上,随她翻页动作微晃,本身莹润的玉色在她无暇如霜雪的细腕上更清贵几分,没有俗气只觉得雅致。
她不自觉露出满意的姨母笑。
唐观棋翻了片刻,忽然低声道:“会不会这次绑架根本不是想暂停项目,也不是试探应铎,而是真的想应铎死?”
应铎若有所思。
孙玉玲没有表达自己的猜想,只是问她:“何出此言?”
唐观棋合上案情记录:“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把应晖叫来寿臣山问一问。”
应铎眸底明灭,手臂搭在扶手上,双手交叠着,食指默不动声地在手背轻敲:“我也有这个想法。”
半个小时后,应晖大摇大摆地来了,穿得像个二流子,新打的唇钉闪眼睛,穿着沙滩裤短袖花衬衫就进门了。
会客厅里只有唐观棋和几个佣人,应晖一脸得意,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展开搭在靠背,盘个二郎腿:
“怎么,找不到应铎,所以来找我了?”
他相当傲慢:“现在和我要消息可不便宜,三个亿,我要美元,听明白?”
“你也不想应铎就这么死了吧?”他嬉皮笑脸的。
唐观棋不出声,片刻,会客厅的二重灯也被打开,应铎出现在门口,面色平淡地开灯。
一时间会客厅亮如白昼。
看见应铎的那一刻,应晖惊愕站起来:“你不是被绑了吗?”
应铎淡声:“现在被绑的是你。”
话音刚半,有寿臣山的安保立刻把应晖身上的手机手表全部搜出来,扔到一旁,用麻绳将他五花大绑。
应晖一直大叫:“放开我!收手!”
“你们是不是想死,我姓应的!”
而寿臣山的人没有管他叫什么,直接绑了个严实,把他放在沙发上,像条泥鳅一样一直咕涌想挣扎出来。
唐观棋蹲下看着他:“你之前想和我做什么交易?现在可以拿你的信息来换自由了。”
“你们玩赖。”应晖挣扎着咒骂。
唐观棋站起来。
应铎淡定道:“丢他去公海饿三天三夜。”
应晖立刻拔高声音:“等等等等!大哥!大嫂!我有话要说。”
唐观棋幽淡道:“说吧。”
应晖咕涌两下:“我要坐着,躺着说不清楚。”
唐观棋眼神示意保镖,保镖立刻将应晖正过来,让他能坐着。
他艰难挪动调整了一下位置,没想到借坐起来的动作蹭散绳圈。
还不等唐观棋发话,保镖就即刻将他按回沙发上。
应晖被自己的唇钉戳到,一时有痛张不开口。
唐观棋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应晖服了,叽里呱啦的说话都不清楚:“上次你们不是和我说我被当枪使吗?我就深挖了一下。”
他表情神神秘秘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我一直以为是应铎绑架了大哥,但背后的人,绝对超乎你们想象。”
夕阳逐渐沉入海面之下。
交待了所有知道的事情之后,应晖被关进一个房间,在事情弄清楚之前都不会被放出来,免得走漏应铎已经被救的风声。
唐观棋和孙玉玲坐在露台上吹夜风。
孙玉玲也只是回忆着往事,叙述应家人眼中的故事:
“小时候应铎他阿爸十分宠溺应琮,应琮也总是抢应铎的东西,不是因为想要,而是要折辱应铎,总是觉得就算都是应承峰的儿子,他也高应铎一等,应铎给他提鞋也不配。”
唐观棋轻轻摩挲着手中温热的白瓷杯。
孙玉玲的声音里有自己无能的怅然:
“也怪我,我出身的家庭只是有点小钱,杜青然是豪门中的豪门,我只怕保不住应铎的命,忘记了也应让应铎过得有自尊些。”
唐观棋无法评价过去的事情,毕竟命和尊严,的确是命重要得多,如果不是这样,应铎早就没了,而不是成为现在唯一活着的那个。
孙玉玲看着夜中的晚灯:
“有一次应铎好不容易得到一块他盼了两三年的棋盘,是一块围棋大师用过的棋盘。”
围棋,
唐观棋的食指微微动了动。
孙玉玲低笑:“他在阿爸的书房里偶然看到,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只是那位围棋大师小时候学棋,用了这块棋盘,拍卖价才两万。”
“应铎那个时候很喜欢下围棋,特别想要这寓意深刻的象征,他阿爸让他把经部典籍都背一遍,就愿意把棋盘给他,为此他天天都去背书给他阿爸听。”
孙玉玲细数儿子志高意满满心期许的那些日子:
“从春秋类到四书,孝经,几十本书,全都是文言文,加上注释,起码有八十几万字,他全部背完了。”
听起来,她的声音里有些许骄傲。
唐观棋听着,也深觉少年时期的应铎耐心过人,竟然这么坐得住,记忆力也惊人。
但片刻,孙玉玲声音里的骄傲就变成不忍:
“但他大哥只要说一声就能得到,他一句想要,应承峰就把那块为应铎留着的棋盘给他了。”
唐观棋无法想象十几岁的应铎背了八十几万字之后,一心想得到的棋盘却被其他人轻易拿走的心情,换成她估计已经想办法报复了。
孙玉玲讽笑:“那天他大哥拿到了棋盘,不知是示威还是炫耀,拿那块应铎心爱的棋盘打了应铎的头,问他,知不知道汉景帝刘启杀吴王世子。”
唐观棋知道这个典故。
汉景帝幼年时和吴王世子下棋,因为起了争执,一时气愤之下拿起棋盘打死了吴王世子。
但这件事过去,刘启依然是太子,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以,应琮的意思是哪怕用这块棋盘打死应铎,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但那时,已经读了那么多典籍,知礼节荣辱的少年应铎会怎么想?
孙玉玲也似认命一般:“应琮告诉他,高低贵贱,一切都是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好的,当着应铎的面,应琮让人劈烂了那张棋盘。”
孙玉玲低头苦笑:“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应铎抱着那块棋盘的碎块,我想让他放下,他不愿意放,紧紧抱着。”
她的声音压抑,为人父母却无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说就算那张棋盘烂了,坏了,都只能是他的。但他阿爸知道了始末,只是随口训斥他大哥一句就没有了。”
“甚至应琮反咬一口说应铎为了抢棋盘打了他,应承峰也听都不听应铎解释,应琮说什么就是什么,关着应铎,让人压着应铎跪了很久才放他出来。”
明明都是应承峰的儿子,一个趾高气昂,一个只是被当成足下尘。
唐观棋终于明白应铎对死去大哥的态度,明白他为什么对应承峰如此不亲。
他面对她不爱他的事实时,宁愿闭目不看塞耳不听,不愿意和她谈心,其实和抱紧那块烂掉的棋盘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以为只要这样,就不会失去对自己来说无法承受失去的东西。
他以为不听她说我不爱你,就可以假装感情没有变化,可以照常把她留下。
这棋盘对应铎来说一直都存在,从前是那块心心念念想得到的棋盘,后来是她。
唐观棋也终于明白,平时包容温柔的应铎,为什么在得知她骗了她的时候,是那种反应,她以为他会宽容,会成熟地谈一次。
其实应铎从来都没有从那块棋盘中走出来,困在生死局里,以至于他二十八岁仍然用这种方式面对失去。
其实这举动不反常,是她还对应铎了解得不够。
他不是只有成熟的一面的,二十八岁,也只是二十八岁而已,只是比她大八岁,说起来正当年轻。
还不够走出他人生的困局。
孙玉玲此刻说起来就只剩下感慨:“从小到大都这样,应承峰太过于疼爱应琮,所有人都知道应琮可以在应家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
“所以。”孙玉玲苦笑,“今日听见应晖说这些,我觉得很讽刺。”
唐观棋也觉得讽刺。
应琮的死和应承峰脱不了关系,看似深厚的父子情如此薄弱,明知应铎没有绑架过应琮,还故意摆出模糊的态度,让所有人都猜测应铎是凶手。
尤其让应琮的妈妈杜青然深以为然。
这谁都想不到。
她斟酌之后出言:“您先别回老宅,在寿臣山住着吧,我怕现在回老宅不安全。”
孙玉玲也想到了,老宅现在的情况,她如果回去,就会成为威胁应铎的把柄。
唐观棋起身,微微低头示意,随后离开露台。
只剩下孙玉玲一个人看着夜色陷入回忆的僵局。
唐观棋找到应铎的时候,他正在葡萄树小屋坐着,似一切如常地翻看政治新闻,确认金融动向。
她坐在他旁边,握着秋千藤,轻声问:“你觉得这次是应承峰吗?”
应铎熄灭屏幕,看向她的时候眸色浓郁,若有似无地淡笑,像这事情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冲击力:
“你来了。”
她轻轻点头。
应铎放下手上的平板,却突然道:“可以亲你吗?”
刚刚坐下的唐观棋动作呆滞了一下:“现在?”
应铎点头。
转瞬,她像是思考过了,垂下眸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主动靠近应铎,两个人呼吸交融,彼此有热气接近。
低下头,只碰了一下他的唇,柔软的感觉贴近又远离,直起身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够了吧?”
应铎温声:“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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