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Ch732 踏上陆地的学者(加)
2025-02-14 作者: 灯蛾x
第733章 Ch.732 踏上陆地的学者(加)
和贝格尔号上的先生们见面还挺愉快的。
除了菲茨·罗伊。
这位拥有贵族头衔的军人,船长,以及虔诚的教徒——他是圣十字的教徒,独信万物之父。
这也侧面说明他为什么如此厌恶执行官了。
——也许你没法相信教会牧师的信仰,廉洁,行事效率,道德。
但有两件事,你得相信他们:
对男孩的热爱,对审判庭的厌恶。
所以,当费南德斯把他原地拎了起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水手们自然乐得看热闹——毕竟他们也不喜欢这个连黑面包都要计算数量的刻薄船长。
他们出着怪声,怂恿两人来一场男人的、一对一的公平决斗。
船上的绘图师和仪器看管者倒过来阻拦,劝说两个人不要在码头,不要因为一点口角流血——再有几天,他们就要彻底结束使命,何必在紧要关头惹出麻烦?
军官们围了上来,想要动手帮助自己的船长…当他们发现仙德尔的枪,以及有个跃跃欲试的被罗兰同样攥着领子拎起来后,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也统统加入绘图师的阵营,劝说起两个人。
一群识时务的先生。
至于达尔文。
他是最后下来的。
拎着可可色宽皮包。
瘦高。
略佝偻。
蓄了浓密蓬松的白色络腮胡,雪一样盖住下颌,掩护嘴唇,与两侧鬓发连成一片。
头顶发量稀疏,整体向后拢着,露出略大的额头。
他穿了身灰色的绒礼服,却旧的像便宜货。领口紧扣,长款马甲,整体装束严谨而简朴——就像他那张时刻思考的脸一样。
罗兰嗅到了一丝缠在在海风里的泥土气息。
“这是不必要的争斗,罗伊船长。”
他似乎有一种能让人沉静的力量,当他讲话时,水手的起哄声与菲茨·罗伊的喝骂声统统失了灵。
费南德斯把他从空中放生。
金犀牛落地时踉跄几下,被他的军官接住。
“我很难相信,陛下竟然会让这等人踏上我的船。”
“你的母亲也很难相信自己会对那么多男人大开方便之门。”
“你这个小混混…”
“你叫我什么?”
达尔文紧了紧唇瓣,一条腿踏入两人之间的冲突区域,挡住菲茨·罗伊,代替他交流。
“是的,是我本人,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德温森先生,我已收到通知。”
他用词考究,每个小句都在肚子里反复揣摩过,以避免听者出现歧义。
“我很荣幸能和诸位共事。原谅我,不大了解您,以及您同事的称呼,原谅我在神秘这条道路上过于愚昧无知,难见刀剑的伟力——原谅我的船长,德温森先生。”
“我们都是为真理而来,不必要让谣传变成现实。”
他完全不似那些沙龙上油腔滑调的长句,反而让人听出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费南德斯凝视他数秒,忽然明白。
这人是个学者。
博物学家。
一名和自己背道而驰,或和绝大多数人都走不同路的‘异类’。
“让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费南德斯和他握了握手,又把罗兰、仙德尔、赫雷斯和刀刃介绍给他。
这座小镇当然有方便‘说话’的地方——不是最低下水准的酒馆。指的那些供旅客们花销,本地人绝对、绝对不会去的地方:
昂贵,华而不实,但足够体面的餐厅。
风尘仆仆的学者就这样被马车带着前往旅店,之后,又和费南德斯一行前往餐厅。
——没有邀请水手和水手长,因为他们不够格。
没有邀请绘图师和仪器管理员,因为他们想要独自转转。
没有邀请船长…
因为他想要独自转转。
以及不够格。
“我的嘴唇说它不想碰任何海里的东西了,德温森先生。”
落座时,达尔文幽默了一句。
说实话,常年大海上漂,各个地域的美食只是很小一部分——多数时间,他们都要吃干巴巴的面包,喝得醉醺醺,用特制的方头刀子撬牡蛎、切鱼肉。
“这几年来,使我感触最深的就是…”
学者朝好奇盯着自己的仙德尔眨了眨眼:
“鲸鱼过的实在不容易。”
餐桌上的人露出笑容。
这不是个真正严肃,无论什么时候都惹人烦的‘学者’——至少和他们印象里的不一样。
“那么,来点炖牛肉?烤布丁和洋葱汤是必要的,别推辞…葡萄酒行吗?”
和侍者交流完。
在罗兰一句好奇的‘给我们讲讲’中,餐桌上才有了真正的主心骨。
读过那本书的人都知道达尔文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但书本上的文字总没有作者本人讲述的活灵活现。
他给罗兰讲了圣地亚哥常停在蓖麻枝上的翠鸟,圣多明哥村那发育不良的合欢树,锯齿状的峭壁,穿雪白长裙的黑人女孩,热情奔放地歌声。
他讲那像撒尿一样放出暗褐色墨水、能够变色的墨鱼,可以膨胀收缩的短刺鲀,锥形的、在水里扭来扭去的水绵,大明虾一样的甲虫,里约热内卢的竹蛏和淡水苹果螺——
这些绝不枯燥的见闻中穿插着学者本人的思考,一些趣味丛生的日常,当地人的习俗与讲话、饮食方式,稀奇古怪的菜肴。
包括男人与女人之间,甚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飘了一个月的水手们下了船,首先要解决什么问题?”
罗兰想了想:“饮食。”
费南德斯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他知道答案。
“当然不是,小先生。”
达尔文嚅了嚅唇,那片多灰少杂的胡须便被扯着。他避开自己脸上因智慧蓬勃的白藻,小心把一片薄薄的鹅肝送进嘴里,也不提它粗劣的口感和没有去干净的动物腥臊。
“当然不是,小先生,”他看了罗兰一眼:“是女人。”
所以。
他又讲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妓,讲福克兰群岛热情似火的岛民,智利的风情,毛里求斯的特殊且粗暴的‘行事’方式,澳大利亚那些危险的、利用女人劫掠的小镇——
讲着讲着,他忽然提起了维多利亚。
“…我要感谢女王陛下给我这个机会。”
他说。
“除了感谢曾帮助过我的导师们,学院,就是我那位至高无上、永远渴求真理的女士了。”
他不吝用最真诚的语句描述他是如何获得这次机会,并猜他的君主以一己之力排除多少艰阻,才让他得了这趟这宝贵奇妙的旅程——他把她当做君主,也认为她是自己在真理道路上携手同行的朋友。
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人变得有些沉默。
因为他们很清楚,有人在这段真诚的友谊中背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