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人间正道

   第625章 人间正道
  世界之外，目睹了这一切的三清沉默望着林浩。

  此刻的林浩，脑后神光内敛。

  哪怕以他们的层次看过去，浑身上下亦无半分波动，好似一介凡人。

  正是返璞归真。

  道德天尊竟难得掐指，皱眉看向坐在对面的林浩，凝重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诧异：“你竟然没有给这个世界制定规则？”

  “看到王劲和邱豪成功进化的时候，你们就应该知道了啊！”林浩轻笑道：“还是说，你们不愿相信，觉得他们俩只是我丢出去的烟雾弹？”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化？”杨戬皱起眉头，带着困惑：“即使他们没有信仰，也可以靠着仇恨、偏执、疯狂等极端情绪渡过进化时的生死危机。”

  基因重组的那一刻必须以坚定的意志力撑过去，抗住那一瞬间的剧痛，但仇恨、偏执、疯狂等极端情绪也能带给人类短时间的坚定，甚至这些负面情绪在人类社会中比虚无缥缈的信仰更加普遍。

  如果林浩没有给这个世界制造一条“只有拥有坚定信仰的人才能成功进化”的天道规则，那便意味着哪怕拥有极端负面情绪的人也能成功进化。

  “对啊，正如王劲那样，普通人也可以借助极端的仇恨成功进化，至于唐家二少的护卫头子邱豪，则是源于对家人的守护，害怕唐新荣事后会追究责任。”林浩轻描淡写的回应。

  “这是要坚持‘有教无类’？给所有人机会？”杨戬茫然不解。

  灵宝天尊和元始天尊也向林浩投来疑惑的目光。

  林浩却转头看向道德天尊，笑着说：“你们可以请教天尊，毕竟他也有成功‘开天’的经验。”

  眼见三人望来，道德天尊沉默片刻，即以无数年不变的漠然语气回答道：“开天之人制定的规则会成为天道的一部分，虽然前期可以让世界更快进入平稳发展阶段，但最后只会变成世界升华的瓶颈，更会成为开天之人的桎梏，被迫与天道同化。”

  杨戬只是震惊，毕竟这等“开天经验”离他太远，即便他现在修为大涨，“斡旋造化”之道可以让他开辟一片洞天并于其中创造生命，但生物的多样性根本比不上完整的世界，也无法衍生出真正的文明。

  灵宝天尊和元始天尊除了震惊外，还有一丝惊恐和释然。

  他们总算明白老大这些年为何极力减少自己的行动，只留了一道分身在兜率宫，每次见到他都能感受到越来越浓郁的天道气息。

  原本还以为这是老大修为见长，正在融合天道，没想到居然是被天道所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道德天尊破天荒的好奇，追问林浩：“你分明没有开天的经验。”

  道德天尊此前一直认为林浩会犯和他相同的错误，毕竟当初他也没经验，在西游世界化身盘古开天时，豪情万丈的为三界定下了不少天道规则。

  三界的发展确实因此加速，但越到后面便越缓慢，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抗衡天道的同化。

  可偏偏林浩这个毫无经验的家伙居然避开了。

  “因为我坚信一点，现实不是游戏！”林浩回答道：“虚拟的游戏需要海量的规则去填充，规则越多，NPC的行动就越复杂，更能给玩家带去真实体验感。”

  “现实世界自带规则，自然界的运转不以生物的意志为转移，人类社会的发展同样自带规律，有着其复杂性和多样性。”

  “所有人为制定社会运行规则的文明形态哪怕会获得一时的高效性，也必然会迎来枯萎的时候。比如‘至高智慧’控制下的克里人文明，和天生注定了职业的氦星文明……”

  “这些人类想象出来的文明形态都逃不掉变成一潭死水的命运，因为创造这些故事的作者同样是人，同样明白人性。”

  “以人性的多样性去推导，必然会有个体不甘于命运的安排，会产生‘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他们会去反抗既定的命运，瓦解文明的既定规则，导致这些文明最终失去活力，甚至崩溃。”

  “‘开天之人’或者说‘创世之人’制定下来的规则最终只会成为限制文明进步的枷锁。”

  “当然，这些还只是次要因素。”

  林浩侃侃而谈，丝毫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开天”经验。

  “最重要的是前辈给我指引的这条道路，绝不是一条固步自封的路，这是一条可以推动文明不断向前发展的人间正道！”

  “还‘人间正道’？大言不惭！”元始天尊冷笑连连：“你既然没有给他们制定规则，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不可控的！”

  “你拿什么保证那些真正有信仰的人不会被因极端负面情绪而进化的人消灭干净？”

  “你给了所有人机会，偏偏人类更容易沉浸在仇恨、偏执、疯狂这些极端情绪中，占比绝对比真正拥有信仰的人更多！”

  “既然大家都有力量，凭什么听你唠叨？还指望他们战胜私欲去为文明发展作出贡献？他们只会放纵自身私欲，为所欲为！”

  “你这根本算不上‘有教无类’，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林浩还没回应，一旁的灵宝天尊又瞥了元始天尊一眼，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二次进化可以获得更强壮的身躯和更长的寿命，接下来的每一次进化势必也是这样。”

  元始天尊语塞，皱起眉头：“那不还是每个人都有机会？”

  “因为负面情绪会被宣泄啊！”

  林浩摇了摇头，失笑道：“仇恨在大仇得报的那一刻会迎来空虚，偏执在失望或满足的那一刻会被宣泄，至于疯狂，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会彻底失去理智……”

  “这些都会影响到他们在下一次进化过程中的精神状态，难以抗住基因再次破碎并重组的痛苦，由于进化者的基因更加牢固，所以破碎带来的痛苦会更重。”

  “任何极端的情绪，无论负面或正面，都难以长久的维持下去，或许有人可以依靠未能得到释放的极端情绪接连渡过两次、三次进化，但他们绝对无法一直成功下去。”      “因为人类的身躯和精神都自带‘熔断机制’，这是人类经过数百万年进化形成的本能，注定无法将极端或高亢的情绪一直保持下去，抵达一定阈值后必然会被本能打断。”

  “所以人类没法一直放纵、一直嗨，需要休息。”

  “唯独坚定的信仰，可以让人类一直拥有战胜本能、超越自我的力量！”

  “这一点，你们不是已经从历史中看到了吗？”

  “那些明明羸弱的年轻人，因为心中的信仰，抗住了远超自身极限的痛苦。”

  “只要信仰不失，就能一直战胜进化时的痛苦，一直成功下去，如果失去信仰，他仅剩的良知反而会让他连偏执都无法保持，死在下一次进化的过程中。”

  “即使他不死，成为新的‘恶龙’，也会有新的‘勇士’通过进化获得力量，将其斩杀。”

  说到这里，林浩的声调骤然拔高。

  “我没有制定规则，而是在顺应世界原有的规则，利用科技的力量研发出这款基因改造药剂，意味着即使没有我的介入，这款药剂在未来的某一种可能中也会出现。”

  “不是只有拥有信仰的人才能成功进化，而是只要拥有信仰，就一定能不断成功下去！”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没必要强行让人类变得单纯，人类的私欲亦是推动文明发展的一种动力，应该由人性的高光之处引领人性中的黑暗面一同前行！”

  三清默然，他们没想到林浩在最关键的问题上依旧选择了一种开放式的措施，竟然容忍“不合格”乃至“坏规矩”的人继续存在。

  这可是证道混元，开天辟地啊！

  别的修行者恨不得消除一切不可控因素，偏偏林浩居然容忍“捣乱的人”存在。

  更怪的是，他居然还成功了！
  这让三清这等“传统修行者”难以释怀。

  “我之所以不制定规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林浩收敛情绪，继续分享自己的经验：“因为思想的具体阐述、正义的标尺都会随着社会发展出现或轻或重的不同。”

  “如果我将其限制死，也就意味着随着文明发展，未来的某一天，我定下的规矩必然不符合新时代的标准，届时要么我被推翻，要么世界陷入一潭死水，最终迎来消亡。”

  “那你怎么保证信仰本身不会变？”

  元始天尊不服输，也不能服输，因为林浩选的路和他曾经坚信的“纲常有序”截然不同。

  现在已经不是面皮问题，而是大道之争。

  “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人类文明源于群居属性发展而来，需要依靠社会大分工，依靠群体的力量才能推动技术的发展，从而实现文明的进步。”

  “独木不成林，不存在单一强大的个体发展出文明的可能。”

  “鲸鱼最多在体内形成一套微型生态链，哪怕有一天这些生物发展出了文明，那也是属于他们的文明，而不是鲸鱼的文明！”

  林浩既是在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实则也是在影响对方，他的每一句都在撼动三清“纲常有序”的价值观和他们的大道。

  字字如刀，虽无华丽的斗法，却比斗法更加凶险。

  “群居生物必然追求公平！”

  “无论社会形态如何，无论奴隶、佃户或工人，都渴望公平，因为他们都希望自己付出的辛苦劳动能换来公平的报酬，哪怕被洗脑的奴隶，也不会否认公平的好处，只是残酷的现实让他们不敢奢望。”

  “思想的具体阐述会变，正义的具体标准会变，不变的正是人类对公平待遇的追求！”

  “先辈给我们这些后人指出的这条道路，其表述或许会因时代变迁而不同，但其思想内核不会变，那就是保障普通人对公平的追求！”

  说着，林浩环顾三清，吐字如雷，图穷匕见。

  “实际上，人类所创造的任何文明形态都是群居性文明，哪怕所谓‘伟力归于自身’的神话文明，构成这个文明基石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漫天神佛，而是黄土地中那些辛苦劳作的凡人！”

  “没有这些凡人，就不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没有海量的弱小修行者支撑，不事生产的漫天神佛，拿什么维持他们的体面？”

  “你……”元始天尊神色剧变，面目狰狞。

  要不是打不过，他铁定已经出手。

  道德天尊依旧漠然，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思考的光。

  灵宝天尊也在思考，并将林浩的话与自身大道进行比对。

  “对公平的追求才是人间正道！”

  “只要保障了公平，人类就能不断发挥主观能动性，推动文明不断向前发展。”

  林浩以此作为最后的总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