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献城
2025-03-11 作者: 会说话的肘子
第264章 献城
陈迹抱拳问道:“不知胡将军寻在下何事?”
边军甲士摇摇头:“陈家公子不必问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情。”
陈迹若有所思:“若我不去呢?”
边军甲士将手按在腰刀刀柄上:“将军交代给末将之事,末将不问缘由只尽全力。若你不愿去,那末将只好绑你去了。”
陈问宗上前一步,面色冷峻:“固原也并非法外之地,平白无故就想绑人?”
边军甲士森然道:“你试试便知。”
张夏看向李玄:“李大人,陈迹乃东宫右司卫,若就这么被人带走,恐怕也会折了殿下的颜面吧,羽林军坐视不理吗?”
李玄平静道:“张二小姐言重了,我羽林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边军甲士闻言,冷笑一声:“来人,带陈家公子走!”
嘶的一声,门外数十名边军甲士拔刀劈开门帘,任由寒风往客栈正堂里灌,他们提着朴刀与羽林军对峙,竟凶焰彪炳的将羽林军逼退三步。
李玄怒喝一声:“拔剑,护住右司卫!”
双方厮杀一触即发,李玄怒声道:“我看你们边军是没事找事,寻陈迹是假,寻个由头与羽林军撕破脸才是真!”
寒风凛冽,所有人手心却攥出汗来,今日要是真和边军厮杀起来,固原可就没有羽林军容身之地了。
僵持中,陈迹忽然展颜笑道:“诸位这是做什么?不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我去一趟便是。”
李玄赶忙道:“不可,边军不怀好意,兴许是因为你先前坏了他们的计划,这才存心报复!”
陈迹回头看向李玄:“李大人放心,我自有计较。”
说罢,他将乌云放在张夏怀里,小声叮嘱道:“你们待在房间里哪都不要去,关好门窗。”
张夏嗯了一声:“放心。”
陈迹牵了枣枣,在边军甲士簇拥下出了客栈,十余名边军甲士将他挟持其中。枣枣躁动不安的喷着鼻息,他只能不停抚摸着它的背脊安抚。
陈迹打量左右甲士暗中思忖:自己与胡钧羡只见过两面,第一次对方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俯瞰,第二次在莎车街剑拔弩张。
彼此毫无瓜葛,却不知对方寻自己做什么?
难道是想要抓了自己为老吴报仇?又或者胡钧羡知道自己手中有粮,想要将粮食征走?
陈迹一时间闪过数个念头,又将这些念头一一否定。
只是刚刚拐出龟兹街,边军甲士便和缓的笑了笑:“陈家公子,方才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见怪。”
陈迹疑惑:“诸位这是……”
边军甲士解释道:“来之前我家将军说了,羽林军与边军有隔阂,让我等莫要在羽林军和太子面前露出与您亲近神色,不然您不好在太子身边自处。”
陈迹微微一怔:“胡将军寻我到底何事?”
边军甲士摇摇头:“这个我等真不知道。”
此时的固原一片狼藉,街边铺子的门板都被拆了,散落在街道上。
铺内凌乱不堪,掌柜、妻儿、伙计面如死灰的收拾东西,还有些人干脆坐在铺子里失声痛哭。
街道上每隔一段便有凌乱的尸体趴在地上,血液混杂着黄土冻成了冰。
边军甲士似是习以为常,策马从尸体上踏过去,没有多看一眼。
万物凋敝。
边军甲士见陈迹四处打量,竟笑着说道:“陈家公子生于繁华之地,兴许是没见过这粗蛮景象。嘉宁二十五年的时候,景朝天策军围困固原两个月,那会儿才叫真的惨烈。街上的榆树都被揭了皮、磨成面,榆树叶也被摘得一干二净,易子而食、换妾而食之事时有发生。”
另一名边军甲士说道:“固原地道美食之一便是油泼辣子榆树面,还有凉拌榆树叶,外地行商途经此处都说要尝尝鲜,结果咽都咽不下去。如今城中榆树皮都还在,说明大家还没饿急眼。”
陈迹打量着身边的边军却见对方两颊深陷,眼神里没有波澜。
此时,远处传来求救呼喊声,领头的边军甲士对身旁下属使了个眼色,五名边军当即拔刀,朝呼喊声摸去。
须臾后,那边传来男人的哀嚎与求饶。五名边军去而复返,骂骂咧咧的用袖子擦了擦刀身,合刀入鞘。
一名边军抱怨道:“才两日城中便乱成这样,大老爷们翻墙去欺负隔壁的孤儿寡母,找死!”
陈迹出言道:“或许派人临街看守,会好许多。”
边军甲士看他一眼:“陈家公子,一会儿你登上城墙便知道了,我边军要值守在更重要的地方。”
一行人进了边军大营,道路两旁,尽是边军士卒露天席地、披甲而眠的景象,还有边军双眼无神的蹲在路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待陈迹走近了,才看见那碗底其实是有几粒米的,这便是边军口粮。
来到城墙前,陈迹下马后随着一名边军登上城墙,目光豁然开朗。
却见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烧焦的黑地。地平线处,正有连绵不绝的营房冒着炊烟,那般雄壮的军阵,陈迹便是在前世影视作品里也从未见过,无边无际,仿佛一直铺展到世界尽头!
“陈家公子这边请吧,将军还在等着呢。”
边军引着陈迹进了城门楼,楼中摆着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插满了各色的旗子。一个魁梧的背影立于沙盘旁,右手端着一只碗,小口喝着水。
胡钧羡。
听闻脚步声,胡钧羡转身回头,如猛兽般上下打量陈迹,茂密的虬须如雄狮鬃毛。
陈迹低头抱拳道:“胡将军。”
胡钧羡嗯了一声。
陈迹抬头问道:“不知胡将军召在下何事?”
胡钧羡将陶碗递给亲兵,随口问道:“莎车街的景朝谍探,是你找到的?”
陈迹如实回答:“是的。”
胡钧羡又问:“杨氏皮货掌柜也是你杀的?”
陈迹继续回答:“是的。”
胡钧羡沉默片刻:“老吴临死前说了什么?”
陈迹心中一凛,没有回答。
胡钧羡平静道:“放心,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
陈迹思忖再三,轻声说道:“老吴临死前说,固原啊固原……”
胡钧羡微微一怔,轻声重复道:“固原啊固原……”
许久后,他抬头看向城外夜色:“我先前便听说过你了,就在你抵达固原的前一日,你老师王道圣的信函便先一步到了固原,能看出来,他很器重你。”
“王先生?”陈迹知道自己等人随着驼队,行脚的速度自然比不过送信的快马,只是没想到王道圣竟会专程为自己写一封信。
他好奇道:“先生信里写了什么?”
胡钧羡平静道:“他说你曾在洛城多次力挽狂澜,却从不邀功自傲。他用八个字赞誉你,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陈迹谦虚道:“学生还当不起老师这般赞誉。”
胡钧羡神色肃穆的走出城门楼,手扶在斑驳的墙垛上:“当日在莎车街是什么景象,我都看在眼里,我信王道圣。王道圣说你不该走科举这条路,可他如今他无缘兵部,没法提携你,便让我想办法将你留在固原……你愿意么?”
“留在固原?”陈迹一怔。
胡钧羡抛出自己的价码:“入我固原边军,只需戍边二十载,我保你成为固原副总兵,官职正三品,如何?”
陈迹摇摇头:“多谢将军好意,但我志不在此。”
胡钧羡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陈迹疑惑,既然有意招揽自己,难道不该再说些什么吗?
胡钧羡斜睨他疑惑神情,面无表情道:“出言招揽你是为了完成王道圣的托付,不继续招揽你,是怕你与我等一样,荒废在这边陲。大好男儿,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那老师没安好心,不认也罢。”
陈迹:“……”
正当此时城池外的黑夜传来马蹄声。
可夜幕低垂,城墙上的火把只能照见方寸之地,根本看不清外面。直到那景朝骑兵离得近了,才能借着一点光线看清对方的位置。
景朝骑兵摘下背上铁胎弓,弯弓搭箭。
陈迹低喝一声:“将军小心!”
咻的一声,尖锐破风声传来,胡钧羡微微侧开脑袋,那支羽箭竟擦着他的脸颊,斜斜钉在城门楼上。
羽箭上缠着一块白色的绢布,随风飘摇。
陈迹再往城外望去,只见那景朝神射手已拨马回转,重新驰入夜色。
有边军甲士将那支羽箭摘下,解开绢布,上面用血写着:“三日之内,开门献城。若不然,叫尔等白骨蔽野,赤地千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