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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离魂症

2025-03-03 作者: 忽公子
   第424章 离魂症

  朔风裹着冰碴掠过山脊,游苏的剑锋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白泽指尖凝出冰钉,将扑来的腐尸钉在枯树上,碎冰混着黑血簌簌坠落。

  “往左!”

  阿九的吼声劈开风雪,他一马当先走在所有人前面,粗布鞋底被尖石割得鲜血淋漓,雪屑又将他的血冻至凝固,却丝毫没有阻碍他的脚步。

  男孩拉着妹妹在山路间腾挪,他在带领这两位神仙前往城主神秘建造的那个菜园。

  这个城外的菜园长山城的居民们知之甚少,倘若不是阿九受朋友的鼓吹去这个花重金种下的菜园偷两颗白菜,恐怕他也不会知道那些官兵们收走的钱居然花在了这里。

  但他们低估了官兵们对这个菜园的管控程度,那一次他们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更枉论‘偷’了。

  当他问起他朋友是如何发现这处菜地时,他朋友回答说因为他的父亲被请到了这里挖地,有很高的薪酬。但他父亲最近一直没有归家,所以他想来这里看看,只是官兵阻拦,给家里送去的钱也不断,阿娘便劝他不要再执着于此。

  回想起这段故事,阿九心中总有股不详之感。

  他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走到那个山顶,就能俯瞰菜园!”

  阿萤并没有哥哥这般勇敢,她见到如此多可怕的怪物与血腥的场景已经神色麻木,却也紧捂嘴唇,将惊呼咽回肚里,不愿让自己成为拖累的那一个。

  游苏收剑入鞘一步跨出,左手挑起阿九、右手提起阿萤,上山之后邪祟渐少,他无需再时刻准备战斗,所以没有再让两个孩子自己在雪地里奔跑。

  阿九本来想让游苏将自己放下来,可感受到这让他难以想象的速度,他便也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他们从阿九家的破房子一路赶来这块神秘的菜地,按照游苏本来的想法该是直接冲进去看个究竟,却发现邪祟的密度越来越大。游苏护着两个孩子不敢硬闯,还是阿九提出若只是为了看一看菜地的模样可以绕路而行。

  当一线天光即将刺破黑暗时,腐臭的雾气几乎凝成实体。

  游苏攀上冰雪覆盖的岩石,瞳孔骤然收缩———

  所谓的菜园根本是口沸腾的血池!七座青铜鼎呈北斗状排列,鼎中翻涌的却不是药汤,而是纠缠着人骨的猩红肉芽!
  中央黑潭深不见底,潭面浮动的荧光与海底涡流如出一辙,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邪祟裹着黏液爬出。游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和白泽也是从这口潭水中回到的地面。

  雪山之上唯有寒风呼啸,游苏与白泽皆被这吊诡图景震撼地忘语失声,阿萤更是差点被吓得晕厥。

  “那些麦种.”阿九突然颤抖着指向潭边。成堆的麻袋浸泡在血水中,破口处漏出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卵。每颗卵壳都嵌着人脸,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原来百姓饿死的冬日,城主在养的不是菜……”阿九忽而跪倒在地,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游苏的剑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终于看懂账册上诡谲的数目——七万三千两白银买的不是灵谷,是七百三十个活祭品的价钱!那些冬日冻毙在街角的流民,恐怕连骨头都化作了维持通道的养料!
  不!不是养料!

  这些凡人连玄炁都没有,根本做不了养料!他们能满足的只有这些邪祟最纯粹的杀戮欲望!
  游苏脖颈处青筋凸起,这些凡人被牺牲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那群畜生用这些凡人的血,当做引狼入室的狼烟!

  海底的那些邪祟明明没有来过陆地,怎会知道涡流的尽头通往人间何处?

  是这群畜生用凡血为信号,告诉海底的怪物们你们可以上来,而且最好还是从这儿上来!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海底的邪祟会笃定这样的涡流能让它们成功上岸!

  它们不是在无的放矢!
  白泽的脊背窜上寒意,她望着底下那口邪潭,眼神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雪。

  黑潭突然剧烈翻涌,熟悉的腥风扑面而来,一头硕大的暗绿色粘稠怪物破水而出。它的身上布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浓稠黏液触及的地方,即使是身为同类的邪祟也被腐蚀成烟。

  是在真主左眼领地里,遇见过的那只具有极强腐蚀性的蜒蚰!

  “珍珠!保护好他们!我去想办法堵住这口邪潭!”游苏抽剑出鞘,剑在冻土上犁出深沟。

  话虽如此,其实他对破坏邪潭也毫无头绪。以他的本事,他可以去毁了那七口青铜鼎,也可以宰了那头可怕的蜒蚰,但他挡不住所有沿路而来的邪祟。

  这条路已经被打通,他根本没有堵上它的力量!
  而就在他思考之际,却见女孩跃上最高处的岩石,襦裙在狂风中猎猎如旗。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繁复图腾,身后浮现出山岳大小的湛蓝法轮,宛若一片被放大无数倍的精密雪花。

  空中飞扬的细雪在她指尖盘旋汇聚,积累在山体上的积雪雪崩如瀑!
  “霜华天降!”

  黑潭瞬间凝结成冰!

  正要钻出通道的邪祟被封存在幽蓝冰层之中,扭曲的肢体在冰晶折射下宛如地狱绘卷。

  游苏错愕地看向女孩,尽管知道这位先天之灵的全盛实力大抵超过他的想象,却也没想到她能调动的天地玄炁如此磅礴。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白泽居然会人族的术法!寻常施展术法并不需要如此大声地喊出术法之名,只需虔诚默念言咒即可,唯有威力极大的术法才需要高声颂名,以求天地共鸣。

  游苏接住力竭坠落的少女,怀中人发间的雪松香混着血腥,让他想起海底渡气时的温软。

  他探入一丝玄炁进入白泽体内,却惊愕发现白泽身体里的玄炁竟再次一扫而空!这一招,竟直接榨干了白泽的力量!
  白泽冲他调皮地眨眨眼,将唇角那一抹淡淡的血擦去:

  “我是不是很厉害?”

  游苏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术法?”

  “她问了我那么多遍,我哪里忘得掉……”白泽眼睛微眯,似是虚弱不已。

  游苏脑中思绪翻飞,想起乾龙尊者所谓的教化白泽,实际上是在不断向身为兽类的白泽求问一本功法。

  可人怎么会向一头神兽询问功法?
  这就说明白泽绝对不仅仅是白泽,她在变成白泽之前,更可能是个人!

  游苏早就有过这个推断,但白泽过往的表现实在让他难以怀疑这蠢猫真是个人,再加上连乾龙尊者也放弃了她,便说明乾龙尊者也认为白泽不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可这道术法从白泽的手中施展出来,即便游苏再信任白泽,也不得不怀疑起女孩是否隐瞒了什么,因为这绝不可能是凭天赋就能用出来的术法。

  可此情此景,质问的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怀中虚弱的女孩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抹顽皮的笑容消散,转而冷峻如冰高贵似雪,转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

  “本尊也冻不住它们太久,先离开这里,想问什么,路上再问。”

  游苏听到这突然改变的自称,不由垂下视线,见到女孩那与乾龙尊者七分相似的精致浓颜,他忽而觉得自己将之幻视成那恶女没有错,因为她可能……就是乾龙尊者!
  “可这邪潭不毁,受难的只有百姓。”游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很清楚,怀中这个人已经不是白泽。

  “我们毁不掉它,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谁的力量?”

  “她在神山,空原神山。长山城在空原以西,日光从东边升起。所以,朝曙光的方向走。”   
  已经换了一个人的白泽平静地为游苏指出方向,她的声音有一种天然的威仪,很容易听出她定是经常发号施令的久居高位之人。

  游苏纵使极不情愿听怀中之人的命令,却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所有的阴谋根本等不及他去抽丝剥茧,他慢一分,便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死在邪祟口中。

  “自己到背上趴着。”游苏也用同样的语气命令回来。

  冷漠的白泽闻言也不动怒,而是面无表情地搂住游苏的脖子轻身一旋,转为变成被游苏背着的姿势。

  与其说是与白泽一样的乖巧,倒不如说是出于对合作关系的遵循。

  游苏空出来的两只手自然也有作用,他左一个右一个搂起阿九和阿萤,便打算追着曙光而去。

  迈腿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晦暗中的长山城。

  他不知城中是否还有别的幸存者,但他无力去救,更无时间去寻。

  那些修士们早在邪潮爆发前就已离开,而且至今没有修士驰援,便说明这消息很可能已经被那群始作俑者们封锁。

  有人要毁了北敖洲。

  他救得了这里面的几个,却救不了千千万万个。

  大难当前,他当不了圣母,心中一狠,便迈开腿冲下了山顶。

  ……

  寒风裹挟着雪粒撞在洞口的冰帘上,火堆噼啪炸开一串火星。

  他们用近乎一日的时间已经跑出了很远,途中还上了一辆用雪夜马拉着的上好马车与人同行,只不过那人已是一个死人。

  可邪潮蔓延的距离比他想得更远,沿路上已经见过不知多少尸体,却完全没见过有修士在抵抗这些邪祟的画面,仿佛所有人都在静静等死,这比那口邪潭更加吊诡。

  而这一路上白泽都在沉睡调息,游苏满腹疑问都得不到解答,不免生出一股怨气。

  在成功跑死那匹珍贵的雪夜马后,他们不得不在这洞内暂时休整。白泽方一醒来便蜷在游苏的斗篷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腰封上的螭纹。墨松剑横在两人膝头,剑锋映出她睫毛上未干的雪花。

  “游苏哥哥……好冷……”女孩声音软糯,鼻尖几乎蹭到游苏的下颌。白泽的膝盖无意识般抵上他的大腿,襦裙下透出的体温隔着布料渗入肌理,

  游苏拨动柴火的手顿了顿,按住了她贴上来的脑袋,冷漠道,“火堆在你左边。”

  洞外忽然传来积雪坍塌的闷响,阿九猛地惊醒,短刀出鞘的寒光惊散了旖旎。男孩死死盯着洞口冰帘上扭曲的阴影,直到确认那不过是夜枭掠过惊下的积雪,而不是窥伺在侧的邪祟,才颓然跌坐回草垫。

  “带你妹妹睡吧。”游苏将水囊抛给他,他的声音让人安心,“有我在。”

  白泽收回身子,明明坐在游苏的身边,却显得孤单伶仃,她的声音中浮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哥哥不要我了……”

  游苏喉结微微滚动,洞外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像是有只小兽在哭。

  他自认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却实在无法对一个无法分辨身份的人相处亲昵。

  蓦然,游苏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非常敏锐地注意到白泽的侧脸微微紧绷,分明是在用力的样子。

  他便在女孩身上寻起血腥气的来源,却见女孩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连忙攥住白泽的腕骨,“你做什么?!”

  女孩却下唇紧咬近乎出血,眼眶泛着湿漉漉的红,她扭开游苏制止她的手:“你别管我!”

  游苏闻言觉得莫名一阵心痛,却见女孩伸出食指,竟是指着她自己,恨恨道:
  “我让你出来你不出来!你快出来解释清楚!不然我就如那个坏女人的愿!我跟你同归于尽!”

  而就在这威胁之语落下之后,白泽委屈愤怒的模样竟真的转瞬间就开始了变化,明明还是一样豆蔻女孩的模样,气质却变得无比冷艳高贵。

  游苏瞳孔微怔,他对白泽的变化有过几种猜想,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这只蠢猫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

  “你需要什么解释?”

  白泽正襟危坐,如此端正的模样让游苏都有些错愕。

  “你是谁。”

  “乾龙尊者,你也可以称我为见龙宫宫主。”

  白泽的声音毫无波澜,这种古井不波的气质绝非常人能有。

  游苏没有被这个答案吓到,他长吸一气,“为什么你在白泽的身体里?”

  “她要杀我,我为了让她投鼠忌器自灭肉身,将神识藏进白泽体内。”

  杀白泽者必遭天道反噬,这是共识。所以投鼠忌器的解释自然也算合理,游苏其实也已经隐隐猜到,只是依旧难掩震撼。

  “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两个神识?所以从古至今,想要金蝉脱壳便只有那阴损的夺舍之法,你一直都是你!”

  “的确是一个我。”白泽平静回答,“白泽本就是本尊在苍山为自己做出的容器,我猜到她会杀我所以提前留下了后手。”

  游苏剑眉微蹙,极其厌恶这种将他人性命视为己物的行为: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离魂症。古书云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己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

  游苏闻言怔然,他当然听过离魂症的说法,或者用一个更通俗的说法来解释,那便是人格分裂!神识的确只有一个,但人格却不一定!
  “但本尊还是低估了她的狠辣,我连神识都让她差点湮灭。好在我与白泽同宗同源,神识与之相融,但真我沉眠。直到海底玄炁入体,才将本尊唤醒。”

  游苏暗自心惊,猜测定是成为真主眷属后那起死回生般的疗愈能力才盘活了这乾龙尊者本来的人格!

  而这乾龙尊者定不可能知晓自己真主的能力,更不会知晓她已经成了自己的眷属,这番说辞却也恰好对应的上,便说明她大概率没有说谎。

  “照你所说,你才是真的乾龙尊者,那神山里的那个是谁?”游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白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

  “也是我,你可以理解成,我是被赶走的那一缕分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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