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第483章 朝议东巡
2025-03-12 作者: 白露未晞yz
许栀回到芷兰宫,精神还是恍惚。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洗礼。
第二日章台宫朝会上,她看着这些黑压压的朝臣,风卷起他们的衣袖。
墨柒说,除了他的失败,还有他的造就。
造就?许栀头晕目眩。
大殿上响起淳于越的声音。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天地之间,此二山不凡,有王气焉。”
再论及皇室随行人员,岂料名字一公布就遭到了反对。
“臣以为不妥。”李斯目视前方,朝嬴政拜道,“公主殿下出巡多次,路途跋涉艰辛,殿下之躯恐不胜其劳。或等驰道修成,另辟坦途,乃是万全。”
李斯这一番话既迎合嬴政,也是想将嬴荷华留在咸阳。
“老臣有异议!”
李斯神色一暗。
“公主贞节守静,彰我大秦之德。东巡之路,非公主不能!”
淳于越苍老的声音在穹顶回响,“昔年楚地之行,路遇不测,公主有护佑陛下之功。郑国去南,得灵渠之妙,此等怀柔之术,岂是三千甲士可替?”
光影在李斯身上跳动。
“驰道未成,匪患频发。秦政推行之际,又在黔首实田期间,公主若遇不测,恐伤陛下圣心。”
李斯暗示六国余孽在泗水郡的活动。
淳于越不知道。
而黔首自实田,这是李斯上月刚呈的新政——皇帝在提醒他,法家与宗室的同盟尚未稳固。
嬴政发现嬴荷华一言不发,她没有表态说自己想去,还是不想去。
她保持安静,倒有些反常。
气氛僵持,李贤眼底波澜不惊划过一抹暗色,侧过头,极快与魏咎交换了个眼神。
极安静的氛围之下,忽然就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臣有事要禀。臣得黍稷之成,增量之数,关中也得三熟之季。”
他不说多的话,也不看嬴荷华,只上呈文书。
姚贾当然反应快,李贤到底是李斯的儿子。
这些天,李斯也让他明白不能在朝会与父亲相撞的道理。
不过,魏咎当即发觉魏咎这小子情况不对!
他最先提出想娶嬴荷华的想法,却在回魏国当上半个月的魏王之后亡国。
而他们这一些魏国宗室没有遭到清洗,在咸阳稳稳当当活下来,除了他们自己听话,也不能说没有嬴荷华的缘故。
许栀看着魏咎,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出面。
当年,许栀允许张良远去魏国出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结交信陵君门客,目的不只是考验张良,而是为了更大的目的。
她让张良替她出面,替她瓦解魏咎对魏国的坚持,为秦国的防备。
张良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
但魏咎不是。
姚贾哪里知道,不是只有政治家能说得上话,如魏咎这样在岳林宫‘研究所’工作的人可不是闲散人员,现代把他们叫科学家,国家重点专业技术人员。
“大良造,”
嬴政抬手,不让姚贾把话说完,让赵高把魏咎的上书拿上来。
没有一个当权者,发现自己手底下有人能解决粮食问题,而不感到兴奋。
嬴政看完,连说几个好。
姚贾自知不好再出口用魏人的身份提醒,退回原地。
“臣今日禀明此事,乃因陛下东巡之契机。琅琊郡土壤肥沃,若此法推行至山东四郡。”
“乃黎庶之幸。”嬴政道。
魏咎颔首,“陛下所言甚是。山东之地,多儒生,喜教化。是与淳于太傅有言,永安公主不可不与陛下同去。”
闻言,姚贾笑着看向尉缭。尉缭乃密臣,秦立前,只在覆秋宫议事,鲜少出席章台宫会议。
这回出席倒是罕见。
他笑道,轻松道:“大良造啊,你当公主殿下学的是儒家之言,教化之说?”
这话令李斯感到不妥。
魏咎道:“公主两赴韩赵之地,以《成相篇》谱秦律为歌谣,使黔首知刑名如知稼穑,此非“注错习俗,所以化性”乎?”
嬴政果然意外,“你说,永安能帮你?朕倒不知,朕的女儿还有农事上的天赋。”
淳于越见局势倾倒在他这一边,“昔周公制礼,妇人无外事,然公主懿行若此,正可彰《关雎》后妃之德,使黔首知朝廷重人伦、崇教化,此乃天命所归也!”
“陛下承天之德,六国归一,乃真天命也。公主何有天命之说?”儒士周青臣续言,“灭国之期,公主所为暴虐。颍川归顺之臣凋零。龙台宫前,赵臣死伤无数,”他看了眼魏咎,不屑续道,“还有魏人血流百里。”
他这话大胆,周青臣在儒生之中一贯是奉承嬴政,更是明面上支持秦政的儒生。他的话令朝中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不乏有知道内情的老臣。
李斯等这个打压嬴荷华的机会,已经很久。
从前,她一贯以他所言而为先导。他对嬴荷华绝对的看重,一度认为她比嬴政那些浸泡在儒生之手的公子要有前途。但凡她求教,他必都倾囊相授。
她本身也没让他失望。当年逐客,她暗中帮他策动王绾帮他,出乎意料的燃起了他想要留在秦国的斗志。
李斯早年看着嬴荷华与李贤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更准备同嬴政上书求得一桩姻缘。
他坚信,有李家在后,她的未来绝不会甘居一个公主之位。
就是这样一个,他有着无限期许的公主。
时至今日,与他反目了?
她为什么在王绾死后,一直与自己作对?
还变着法子,将他儿子驯得不如一条狗。
喂狗尚且知道扔个骨头,可她从未仁慈以待。
今日,她怎么可以联络魏咎,那个他最看不起的——昌平君的弃子,公然在朝堂上与他作对!!
李斯想到这里,他不能忍下去。
他腰间悬着的商鞅方升玉石铿然要坠地,他攥紧。
“淳于博士谬矣!”李斯广袖扫过淳于越手中的孔履玉坠,“臣亲授公主,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
这一次她也还是看见了李斯攥拳的动作。
她看着不假辞色的李斯,在听明白他话中的锐利之后,脑子里回荡着墨柒的话,不由得蹙眉苦笑,“我知丞相之谓世异则事异。然变化莫测,不知终点,正是如今之事。”
李斯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她,“公主解得妙。世事易变,古礼守旧,何况,人伦教化?”
这一问,当真让李贤感到后怕。
他如此了解他的父亲,这已经不是他要不要去东旬这个问题,而是儒家和法家之间的争论,如果李斯有赢的机会,那他绝不会放弃。
气氛焦灼,让晚夏的天重新变得炎热。
然而外面的天是正下着雨的,且雨势越来越大。
“且慢!”
“何人在此喧哗?”赵高总算逮住机会说上一句话。
“在下司空马,”
朝上在秦为官有些年头的老臣顿时议论纷纷。
司空马,吕不韦的门客!
李斯曾经的同僚。
他怎么来了?
众臣只见章台宫的殿门处,出现两个人影。
且不止是司空马,还有住在灞桥宫的那位——年迈的荀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