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第481章 威慑赵高,荆棘之路!
2025-03-05 作者: 白露未晞yz
嬴政的情报网至今是个谜。
他从哪里知道的大泽乡?起义反秦第一棒……
她上书时,分明没写明具体地理名字。
“大泽乡毗邻曾经楚地项氏所在……”
嬴政抬手作止,赵高连忙赶上去附耳嬴政,几句话落。
嬴政眉峰一沉,看向她,“此事,等驰道修至大泽乡再议。”
许栀要跟上去。
赵高赫然挡住在许栀前面。
“永安公主止步。”
嬴政已上了辎车,“赵高。”
“陛下,永安公主与仆臣或是有话要说。臣一会儿就来。”
赵高纹丝不动,半躬身道:“皇帝陛下有要事处理。公主请回。”
她蹙眉,“你和父皇说了什么?”
天色已暗。若是往日,嬴政本要带着她一起坐车离开。
“臣说了许多话。”赵高道。
他的行玺之权被嬴荷华分走,他添油加醋说了很多,他都记不清了。
他方才偷听他们谈话,嬴荷华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她放弃与蒙氏联姻,只是因为一个男人——还是赵高最恨的人——张良助秦灭赵,死有余辜。
他不介意在李贤企图杀死张良的时候,推他一把。
奈何有姚贾这个绊脚石,没能亲眼看着张良的尸体从咸阳大狱出来。
如今看来,徐福和他说明的情况不是坏事。让失忆的张良多活两年,还可以更多的牵制嬴荷华。或者还可以利用他,彻底让嬴荷华失去嬴政的信任。
面对一个可能失宠,即将失势,很快离开咸阳的公主,赵高丝毫不惧。
“公主殿下本就将手伸得够长,难不成还想打听皇帝陛下行踪政务?”
她正色,“我并无此意。府令不要乱扣帽子。”
赵高诡秘一笑道:“臣不敢。”“臣是提醒公主,公主不堪宣称自己为楚妇。圣上大怒停去公主在覆秋宫的小议,只是小以惩戒。公主不听话,章台宫可能留不得了啊。”
她到底受了嬴政影响多年。
“律法有定勉励孀妇之举,中车府令熟读律令,该比我清楚。天下都是秦地,何来的楚?我是否留在章台宫,与府令何干。”
赵高森然道,“公主抢人权柄,与臣子夺利,犯了大忌。犯忌讳,是死罪。”
他的言论出于法家之典。
赵高在恐吓她。
许栀抬眸轻笑,“中车府令的确熟读律法。不过,王臣冠缨如虹,不可僭越天堑。你以墨绳而勘,可曾量过自己脖颈?”
王臣冠缨如虹,不可僭越天堑。这是周礼的内容。
赵高表情微变,在法家这一点上,他与李斯一致对外。
嬴荷华小时候不止是要李斯教她写字,学律法。
她也在出嫁之前还和她那个不满十岁的弟弟胡亥抢赵高这一个老师,一度闹到嬴政那里去。
嬴政一碗水本来就端不平,阴差阳错停了赵高的太傅工作。
赵高接触下一代,祈求老了能飞黄腾达的机会又被她给搅黄。
他的笑容不带温度,声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公主殿下果然把《周礼》读得很好。难怪连齐国的大儒荀子也对公主赞不绝口啊。可惜荀子老了,公主若是想新寻一个老师,可要抓紧时间。”
天色已沉。
阙楼上青铜蟠螭灯已经燃起,光影勾勒出她锋利的眉目,“父皇昔年甚遇韩非。韩非死得冤枉。而丞相大人和韩非一同出于荀子门下,荀子年迈,父皇将灞桥宫给予荀子居住,连出行车乘一并交由少府。少府之下,车府令有备无患。你还要掂量几分才是。”
赵高看着嬴荷华离开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
他们赵国的太子赵嘉前日回咸阳不小心碰上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喊他一声‘赵大人’。
她和她那个爹一样,长大了就把什么都忘了!
嬴政和他在赵国逃亡一年,入秦后,当他是一介仆臣。
嬴政对他呼来喝去。
嬴荷华凭什么威慑他?
他现在好歹是中车府令,不只是一个宦官!
赵高想到这个词,恨得牙痒!
他真想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扯出来鞭尸!
吕不韦,他该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上天眷顾!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刚才,他和嬴政禀明李斯来意,说的是找到了雍城大郑宫所藏《吕氏春秋》原书。
这一夜很是漫长。
蒙恬大婚,长公主下嫁。
蒙毅意外得到了不多时的清净,他既没有看到烦人的李家父子,也没等到嬴荷华。
章台宫,灞桥宫,灯火通明。
嬴政坐于案头,他在李斯的陪同下,赵高的注视下亲自拆开这一尘封二十年的秘密。
他想不明,到底是什么,吕不韦宁服毒而死也不肯上呈?
李斯神色惆怅,他食指关节叩着漆案,掩饰他的紧张。
赵高预判嬴政大怒,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另一边,李贤和嬴荷华围坐在荀子身旁。
司空马先作了处理,他和荀子也和赵高一样,在给他们之前就事先看了一遍。
不过,他神色放松,看着李贤和嬴荷华聚精会神,他笑着说:“不过是一个人的故事,两位不必如此紧张。”
四个人,同时打开了‘《吕氏春秋》’。
上面写的内容,若无注解,实在难解。
他们谁也没想明白。
那《吕氏春秋》的卷首记录了一个叫陈涉的人的故事: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
【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贤神色微动。
李斯讳莫如深。
嬴政面色如常。
赵高万般不解,嬴政怎么没一点儿怒色?
他非但不生气,他反而沉声大笑!
嬴政阴霾一扫,如果是恳求他的饶恕,他会恶心。
他想,吕不韦写出陈胜这样的人物,那他曾经对他的敬意不是白费。
少时不堪,如何不能成就一番霸业。
嬴政甚至觉得,陈胜就是另一种自己。
他看得上这样的见解,这样的吕不韦才是他的老师,他的仲父。
“陛下,这……”赵高愣了,半晌没反应,“这人……”
“豪言壮语,见识不俗,陈胜此人颇有英雄气概。”
嬴政合卷,很快将此推到一旁。
他让李斯将驰道、同书,同轨之事放上议程。
嬴政忽尔又停下朱批,看了一卷同李斯说,“斟酌考量。”
“陛下之意,御中发征,乏弗行,赀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若遇雨、灾,罚处可免。”
“可。”
在所有人之中,大惊失色的,只有许栀。
她头皮发麻,一直以来秦宫禁令的,不是吕不韦差人编纂的书。
“这不是《吕氏春秋》,这,这是《史记》的内容……”
“《史记》是什么?”李贤问。
她看着他,“我与你讲的所有故事,皆出自《史记》之录。”
此时,司空马又细细看了一遍,“这陈胜是何人?怎么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
许栀正要说话。
“一个不甘压迫的平民。”李贤道。
司空马不明。“长公主怎会让张苍送来这一点内容?”
“你说,这实际上是张苍给的?”
“是。不过张苍只呈上了原卷首页。后文还在他手上。”
张苍……
荀子的学生,李斯韩非的同门,秦国的官,汉朝的丞相,九章算术,又曾在吕不韦门下与墨柒做了多年同事。
他果然不简单。
他怎么会拿出这样的书?
而就在几日前她杀了张耳,许栀几乎汗流浃背,她再多看那首卷一眼,她就汗毛耸立。
许栀手抖,后面的记录中言之凿凿有秦亡年限,还有汉家兴起的叙述,那才是可怕之处。
她要迅速确认一件事,如果这是墨柒所写,她务必要知道他当年到底写了多少,到底有多少人看过?
难不成,吕不韦早就知道秦国的命运。
自从他开始,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在打明牌而已?!
“阿枝,你速去终南,请墨柒先生无论如何也要下山。”
“不可。”
荀子苍老浑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咳嗽。
司空马极快明白,“老师让公主稍安勿躁。终南山是非太多,让墨柒下山动静太大,且不知这一卷书在章台宫反应如何……”
“是也。”
荀子捋须,睿智的目光穿透了这一片竹简。
司空马搀扶上前,“老师您要亲自上山?可您的身体……”
荀子扬手笑了笑,回忆其许多往事。
“自入秦,老夫便知,老夫也无论如何要走这一遭。”
许栀摇头,“司空先生所言甚是。终南山山势陡斜,您不能去。我可修书一封,您可于信中所传。”
李贤道:“晚辈可代劳。”
他满是皱纹的手轻轻作了个按的动作,“公主勿要忧心。我与他啊多年未见,仔细算,也快三十年了。”
荀子看了李贤。他着秦袍,身形消瘦,暗红绶带在身后逶迤如凝血,与他的父亲年轻时别无二致。
晚夏时节,灞桥宫外杨柳依依。
灯火昭然,风卷起他的袍袖,孤零零平添沧桑之色。
他已想起了很多事。墨子制机弩水平一流,这个技术就是从终南山传出去,传到了韩国,得成劲韩之名。
墨者的脊梁已被削作攻城锥的楔子。
“兼爱之说,如何非攻?”
李斯,韩非,张苍是他的学生。
墨柒、韩安,桃夭是墨子的学生。
荀子沉吟,似乎在和墨子遥远的对话。
“如今看来,我们的学生都不太好管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