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第480章 东巡前夕,父女相谈
2025-03-02 作者: 白露未晞yz
第480章 东巡前夕,父女相谈
嬴政方才在章台宫,被这一群齐国来的儒生,被楚地贵族闹着吵着不要郡县的事情搞得火冒三丈。他真想将这些六国之人全部杀死。
想着这些,他就走到了阙楼,这里离章台宫有些远,又是僻静之处,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
然而嬴政看到了嬴荷华。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收入地平线。橙黄色凝聚在天边,泛起了黑色的浪。
嬴政让身周的人全部退下。
然后,嬴政半晌没说话,他不说话,这才是真正的不威而怒。
赵高看了许栀一眼,欲言又止,但不敢再说什么,便也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父女心意相通,嬴政开口问了她问李贤的问题。
“为何不去婚宴?”
因为驰道。
她和李贤真可谓调转了个角色。
“女儿自幼嚣张跋扈与蒙氏兄弟关系不好。”许栀知道嬴政一旦开口问,并不会只想听这些家长里短,她挑着说,“父皇命朝臣议修驰道,我和蒙恬本就政见不合,不久前他又在长乐宫责备我,我不想在阿姐大婚之日去府上碰一鼻子灰。”
嬴政没笑,但神色松动不少。
“嚣张跋扈。你也算有自知之明。至于驰道之事。朕东巡之后再予定夺。”
在许栀看来,上书越频繁,无形中会使嬴政先将驰道的事放在第一位思考。
财政的支持也会先倾斜于驰道工程。
许栀要想知道徐福的前因后果,就要知道东巡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便必须要获取去东巡的机会。
但现在,因为赐婚诏书之事,嬴政对她意见很大。
嬴政叫她过来。高高的楼阕之下,平整宽阔的咸阳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一览无余,咸阳城中大小官员的府宅也都清清楚楚。
“你看到了什么?”
许栀看着嬴政,她想说江山,但眼下,她回答,“咸阳城。”
嬴政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宅子,“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斯的府邸。但她装,“女儿不知。”
“不知?”
许栀终于明白趾高气昂的齐国王族为何见了嬴政大气都不敢喘。
纵然他们相处多年,但她根本顶不住嬴政的眼神质问,撑不过30秒。
“……”“女儿小时候去过多次的地方。”她目视前方,“这可能是与父皇指的方向大概是一样。”
她望着前面的嬴政,“我想那如今是李丞相的府宅。”
李斯成为丞相之后,因车马过盛,招摇过市被嬴政撞见过一次。
阙楼之下,开阔的之处的确有一队车马,其规格超过一般。但她现在无法判断那是否是李斯的车马。
她不明白这与今日嬴政来问的事有什么关联。
而身后不远处就是赵高。
许栀想了想道,“我不敢猜测李丞相如今所行的方向和当年的李客卿是不是一样?”
嬴政看着她,轻易听懂了她的隐喻。
“那么荷华要走的可仍是李斯这一条路?”
“父皇所择便是我所选。”
然而她的恭顺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三番四次的先斩后奏。
甚至于他在宣读诏书之前,已经给了台阶给她下,她却干脆绝了自己的后路。嬴腾在长乐宫宣读前半段关于长公主诏书,她借李斯的手,有意要与李斯在长乐宫因李贤而争执,这才让嬴腾读完后面半截。
那是嬴政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嬴荷华也会让他头痛。
“长乐宫前,你该给朕一个解释?”他侧过身,夕阳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追逐,余晖洒在他黧黑的衣袍,他的声音轻缓许多,“朕并未要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空白诏书的含义,你不明白?”
她不能在这个命题中想到除了张良之外,任何她愿意的答案。
直到博浪沙刺杀出现,她便明白,再多走一步迎接他们的就是粉身碎骨。
她折断他在史书上的傲骨,又再企图让他作为留侯张良的可能完全消失。
她不敢再用十年去赌结局。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恨意已经足够折磨人,为何又要套上宿命的枷锁?对她来说,不只是身首异处,还有鲜血淋漓,五马分尸的绝望。
到底是张良在报亡韩之仇,还是她在报亡秦之恨?
他们或者不如就这样…把对方得心应手地利用起来,至死方休,直达尽头……
反正除了许栀自己,没人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父皇。在某种意义上,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被我杀死了。”
“死了?”嬴政冷笑一声。
许栀不敢出气。
面对李斯和面对嬴政,这完全不同。
嬴政盯着她,“你老实告诉朕,张良当真已死?”
她心一沉。她在嬴政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到底能瞒到哪一步,嬴政生气让她禁足,还是监管着带她一起东巡,她并无足够的把握。
嬴政依旧没挪开视线。
“张良在何处?”嬴政直问,毫不掩饰。
砰地一声,许栀跪了下来,“求父皇开恩。”
如她所愿。
嬴政完全理解错了。
婚嫁事小,可她竟然伤心泄气到连咸阳的权力也不想要了!
这才是嬴政深恶痛绝之处,他可以接受他的女儿野心勃勃,可以嚣张残忍,专断跋扈,绝对不可理解的是——他的女儿,他自小捧在手里疼爱的女儿,大秦始皇帝嬴政的公主,居然为了个男人,因为个韩人,负气到此等地步!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
那一句求情的话彻底触碰到了嬴政的底线。
他指着她,“朕没下令将张平并夷三族,乃是朕之大过!”
“父皇息怒。”
大概是小时候这种举动做多了,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拽他袖子。
嬴政给她甩开。
她重重跌在地上,立即又扯住了他的袖,且不撒手。
嬴政称帝之后,威严更甚。谁敢不守规矩?更别说在殿外去扒拉他衣袖?
她好像浑然不知惹怒自己的后果,振振有词,“父皇。张平已死。如今,张良于秦而言,张良已被放逐,于故韩而言,他已经背叛旧部。这样一个声名已毁,形体不查的人,几乎与身死并无两样……”
嬴政想拉她起来的手顿住,听她这样极力为张良开脱,他反而更想彻底让他消失。
然而她当真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服输的精神。
她上前跪行一步,“于公,征伐之中,张良并未带给秦地任何损失,反而其有助于收服赵国。于私,张良因我滞韩而来秦,他更是父皇派给我的老师。”
“老师?你看看你学了什么?他又是如何教你的?”
李斯说得很对,他的荷华变得冥顽不灵,都是儒家教出来的结果!
“他教我的东西,我根本不觉得那是对的。”她扬首,“在我心中,父皇和李丞相才是我的第一任老师。”
她说着,眼泪自然就蓄上了不少,半真半假的话怎么也这样真情实感?
“父皇与母妃这些年感情笃深,我历历在目,深以为然。我少时曾与母妃坦言,我喜欢张良。然而人与人并不相同。这些年实践下来,我的办法在张良身上并不管用。这一点,我学得相当不好。”
嬴荷华小时候成天跟着他,跟着李斯,本事学了不少。
嬴政现在才发觉,她怎么也将他的坏习惯全抄了过去?
情爱之事,她的逻辑完全错误。
她学到的爱是孤注一掷,是占有,是毁灭。
这与二十年前的他自己,一模一样。
嬴政只有心疼,哪里还能再去责备她。
“……于公于私,若张良有错,只是他不爱我而已。父皇问我他在哪里,我也很想要明白,他在哪里。在书上,还是在现实?只是,我知道……我永远地,永远地找不到他了。”
许栀根本不会想到,时隔多年,她能对别人说出心里话,那人还是嬴政。
嬴政把她提起来,像安慰小时候的她乱跑被罚那样,柔声哄她。
“好了荷华。好了。”
她注视着嬴政。
东巡之后,她去往楚地,很有可能真的再不会回到咸阳。
尽管她是如此的贪恋父爱,眷念他的一字一句。
但时机不可多得,她不能把话停在此处,她咬住唇,手里他的袖子攥得更紧。
“父皇近来心情不佳,我不能为父皇分忧,却还在长乐宫当众责难朝臣。再看楚地贵族如今不平之祸事,乃因我杀负刍而起,当由我去平息。”
嬴政本想着安慰她两句,她一提楚地,他一下又上火了。
“你怎么去平息?去哪里平息?”嬴政拧眉,“你差点在那里被砸死!那两个为首的魏人有鬼襄助。不过,据李斯说,其中一个前日已在咸阳伏诛。”
嬴政从李斯那里得知,她想要去的地方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曾经问过赵高。赵高说,那里有一大泽。乃是郑水令游居之地,他的女婿也在此处。
他盯着她,“你当真是要气死朕!”
“陈郢不去,寿春不去,选了个听也没听说过的穷乡僻壤!”
“去什么大泽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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