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谈及未来!
2025-03-12 作者: 小小鱼虾
第709章 谈及未来!
“陈老师相邀,理应是不能推辞的,不过近期COA临近,全国的老师都会陆陆续续抵达汉市。”
“咱们汉市也就这么些人,根据官网的注册统计,真的没办法抽出空来!~”方子业回得委婉。
方子业自己的午饭都是在高铁站里就和了快餐,真的陪不了陈宇民。
陈宇民道:“COA期间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也就不用方教授你多费心了。”
“其实我来之前,都没想到会接到电话的。”
中山系医学院固然非常不错,可陈宇民教授放眼全国,真的相当普通,如果没有中山系医院教授的职务支撑,他也就是个普通的教授。
COA期间,像他这样的教授,基本上不可能有专人接待。
全国性质的年会,就是异样的照妖镜,从来都将势利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某个省份的年会,有邀约陈宇民,那作为外省的专家,至少都会有专人陪同。
“陈老师,那还是会尽量安排好您的出行。”
“我们医院在酒店处有驻守的学生,还有本院的兄弟,如果陈老师您有需要,尽管联系。”方子业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宇民就没再多废话。
按照常理,接送他的事宜,是轮不到方子业这样一个副高的,可能是这一次出现了其他的意外,才有了偶遇。
自己科室里的大老板如果到了汉市,方子业可能还会亲自接送一下。
……
去酒店的路上不是高峰期,但返程时,方子业就躲不开晚高峰了。
不过时间也还早,方子业一边慢吞吞地踩着油门,一边在群里面汇报:“师父,我大概六点整就可以赶到高铁站,张教授下高铁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十五分,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看起来接送任务很简单,但来回的路上,会耽误很多时间。
袁威宏这会儿应该是在车上,所以并没有回信。
可邓勇教授却在群里面回了一句:“收到!”
“华西医院的张岳教授已经下了飞机,舒朗,我们这些上级暂时都赶不过去,你现在马上去接,好好给张教授解释一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堵车。
本来是邓勇要亲自去和张岳教授碰面的,但邓勇之前接了一个积水潭的教授后,就堵在了路上。
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张岳已经落地,不可能让他干等四十多分钟。
舒朗快速回:“收到,师父……”
方子业看着群里面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升起,突然有一种生活气息蔓延全身!
他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了一条舒缓的音乐。
以前的方子业,接送教授,都是一趟就完事儿。
其他的时候,多是出去开会。
COA一年才举办一次,方子业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想来,每次的COA,都是当地高校教授和研究生们的‘劫数’,痛并着快乐。
可这就是学术交流啊。
……
方子业的晚餐是吃了一盒热干面,临时垫了一下肚子,也留了一些,方便等会儿如果张兴泽教授邀请吃饭的话,他还可以跟着一起去。
关系这种东西,就是先来后到。
当年,张兴泽教授帮扶过方子业,相对于江保国教授而言,方子业就觉得张兴泽教授会更加亲近,必然会预留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是裘正华老教授和谷元东老教授会来汉市参会,那么张兴泽教授再怎么邀请,也不会在方子业的档期安排中。
高铁的出站时间比机场要快得多,七点二十二分,方子业就看到了张兴泽教授。
张教授还是这么随和,微胖的身材撑开衬衣,显得和蔼可亲,团脸团下巴,粗眉毛浓发际线。
不过,方子业在注意到了张教授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的一个哥们儿。
一米九以上的大高个,身材高大壮硕,背着包,微微弓着身。
“张老师!~”
“大哥好。”方子业不知道来人身份,索性以大哥称呼。
可让方子业没想到的是,那高壮的青年直接弯下了半截腰,声音脆亮:“方教授义父,我叫张波。”
“你可以叫我小波、小张……”
张波一开口,方子业就愣住了,在他隔壁的张兴泽也有些无可奈何。
“方教授,这是我的博士张波,性格有点调皮。”
“方子业教授。”张兴泽对张波道。
方子业可吃不准这位张波与张兴泽之间的关系,但调皮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性”,初次相遇,能拉得下腰杆喊义父的,绝对是狠人!
“张老师,这边请,车在车库里停着。”
“您是先直接过去办理入住,还是先吃饭呢?”方子业没问对方吃不吃饭,直接开始安排。
“那就听方教授你的安排吧,我十点见个朋友就行。”张兴泽一边走,一边将皮包递给张波,并未让方子业帮他提东西,戒备心还是挺强的。
方子业马上道:“好的,张老师。”
“我们这边都预订好了的。随时都可以过去就餐。”
张兴泽对此处理得非常熟练老道:“别打电话了,也别去你们准备的地方,方教授你随便再找个地方就行。”
“我今天想清静一下。”
方子业听完,没有任何犹豫:“也可以的,张老师。”
张兴泽是院士,一直都是骨科协会的主事人,也就是去年才让位给唐福培教授。
可张兴泽即便是退了医学会的任职,在华国医师协会的骨科学分会,依旧是主任位置。
华国医学会是自主学术性组织,医师协会的骨科分会,则是官方的医师组织,依旧是当权者。
而且张教授目前的年纪不大,正是院士层面的当打之年,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被簇拥惯了的。
据方子业所知,张教授去了地级市,至少都是副厅级全程陪同。
方子业将张兴泽教授的行李装进后备箱,并将其请进车后座后,才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问道:“张教授,您一路上也比较累,我就选一个就近的鄂菜馆?”
“可以,我不怎么挑食,只要是中餐都行。”张兴泽说。
一路再走来,张波都比较“沉默寡言”,上车到了副驾驶后,他才偏头笑着道:“方教授,您累不累啊?您要是累了的话,我也可以帮着开车的。”
这张波如此建议时,脸不红心不跳,应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没事没事儿,你和张老师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开车呢?”
“而且吧,汉市的开车氛围其实并不好,你要是吃不准这里公交车司机的脾气,恐怕不太好上路。”方子业随意地选了一个话题,就把话题深入了进去。
张兴泽都来了兴趣:“这汉市的公交车司机,真这么玄乎啊?”
方子业道:“以前是这样的,张老师,那时候汉市的公交车系统还没收并,多跑多得,所以那时候的公交车司机都是用脚挂的档位。”
“其实我来汉市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见过特别凶的,可偶尔也几个司机会开得比较霸蛮一些。”
“我还以为现在的汉市公交系统,还是和以前差不多了。”张兴泽点头看向窗外。
“汉市的发展程度,还是比石市好多了,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经济建设,都要高了不止一筹。”
“方教授,你们这里的病源资源应该挺好吧?”张兴泽问道。
“还行!”
方子业听到张兴泽谈及宏观角度,便也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分析:“张老师,其实是这样的,我们鄂省的地形复杂,特别是西北地区,少有平原,因此车祸发生率比较高。”
“所以,于我们创伤外科而言,就会累积更多的疑难杂症,而且我们鄂省的水系比较发达,一些皮肤病也就滋生得比较多,比如说寄生虫之类的。”
张兴泽闻言笑道:“山高水远,那关节炎也多啊?”
“你们这里的关节外科可不用担心病源数量的问题了。”
这是客观事实。
越是山高水险的地方,就可以发现更多的关节炎患者,即便是这里比较穷,但也有人会选择外出去治病。
这样一来,汇聚到汉市的关节病人数量,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源源不绝。
“张老师,这个东西我不是很熟,目前为止,我对关节外科和运动医学的了解几乎为零。”
“从来没有接诊过类似的患者,不过筋膜炎的患者倒是经常遇到,比如说骰骨坏死啊之类的。”
“也多与爬山有关,属于慢性消耗性磨损……”
张兴泽听到方子业这么说,倒没有觉得方子业的见识不凡,只是证明方子业思考过临床、门诊之外的事情,有过这方面的视野。
“方教授,你对骨科的未来怎么看?”张兴泽忽然这么问。
“啊?”方子业愣了愣神,所有准备的措词都宕机了。
张波这会儿插了一句嘴:“我老师说,前面有段时间他去开了个会,说骨科的病都不致命。”
“所以骨科的DIP/DRG,还有集采系统,会优先进行推广,而且要非常严格地执行。”
张兴泽闻言骂了一句:“就你长了一张嘴,话多是吧?”
张波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至少这些话,不应该现在就告诉给方子业。
张波低垂下头去。
方子业的双眉和额头开始紧皱——
所谓的DIP和DRG,其实都是医疗支付的新模式。
DRG(Diagnosis Related Groups,疾病诊断相关分组)基于真实医疗数据聚类形成的病种组合支付体系。
比如骨折手术,DRG打包收费10000元。如果医院用8000元就治好了,剩下的2000元乘以结余留用率就是医院的利润;如果超出10000元,超额费用就得医院自付(结余则留存)。
DIP(Disease Severity and Intervention Complexity Points,病种分值付费)是基于临床经验对疾病进行标准化分组的支付体系!
假设感冒的分值是80。
假如每个分值100元,医保按照80的分值来计算支付给医院的费用。不管你用多少,医院从医保得到的支付就是8000。
两者总结下来,可以用以下十六个字形容——
结余留用,超支分担。
超支不补,结余留用。
方子业对这方面了解并不多,他之前去了疗养院,现在刚回来中南医院,中南医院里的毁损伤保肢术与功能重建术,目前都没有形成标准的国际编码。
因此,方子业接触的患者,大多没有具体的权重分值。
“张老师,我目前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两种支付模式,但我听说,DRG和DIP,原则上是控制了手术方式的。”
“一旦确定了诊断,就只能按照最优惠的手术方式予以治疗,不管患者意愿如何?”方子业问。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比如说股骨颈骨折,就只能行闭合复位内固定术,如果不能闭合复位内固定,多余的钱就得科室和医院承担了。”张兴泽简单地打了个比方。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试点城市的基层医院的手术量都在急剧减少。”
“不少的病人都只能涌进相对大一点的医院,可这些医院又没有床位,这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
“而且,这种模式,很快就会推广到全国!~”
“届时,我们骨科想要再搞什么创新,就只能由新病种出发了。”张波既然都说了出来,张兴泽也就没有继续瞒着。
“功能障碍也在DRG里面,被一刀切了。”张兴泽补了一句,意思就是你方子业所在的中南医院也没办法例外。
“张老师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的意思是,除了降耗材费用和药物费用之外。”这就让方子业比较蛋疼了。
功能障碍分很多种原因,有些人是肌肉粘连所致的功能障碍,有些人则是因神经慢性损伤所致。
如果只是单纯的按照手术分类进行计费,以后中南医院但凡还有一个人做功能重建术,那都得被其他同事骂娘。
“不收、不治、不创新。”
“选择回归传统。”张兴泽笑着回说。
张兴泽虽然在笑,可这句话明显就是带着情绪的。
他也搞不过DIP和DRG,他也必须要在这个框架里活动。
所以,张兴泽教授如果对于外科手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也得憋着,老老实实地按照传统的手术方式来。
“张老师,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制度更一步细化了。”
“能够更加精细地根据诊断的不同原理,予以差别支付,不然的话,发展下去我们都只能回归传统。”
“如果做一台手术亏一台,大家早晚都得饿死!~”方子业回道。
“所以啊,我们也要搜集各方的意见,趁着还没有饿死之前,把这些建议呈递上去!”
“先集采没几年,又开始搞这种事情。”
“唉。”张兴泽长叹了一口气。
……
到了吃饭的地方后,方子业找到了一个包厢,快速点完单后,张兴泽教授就让自己的‘社牛’学生出去溜达了。
方子业给张兴泽教授添了一杯茶水后,冷静道:“张老师,这里是我临时找的,事急从权。”
“没事儿,喝白开水都行。”张兴泽无所谓。
“主要是,方子业你有想过关于骨科的未来么?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矮个子,如果真有东西塌下来的话,你也是要顶起来的人之一了。”
“如何在这样的局面下,带着手下的人可以吃饭,在这样的制度下,还能够发展我们骨科的医学技术。”
“是我们必须要面临而且要及时解决的关键问题。”
张兴泽说到这里,又收拢了话题:“即便这两种制度实施之后,我们可以往前倒退些年,去接诊小医院接不了,不敢保证能接的病种,也不是长久之计。”
“一方面,有病人身受病痛,需要我们去出手帮他们解决痛苦。”
“另外一个方面,医保计费的改革,实在地影响到了我们可以选择的手术方式。”
“腹背都有刺,前进和后退就都是痛苦。”张兴泽说完,叹了一口气。
成年人虽然都喜欢既要又要,可既要又要是真的很难的。
特别是对于顶级医院而言,就更难了。
相对而言,普通的地级市医院受到的影响最小。
因为他们本来做的手术就是常规的手术,可以很好的适配DIP和DRG模式,可顶级医院不一样。
有些患者的诊断全世界都未必搞得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要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还要想办法控费!
只会是一个头,三个大。
正如张兴泽教授所言,方子业逃不掉,中南医院也逃不掉。
方子业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也只能当一个出气筒,请教道:“张老师应该想过一些方法吧?”
“我虽然运气比较好,走得快一些,实则路程并不远,谈不上任何经验。”
“也就只能给张老师您当一当听众,陪您吐槽一下了。”
方子业能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都没有。
张兴泽看了看方子业,道:“你是一个闯将,而且一直都是在闯的路上,贸然间问你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为难你。”
“我们是有一些想法,正如你所言,要么就是等支付制度完善与发展,框架更加详细和立体。”
“不过我们也不能只是等,也可以建议,将我们这些医院里的常见病种,暂时不纳入DRG或者DIP系统里,或者就是对医保的支付费用的分值先予以拉升。”
“以后等相对成熟、有了绝对的统计学结果后,再慢慢降下来。”
“DIP和DRG就不存在个体化的选择了,只能一刀切。”
“那么在这样一刀切的基础上,我们如果有了新的方法和改良思路,该怎么去办?是不是要医保部门与科研部门专门进行衔接,对于参与新术式、新疗法的部分病种,予以开放专用的窗口和通道。”
“以求在治病的基础上,进一步地发展我们医疗的创新能力。”
“最后,对于一些濒临终末性的病种,比如说毁损伤之类的,就不应该按照DRG和DIP控费。”
“不然病人以后在任何医院面临的唯一选择就是截肢。”
“没有任何单位敢冒保肢的风险,去填补保肢不成功的后遗症康复费用和后续治疗费用。”张兴泽是真心想要带一把方子业的。
所以告诉了方子业不少,现在正处于讨论阶段的案例。
方子业缓缓点头:“还是老师们有办法,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方子业也不只是只听不言,且不思考。
“如果可以根据医院的级别,按照单位自愿原则进一步分层就更好了。”
“比如说,愿意割舍常见病种常规治疗的单位,就不予以DRG和DIP收费,因为他们收治的病种,根本DIP不了。”
“而愿意承接常见病种、常规治疗的单位,则。”
张兴泽打断道:“你这样的思考没错,但这样只会断掉一些医院发展的前路和未来!~”
“如果以后,县医院和小医院的技术水平发展起来了,等待这些医院的就只是慢性自杀。”
方子业闻言,心里一惊。
这种慢性自杀,方子业刚刚才遇到过一例,也就是中南医院烧伤科的处境。
“那只是圈定医疗组呢?”方子业问。
“DIP和DRG都是直接与医院对接的,管你医疗组什么事?医院也只会找你科室,可不会找到你个人。”
“这样管理会更乱。”
张兴泽继续说:“而且,一旦采取了自愿的原则后,那么以后医疗系统的人员流动将会剧增。”
“没有多少新的血液,愿意去到死气沉沉、没有未来的单位。”
张兴泽否定了方子业的想法,却依旧勉励道:“方教授,也不着急,不妨慢慢想!~”
“现在的通讯水平非常发达,我们随时可以沟通。”
“只是这些问题,还是要学着想一想的。”
方子业的表情慢慢转为严肃。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欲求其位,就得临摹其政,张兴泽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你只想着独善其身,那么你就不要往我们的位置上面走,你没有这份担当。
如果你真的想要更好的发展,而且有一份恩惠及人的心态,那么你现在就得开始更拓宽自己的视野。
且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应该局限于患者本身,还要站在你的同事,你的同行,你的专业、你的专科这些大局层面出发。
特别深入地思考问题,这样才能保证你不会居权乱世,沾染上不世骂名。
如果现在,张兴泽等人不顾一切地支持了这两种模式的快速推广,任何举措都不做的话,以后骨科真的数十年都未能寸进发展。
那么历史的记载,后人的谩骂,也会从张兴泽这些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开始骂。
参考举荐规培制度的华西医院某教授。
“谢谢张老师的托举。”方子业的内心开始被渐渐抽空,开始有了悬丝走步的感觉。
这是方子业最近些年,心境往前跨越的一大步。
院士的位置固然荣耀,但他们承担的职责、压力,要考虑到的角度,方面,都不是你一个普通教授会去想的。
而且,你去了,就必须要做下去。
不管你做得好不好,你都会做下去,不是在推动专科和专业的未来,或许就是断掉前路,再没有退路……
一个半小时后,方子业客客气气地带着张兴泽教授与张波二人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张兴泽道:“方教授,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您也去休息吧。”
“张老师,我也住这里。”
“不然明天早上赶过来不方便。”方子业指了指楼上。
学术会议不‘人命关天’,没有生死必要性,可参会迟到却不是一个好标签。
不仅方子业住这里,方子业的师弟们也都提前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张兴泽教授则道:“那方教授你早些休息,好好蓄精养神,我很期待你明天的讲课!”
“张老师您也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之前就和您联系过的我们科的舒朗医生会全程陪同,帮您引路。”两人这般说完,便没再多说话。
电梯上行后,张兴泽教授先到了入住楼层,方子业则继续上行。
先到了洲际酒店18楼,方子业先敲了兰天罗所在房间的门,没人应后,方子业就去了揭翰所在房间。
门打开后,果然看到两人在修缮ppt的提词器。
“师兄,师父赶不过来了,你帮我们再听一遍吧?”揭翰说道。
两人昨天就到了汉市,到方子业的家里已经展示过两遍。
可还是不够放心。
两人参讲的只是青年会场,按照道理不会有人为难他们,可两人分享的主体内容比较敏感,说不得就有人故意针对了。
万一遇到了不长眼的人,刻意刁难你,提前也有心理准备。
“那你们开始说吧。”
“对了,你们再检查一下,我发给你们的PPT备份了吗?万一我明天的U盘和电脑坏了,也有东西可以用。”方子业谨慎地让两人再检查。
揭翰和兰天罗各自上阵,检查自己的本地内存和U盘。
如果三个人的电脑和U盘都同时坏掉了,六份备案都出了茬子,方子业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万亿分之一的几率。
时间缓缓流逝,一直到了晚上的十一点二十分。
方子业三人一起才把兰天罗的讲稿内容细致地梳理完,然后一人手里端了一杯咖啡,转身背对电脑,再也不想看哪怕是电脑的背面。
觉得实在是恶心透了。
兰天罗细声道:“今天下午八点多的时候,吴轩奇大哥还打了我的电话。问师兄你有空没有。”
吴轩奇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知道那时候方子业是在接张兴泽教授,并未直接电话给方子业。
方子业摇头:“这都是啥时候了,全国骨科COA,我们自己科室,自己团队的事情一大堆,我还能抽得出空来陪这位哥哥啊?”
“所以吴轩奇大哥也只是打个电话,并未提太多要求。估计也慌得很。”兰天罗道。
揭翰开口分析:“我们参加的是青年会场,吴轩奇大哥要上的是创伤外科主会场。而且还是和人工智能义肢假体有关。”
“这个课题的创新程度不亚于功能重建术和毁损伤保肢术,他也怕被人问废掉。”
“在恩市的时候,聂明贤大哥不是都被他逼得天天跟着廖镓往酒吧跑么?”
方子业安逸地享受着大会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你们最近在恩市那么好玩啊?”
方子业回来之后,事情依旧一大堆,各种层面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头都大了。
兰天罗道:“好玩也不好玩,不过事情和任务比较单纯。”
“李永军院长建议我也去创伤外科的临床试试,但有了师兄你的先鉴,我宁愿进步得慢一些。”
“我还小。”
方子业的‘地位’都是熬出来的,时间是挤着用的。
兰天罗也看得出来方子业现在的日子并不快乐,师兄年长,是‘垫脚石’,既然知道这条路线不爽,那就更换路线。
兰天罗如今是集中爆发力于点,以点带线。
“你们和听竹捯饬的那个细胞模型最近没空搞了吧?”方子业问。
与方子业是基础、临床科研并行路线不同,揭翰兰天罗几人选择的是几条基础科研线并行。
洛听竹主修麻醉科基础标准解剖模型,辅修骨肿瘤微型循环仪化疗与退行性病变的细胞模型构建。
兰天罗参与了其中两者,除此之外,还辅修人工智能义肢的程序设计,骨缺损个体化假体模型的数据调试。
至于揭翰,则是除了两者之外,还承担了一部分骨肉瘤能量代谢的基础通路的“思维导航”,与袁威宏一起在寻找新的路径。
师兄弟三人,如今的任务量都不小。
“没时间搞,搜集切除的病理标本的事情,我们都是拜托了韩静宜。”兰天罗摇头。
“对了师兄,到现在,韩静怡也跟了你这么久了,我得帮她说句话,可能资质一般,但态度非常好。”
“定力、坚持都够。”
“不过师兄,你是真的残忍,把那么高端的一个课题丢给胡青元一个硕士,就这么撒手了,真不怕把他磨坏了啊?”
兰天罗非常担心。
就那个骨肉瘤新的miRNA通路,即便是现在的兰天罗与揭翰一起去研发,也觉得头疼得很,胡青元只是一个小硕士,就要顶起来这么重的柱子。
这都不是在欺负学生了,是在残酷地打磨他。
回想起前几年,自己三个人做的任务,那可是小儿科。
“也还行吧,十年磨一剑。”
“胡青元自己都说自己前期的路太顺。”
“兰天罗,你自己参考嘛,不复习,不看书,保研了。”
“没怎么花时间,游戏最强王者了,开个直播,不小心赚了这个年纪驾驭不了的财富。”
“之前闲得没卵事做,直接进寺庙里清修,这是一个本科生该有的生活么?”方子业列举。
兰天罗轻轻啄着咖啡,小声反问:“那不然呢?”
方子业和揭翰两人当场石化掉,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同时转身。
“师兄,下去搞个烧烤不?”两人不想和兰天罗一起玩了。
据两人对兰天罗更深入地了解之后,才知道。
兰天罗在‘本科期间’,数学系的博士,计算机的硕士,医学的本科都被他学完了,而且还参与了比较牛逼的数学基础计算课题。
后来才知道,兰天罗毕业的时候,就拿到了底薪一千万的大厂算法工程师的offer。
他都没去,直接来了中南医院当一个小规培。
其实这些都没啥,更关键的是京都大学数院不愿意放人走。这比一千万的offer更加难得。
“烧烤就不搞了,免得万一吃坏了肚子,明天不合时宜地打标枪。”
“你们以后也注意一下,重要场合之前,千万不要乱吃东西。”方子业拒绝了揭翰的提议。
“可惜这一次洛师姐来不了汉市。”
“不然她肯定会来给师兄你喝彩的。”揭翰有些遗憾地说。
方子业抿了抿嘴,扫了兰天罗一眼:“其实听竹没来也好,她可要强了,我怕她回去之后,天天失眠。”
自己老婆什么性子,方子业清楚得很。
看起来人畜无害,“好胜欲”强得可怕,妥妥的一个学术女王心思,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那种。
兰天罗被孤立后,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你过来我这里干嘛?”
“酒店里房间就这么些,这次年会参会的人接近两万,周围的酒店都被清空了!”
“等会儿还有个师弟要和我拼房,我又不是我的教授师兄。”
方子业听完,直接溜了。
兰天罗优秀归优秀,但毕竟级别还没有到方子业目前的副高层级。
出门开会,没有副高职称,想要单独开一间房,那就只能自费了。
倒不是兰天罗自费消费不起,而是中南医院需要过来帮忙的师兄弟们太多,只能拼房一起住。
出了门后,方子业回到了十九楼自己的房间。
但也没有立刻入睡,而是走到了窗台口,看向窗外的霓虹。
低语喃喃:“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两小只都还没有享受到科研突破带来的爽感,如果局势真的大变,又没找到解决的办法,的确会很影响到他们的体验感。”
“虽然两人从未抱怨过,可功劳苦劳都有。”
方子业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摇了摇头:“临床,科研,医保,病人,科室立足,专科未来。”
“这TM的和我一个副高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埋怨归埋怨,吐槽归吐槽,目前能做的,还是先考虑好当下。
张兴泽教授提的事情不能当做不会发生,却也不能太过于执着。
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方子业如果现在就想出了解决之法,那方子业早就飞到外太空了。
……
一夜无话。
翌日,方子业整理衬衣领带的时候,洛听竹的叫醒电话响了起来。
声音软糯:“喂,师兄,起了吗?”
“起了,再收拾几分钟就可以出门了。”
“不是给你说不用打电话叫我的嘛?就算我没醒,等会儿也有人敲门。”方子业放下手机,开了扩音,对着镜子继续整理衣角。
“怕你没醒啊,今天有两场讲座,而且还是COA的讲座,误了时间点,师兄你得被人抽死。”洛听竹声音依旧软哝,一听就是在被窝里呢喃着,将醒未醒。
“那你还别这么怕,这就是事实。”
“我可以不申报,可以不参加,报了名,被选上了还缺席了,李国华老教授都得拿着皮带来抽我。”
“好不容易空一空,你晚一点起吧。”
“多休息一会儿。”
“等COA结束后,我们还得整理第二周的化疗数据。”方子业的语气也很温柔,带着宠溺。
“好,我准备今天睡到九点起。”
“师兄,我要给你说个事儿!”洛听竹突然道。
“你说。”
“其他什么时候说不好吗?”方子业笑道。
“是香蔡的事情,陈希莶知道了香蔡后,怕她吃亏,就把她送回汉市去了。”洛听竹声音很轻。
“送就送呗…陈大小姐还差这点钱么?”方子业无所谓地道。
洛听竹的声音立刻低沉:“但廖镓副教授生气了!~”
方子业的双手轻轻一顿。
洛听竹说廖镓生气了,就证明廖镓的气肯定还不小,不然的话,他不会让洛听竹知道。
“香蔡的事情是我给陈希莶说的。陈希莶怕香蔡真的再往前走出那一步……”
“廖镓大哥觉得我和陈希莶有点滥好人。”洛听竹低声说。
“本来我是打算等师兄你参加完COA之后,再给你说这件事的。”
“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还是觉得提前告诉师兄你比较好,如果师兄你觉得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我给廖教授道歉,他是不接受的。”
方子业听了洛听竹道歉的声音,也不忍心多责备什么:“人生阅历不同,做事的准度也不一样!”
“三观也肯定无法完全一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站在我的角度,你和陈希莶也可能是滥好人角色,可站在你们的角度,你们两个都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也有自己的三观,能承担得起后果,而且你们都是女孩子,那也就无所谓对错了。”
“那廖教授他?”洛听竹问。
“那还能怎么办呢?我媳妇儿把他气走了,我该去道歉道歉,该劝就劝,实在是劝不回来,再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了啊?”方子业道。
“你先休息吧,不用管这件事了,我也要出门了,我还约了人一起吃早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