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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7章 实在不行,再苦一苦海外夷人

2025-03-10 作者: 吾谁与归
   第847章 实在不行,再苦一苦海外夷人

  大明有一定的舆情审查制度。

  比如编排皇帝、太后、宗室有关的下三路谣言,会被缇骑找上门;比如美化倭寇、污蔑平定倭乱的大明军会被斩首示众;比如诬告一定会被反坐,在大明写小作文也就是妖书,只要被抓到,轻则三五十杖重则流放斩首;
  这都是为了维护最基本的公序良俗才做的,大明的舆情审查,完全没有到清风乱翻书的地步。

  毕竟大明是一个可以上奏直接说‘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大明,万历年间又蹦出个林辅成大声喊‘万历万历,万家皆戾’,也没被朱翊钧砍了,而是送到了南洋调查种植园经济了。

  文字狱最可怕的就是统治阶级的自我阉割和对下阉割。

  对下阉割是显而易见的,冷籍、书坊的大量倒闭、只能抄书去读书识字、读书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避免谈及到政治。

  在鞑清,做个读书人,如果你识文断字,那么你随手写的任何文章,都有可能被人蓄意曲解的可能;即使你大字不识一箩筐,祖上有人读书,也保不齐有一两本祖上传下来的旧书,会成为家破人亡的祸端。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家里的书全都烧掉,然后做个文盲,这样一来,就不会惹祸了。

  戴昆写了一句‘长明宁易得,短发反长恨’,死了还被刨了出来,全家都被斩首示众;
  石卓槐写了句‘厮养功名何足异,衣冠都作金银气’,就被扣上了反清复明的罪名,被凌迟处死,家人连坐;
  徐述夔写了句‘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全家遭难,就连已故多年的好友沈德潜,也没有逃过一劫,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家人被流放。

  文字狱经过康雍乾三朝,在乾隆四十年后达到了顶峰。

  官厂上人人猎‘文字’为官,穷经皓首、牵强附会,把一切能和反清复明联系起来的文字,全部联系起来,上奏皇帝,举报‘将明之才’来升转,最终导致了整个官场,人人说话都得万分小心,多磕头少说话就是至理名言,一旦被人抓着辫子,人就死了。

  今天还是至交亲朋,明天就成了他人升转的垫脚石。

  这种告密之风迅速蔓延,最终完成了鞑清朝统治阶级的自我阉割。

  所以,只能说安希范和赵南星这些贱儒,生在了好时候,也就是他们活在大明,才能对着皇帝、朝廷指手画脚,颠倒是非黑白,最后也就是流放金池总督府和崇古堡罢了,而不是满门抄斩。

  普及教育就像是种树一样,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因为大明打算在未来任何一个时间里普及教育,都要从第一棵树种起。

  搞因言获罪,会影响普及教育的推广。

  安希范是一个很聪明的读书人,他能考中举人,不是皇帝刻意针对,安希范也能考中进士,但是他却喜欢走捷径,拜师顾宪诚如此,依靠挨打出名也是如此。

  也就是现在廷杖真的会打死人,否则安希范绝对会骗廷杖。

  当今天下读书人都深切的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陛下杀人不眨眼,不要跑到皇极门骗廷杖,陛下会视为逼宫,打死都没人敢为你说一句话。

  世宗皇帝的时候,在左顺门打死了几个清流,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当今时代,谁敢到左顺门伏阙,陛下会把这些个清流打死,把他们家人流放到海外,把所有跟他们有关系的师生一起清退送到辽东垦荒,谁敢蹬鼻子上脸喋喋不休,陛下真的会发兵抄家。

  陛下这套丝滑的清算瓜蔓连坐小连招,不弱于太祖雄风。

  陛下根本不在乎暴君的差评,尤其是身后的差评。

  如果能够早点精读矛盾说,安希范就会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他的两面性。

  想要依靠宁远侯打人去成名,得挨得住铁拳,显然安希范挨不住,他去了金池总督府,还连累赵南星到大洋彼岸的崇古堡去了。

  新日运河的计划还在进行,先把城堡修好,再把鹅卵石铺的道路修成官道驿路,新日运河的修建,没有太详细的计划,有点踩着西瓜皮滑行,滑到哪里到哪里的荒谬感。

  “陛下,礼部建议每一个番邦使者,无论会不会汉文,都给他们配个通事。”冯保拿出了奏疏放在了皇帝面前,打断了皇帝的遐想。

  朱翊钧打开了奏疏随意的问道:“嗯?为什么?”

  冯保低声说道:“这万一吵起来,有失大国雅量,朝鲜使者李后白搞了一手狸猫换太子,把国书给换了,弄得风头正盛的礼部诸官,丢了好大的脸,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人和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吵起来。

  冯保甚至见过陛下和皇后,为了件小事,吵得面红耳赤,等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人在中间调和一下,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

  比如陛下和皇后为了朱常治的事儿,就拌了几句嘴。

  夫妻不吵架,那就不是夫妻了。

  通事翻译的时候,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就不会话赶着话,吵吵起来了,大家也都能体面。

  “照准。”朱翊钧看完了,觉得没有问题,选择了准许。

  “李后白回朝鲜了吗?”朱翊钧问起了李后白的去处,文华殿上没死,回家也没自杀,他是否回了朝鲜。

  冯保摇头说道:“没有。”

  李后白激怒皇帝,未尝没有让自己做朝鲜文天祥的想法,可惜皇帝压根没有发怒,李后白自己又不敢死,李后白甚至不想回朝鲜,如果朝鲜一团糟,他的复国主张还算是为民请命,可是,朝鲜一切良好,李后白的主张是为朝鲜人招祸。

  从朝鲜来的消息,又都是好消息,修了多少里的沟渠、营造了多少里的官道驿路、落成了新宅等等。

  李后白终究选择了读书人一贯的办法,自己与自己和解了,这毫无疑问是懦弱之举。

  朱翊钧拿起了下一本书奏疏,福建、江西、湖广等地巡抚联名上奏,事情也非常简单,他们要求在富裕的地方,行还田令。

  这几位巡抚也不是没事找事,因为再不行均田令,力役都要被富裕和海外给吸光了!

  “让徐爵把先生宣来。”朱翊钧看着奏疏有点拿不定主意,打算问问张居正的看法。

  自从金池总督府拉了一船的金沙回到大明,并且皇帝制作成了明晃晃的金锭放在了皇庄,公开展示之后,没人再怀疑金池总督府黄金的真假了。

  金池总督府需要人,但想要发财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即便是到金池总督府挖不到黄金,一片非常适合种地的地方,对于大明人也有天大的吸引力,十六年上半年,向南洋、金池、大铁岭卫等地输送人口已经超过了五万七千人,全年预计要超过十万人。

  这十万汉人,可都是壮劳力。

  福建的人口外流最严重,其次是江西,江西是对广州、浙江人口净流出,湖广地面则是向南衙、松江府和吕宋总督府流出。

  “朕今天去听了一个聚谈,蔡献臣讲,要给万民每年发十二贯宝钞,朕听完之后,觉得他的想法很好,只是朕很穷,没有那么多的黄金,也发不起那么多的宝钞。”

  “他讲的其实是一种供养机制。”

  “但是今日南洋营造的铜镇、汉乡镇,就是给出海的汉民,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就像侯于赵的屯耕五事疏还有辽东农耕局一样,提供基本生活保障,来吸引人口流入。”朱翊钧说起了自己听的聚谈。

  张居正立刻说道:“上一次赵南星之事,臣就上奏说,此等贱儒摇唇鼓舌,理当严惩,流放海外。”

  “陛下宽宥,未曾追究,结果今日安希范就照猫画虎,模仿赵南星,甚至都说到了岳武穆和文忠烈的身上,陛下略施薄惩,也只是流放,臣觉得明年开沽点检,把二人游一遍,斩首示众妥当。”

  文忠烈就是文天祥,是景泰七年,景皇帝朱祁钰,以‘临患不忘国曰忠,秉德遵业曰烈’,给文天祥的谥号。

  张居正对皇帝的处置略显不满,上一次赵南星的处罚,就过于宽仁,这次虽然追加了惩罚,看起来流放到了金池和崇古堡,真的是流放到了天边去。

  但张居正非常清楚,这二人到了地方,也只会是人上人上人。

  饱读诗书、且十分聪颖,到了地方,邓子龙也需要安希范出谋划策。

  张居正对这件事非常在意,这和他在构建的恩情叙事有关,在他看来,解构岳飞、文天祥是愚忠,就是在解构张居正在推行的恩情叙事。

  朱翊钧很清楚张居正这么讲的原因,可他其实不太喜欢恩情叙事,这会把张居正、戚继光等维新大臣们的付出异化掉。

  万历维新又不是靠他朱翊钧一个人才取得了这些成果。

  “下次再有人模仿,朕就杀人。”朱翊钧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承诺。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赵南星这次已经被追罚了,代表着下次有人再想骗廷杖,就会被斩首,陛下做事是很有原则的,再一再二不再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臣听闻了蔡献臣聚谈,他的想法很不错,陛下所言甚是。”

  “汉乡镇、铜镇、椰海城、大铁岭、金池总督府对大明腹地穷民苦力的吸引力,就是类似于发宝钞的基本生活保障,所以百姓才愿意跋山涉水的前往。”

  “福建、江西、湖广联名上奏,询问人员流失,是否可以阻止流徙,如果朝廷仍然不准阻止流徙,那就只能推行还田令了。”

  推行还田令的目的是为了让百姓生孩子,有家有业有吃有喝,百姓才愿意生孩子,才有条件生孩子。

  手里没有生产资料、生产工具,即便是短暂的获得了一些财富,也不敢生孩子,因为不掌握生产资料,等于日后生活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保障。

  哪怕是领到了五亩地,手勤脚勤日后儿孙也饿不死。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不推行还田,就没人生孩子;推行还田,又需要基础,最起码田土的产出收益变小,否则这些个地主缙绅各个招募游堕,组建那还乡匪团,受灾的还是百姓,万历维新,把本来一根筋的事儿,变成了两头堵。”

  “还田还不得,人口还在流失。”

  张居正低声说道:“辽东、江西的营庄之法,恰到好处。”

  王国光离任前给大明朝留下了一个营庄法,就是瑞金、宁化、宁都三县田兵民变之后的解决办法。

  营庄法,是一种集体生产制度,汉屯田,唐府兵,明卫所,都是一样性质的制度。

  在天下安定初期,家庭式农业经营,无法承担垦荒、库坝营造、灌溉水利、道路桥梁等公共基础设施的巨大劳动力投资,所以农业集体生产,就变成了一种必然。

  等到活儿干完了,营庄法自然而然就会消解。

  “唯有如此了。”朱翊钧最终选择了折中,人口流失要解决,还田也要解决,只有先这样折中往前走了。

  搞生产,生产搞完了,小农经济逐渐瓦解,商品经济建立,土地的产出变低甚至可有可无,营庄法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逐渐消解。

  “营庄法一定会消解吗?”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这种集中生产有很多的优势,可以让乡野为城镇提供农业原料,瓜果蔬菜,这些发不了大财,生活称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可以衣食无忧。”

  “这营庄法弄好了,岂不等同于每年发了十二贯钞?”

  蔡献臣的发言十分逆天,搞出的办法十分的幼稚,但张居正看完了《太白楼日讲》后,就想到了营庄。   
  这营庄只要弄得好,不比这每年发十二贯钞差!

  蔡献臣是个学子他可以胡说,但张居正是个首辅,他要的是落地和实现。

  “陛下,大明丁口其实不多,只有一亿三千万余丁口,营庄法,把天下九百万顷田进行集中生产,其产出,足够万民丰衣足食了。”张居正的身子前倾,这代表着他极度想要说服皇帝陛下。

  朱翊钧抬头看了眼,对着冯保说道:“冯大伴,给先生续杯茶。”

  就是打个岔,让张居正冷静一下。

  张居正继续说道:“营庄法倒了,生产工具、牲畜都给了村霸、乡贤缙绅;小民小户拿几亩地两个锄头,乡贤缙绅还是为祸乡里,这有什么用?”

  “林辅成到保定府,看到了那高阳县上七屯乡贤何氏,灾年不减租,乡民开门揖盗,把土匪放进了何家,把何家灭了门,怪乡民不知感恩?还不是这何氏催逼,乡民活不下去,逼不得已吗?”

  “祁州闫氏让佃户,坑杀一家老小堆肥,就是为了威胁恐吓,让佃户互害,让佃户不敢反抗!”

  “臣在嘉靖三十三年借口生病回家,周游名胜,最后还是在三十六年回京来了。”

  “臣在湖广那些个乡贤缙绅为了催逼佃租,闯到农户家中,把家里养的牲畜全部割喉,挂在门梁上,威胁百姓,再不缴租,就把全家杀了!”

  “陛下,天下困于兼并,这还田法,最后还是兼并,如果田土产出太低了,乡野的百姓还是流失。”

  “不如营庄法。”

  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莫急,莫急。”

  张居正虽然在推行恩情叙事,不过是因为政治需要,他和皇帝的底色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天下头号的反贼!

  张居正要不是反贼,他就不会说出那句‘吾非相,乃摄也’。

  张居正不喝茶,也不停顿继续说道:“陛下,上数三千年,全都是还田!百姓从没有一天吃饱过!”

  “还田还到最后,还是掉到兼并的陷阱里去!”

  “在臣看来,这折中的营庄法,反而是唯一的解法!”

  “聚集人力开发挖水利沟渠、共建粮储抵挡灾年、推举乡杰入师范、入九龙大学堂学医,把每年营庄法里的农业剩余,投入到生产工具的购买和更新之上,提高粮产,修桥补路。”

  “唯有此,为兼并唯一解法!”

  “是的,先生说的都是对的,朕知道。”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先生,徐成楚之前上奏了一本奏疏,说内地付出了巨大的教育成本,结果都是给沿海富裕之地培养人才,如果没有横向转移支付,内地地方,谁还愿意贴钱普及教育?”

  “问题也是一样的,比如乡杰入了师范、九龙学堂,学成之后,他们愿意回到乡野之间吗?是不乐意的,匠人让自己的孩子读了书,都不愿意让他们继续操持贱业。”

  “喝茶喝茶。”

  朱翊钧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张居正吵架,张居正为万民奔走呐喊,他只要稍微深入想一想,就发现了巨大问题。

  张居正眉头一皱,而后靠在椅背上,思考了很久,才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说道:“臣有点欠考虑了。”

  张居正把问题想简单了。

  他的想法是营庄推举乡杰入师范、九龙大学堂学习,然后回到家乡,管理营庄分配,让乡杰替代掉过去的乡贤缙绅,等到大明读书人足够多的情况下,大明朝廷就可以委派乡官管理四方。

  皇权下乡,穿透县一级,把朝廷的威福之权,推到乡野之间。

  某种程度而言,张居正和蔡献臣一样,在寻找一种万世不移之法,当逻辑能走通的时候,就颇为兴奋了。

  朱翊钧稍微思考了下,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先生啊,朕还是觉得营庄法,是极为可靠的!至少可以尝试下,实在不行,就苦一苦海外夷人好了。”

  “啊?苦一苦海外夷人?”张居正一愣有些疑惑,陛下明明已经否定了,甚至张居正都有点被说服了,但陛下话锋一转,似乎也对营庄法有点想法。

  朱翊钧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动着,低声说道:“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汉屯田,唐府兵,明卫所,这些集中生产的制度,为何最终都失败了呢?”

  “人性本私?”张居正思索了下,试探性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朱翊钧点头又摇头说道:“确实是人性本私,汉屯田、唐府兵、明卫所,都是相似的,穷民苦力都需要承担军役,在承担军役的时候,这还要承担朝廷的赋税。”

  “朝廷啊,总是指着一个集体欺负,算上卫所,军屯卫所军兵田土,所产过半都得上交,朕要是军户,朕也只能逃所。”

  “朝廷要的,真的太多了,无论是为了什么,少要点,也不至于败坏的那么快。但是一点也不要,也会败坏,因为不收税,就无法把手伸进去管理了。”

  “先生是元辅,自然明白朕在说什么。”

  张居正说的自私,是不患寡患不均的自私,朱翊钧说的自私,是为了活着,只好逃离军屯卫所。

  在朱翊钧看来,军屯卫所败坏的最大原因,就是朝廷拿走的太多了,导致生民无以为继,最终败坏。

  朱翊钧继续说道:“先生口中这些乡杰,为何不愿意回去呢?还不是嫌穷乡僻壤,没什么前途吗?自私是个中性词,人都自私,为自己前途考虑。”

  “苦一苦夷人,骂名朕来担,把海外的收益补贴到乡野之间,村里朕不好说,但乡里,还是可以弄好的,而且还有升转的通道,还愁没人去?”

  “把水肥运到乡里、把农具运到乡里、把路修到乡间地头、把社学修到村头,这就是油水,有油水可捞,虽然不多,去的人就会更多了。”

  “朕打算这么做,先减藁税,施行营庄法,免半藁税,就是朝廷十税一,营庄最多拿走一成,如此一来,万民得八成,至于损失的田赋,就从海外补回来。”

  “先试试,营庄法实在不行撑不住了,再执行还田令,反正本来的打算,也是让营庄法做个过度,做成了最好,做不成也不亏。”

  营庄法本身是一乡、二公、七民,现在变成了一乡、一公、八民,乡贤缙绅地租仍然不变,朝廷削减一成给百姓让利,亏空从海外贸易来补。

  “陛下,这减下去的税,再想收上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张居正提醒陛下,税这种东西,减下去容易,再收就要面临武装抗税的问题了。

  “十五年商税比例已经超过了60%,而且还在累年增高,万历维新已经十六年了,该给万民让利了,就从营庄法减税开始吧。”朱翊钧敲动桌面的手停了下来,大明的财政收入累年增高,田赋的比重越小,朝廷在田赋上才能越灵活。

  某种程度上讲,田赋比例也是朝廷财税健康的晴雨表,田赋比例越低,朝廷财税越健康。

  “陛下圣明。”张居正俯首说道。

  想让乡杰们回乡,要有前途,还要有钱途,前面可以参考监当官制度,官身、考成都可以做文章;

  但钱途这个就需要真金白银的往里面砸了,最后绕来绕去,腹地减税,在海外找补回来。

  万历新政的代价,还是得夷人来承受,以市舶司为支点,腹地和海外的跷跷板,还在持续不断的发力。

  万历维新的代价本该由大明万民承担,然后因为剧烈的社会变革引起的不适,承担代价遭遇的痛苦,而广泛反对新政,这一切都因为蹊跷板的存在,让大明万历维新的阵痛,没有那么痛苦。

  “先生,明天陪朕去一趟清勤园。”朱翊钧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趁着海总宪还清醒,朕和先生,送海总宪一程。”

  张居正俯首说道:“臣遵旨。”

  “陆总宪如何?”朱翊钧问起了陆光祖的情况,这位新总宪,也履任好久了,张居正也看了很久。

  张居正没有犹豫:“陆总宪有些急躁,不过也正常,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若是烧不好,他陆光祖做不了几天,就得离任了。”

  新上任,你总要先做几件大事儿来,显示自己的才能和胆识,让陛下信任,让手下人服气,若是三把火只烧旺了一把,离任就在眼前,只烧旺了两把,那还可以留任一段时间看看后续。

  一把火也烧不旺,那就直接滚蛋了。

  最近陆光祖配合张居正清汰,搞得风风火火,颇有成效,陆光祖算是可以坐稳这总宪的位置了。

  万历十六年的秋天,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秋风显得更加萧瑟,夜里朦朦胧胧的秋雨,压住了京师的喧嚣,带来了许多的凉意,一场秋一场寒,大明京师枝头的树叶开始随着秋风飘落。

  大明皇帝的车驾,缓缓的停到了西土城外的清勤园。

  海瑞的侄女婿薛云龙在门前恭候圣驾,他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琼州海氏送到京师来,过继到了海瑞的名下。

  “叫什么名字?”朱翊钧站在门前询问着孩子的名字。

  “禀陛下,学生名叫海中鹏,今年十一岁,在琼州府考过了童试,现在是琼州的秀才。”海中鹏不卑不亢的介绍了自己的来历,他从小聪慧,已经考中了秀才,也一直以海瑞为榜样。

  “嗯不错,莫要堕了你父亲的威风。”朱翊钧点头笑着说道:“好好学习。”

  “学生遵旨。”海中鹏再拜,退了三步,退到了薛云龙的身后。

  “把孩子教好,不要走了歪路。”朱翊钧对薛云龙叮嘱了一番,说完才走进了清勤园。

  只要把海瑞的身后事照顾好,朱翊钧不会亏待薛云龙,给皇帝办事,皇帝从没亏待过谁,当然照顾不好,朱翊钧就要找薛云龙的麻烦了。

  如果海瑞的女儿女婿来做这件事,出了问题,朱翊钧不好追责,而且女婿都没功名,也护不住海瑞的身后事。

  海瑞坐在转椅上,转椅停在树下,他半抬着头,静静的看着不断飘落的黄叶,在空中飞舞,一如他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

  “臣参见陛下。”海瑞想站起来,但用了几次力发现做不到,才俯首见礼。

  “免礼免礼。”朱翊钧走了过去,坐在了海瑞的身旁。

  “朕听大医官说,海总宪这几日格外精神,就赶忙过来看看,果然大有好转。”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

  海瑞摇头说道:“回光返照罢了,陛下,臣有几件未了之事,既然陛下来了,那就请陛下准了臣的不情之请。”

  “哦?何事?”朱翊钧笑容不改,海瑞不会提任何过分的要求,这把神剑护了大明十六年,让大明官场吏治清明了许多。

  海瑞颇为郑重的说道:“陛下,臣听说陆光祖升转了总宪,陆光祖也是极为合适的。”

  “臣这第一件事,就是王谦的事儿,这是个好孩子,日后有机会,恳请陛下,给他个升转的机会吧。”

  “臣反腐抓贪十三年,他配合臣抓了十一年的贪,做个独臣孤臣,有些浪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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