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大明初行钞法
2025-03-05 作者: 吾谁与归
第841章 大明初行钞法
大明的金库建在了通和宫,就在皇帝起居之地。
皇帝还给了臣子们钥匙,让多方共同见证下,才能开启金库的大门,一年一开启,避免监守自盗的事情发生,制度设计是通过廷议的,眼下还看不出太大的问题。
朱翊钧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避免重蹈洪武宝钞覆辙,这是大明的历史教训,洪武宝钞没有实物基础的支持,导致了信誉的整体崩溃。
货币体系,尤其是钞法是十分脆弱的,即便是朱翊钧现在春秋鼎盛,如日中天,仍然需要未雨绸缪,为信誉的总崩溃做好准备。
历史既然留下了教训,就要学会借鉴,漫长的历史,留下了种种历史教训,就像是一个错题本一样,放在了皇帝的面前,去认真借鉴的话,其实不会有太多的差错。
历史的脚步走到万历年间时,其实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错题,这也是纠错力量的一部分。
通和宫金库,是一种表态,是皇帝对天下万民的承诺,万历宝钞,不会无度超发。
宝钞的发行会和大明的金银铜等贵金属、资产、货物量、物价增长进行锚定,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超发,实在是超发的太多,其实还有办法,那就苦一苦海外的夷人,承受这些超发的货币就是。
所以总体而言,大明对于发钞的抵触情绪并不高,因为倭国通行宝钞,已经苦了倭人十多年了。
“金库不仅仅是金库,更是信心,是万历中兴,是长治久安。”朱翊钧对通和宫金库的期望很高,这是大明黄金叙事的重要一步。
“金库很重要,因为西班牙掌控了丰饶银矿,费利佩通过这些白银,主导了全球贸易,即便是大明也身处于这个贸易体系之下,白银霸权,也是费利佩日不落帝国霸权之一,不仅仅是海路的霸权。”
“朕不能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假装大明是天朝上国,要向前看,向上走,就要正视这些问题。”
朱翊钧进一步谈起了他对通和宫金库的野望,费利佩日不落帝国的霸权构成,除了对海路的控制,就是对白银的控制,西班牙已经建立了一整套围绕着白银的贸易体系,大明也无法摆脱这种贸易体系的桎梏。
大明建立金库发行宝钞,是通过黄金储备为主,资产为辅构建新的独立货币体系,减轻对海外流入白银的依赖,甚至是取而代之,在货币上取代西班牙银元的霸主地位。
“陛下圣明。”张居正看着这不到11亩地的地方,有些感慨,带着群臣歌功颂德了一番。
收储黄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明在朝鲜、倭国打仗,国内在推行丁亥学制,营造九龙大学堂和师范学院,陇开驰道还在修建之中,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自万历十三年后,国帑内帑的压力都很大。
陛下还要把所剩不多的白银,交给王谦,在交易行里,以较为低廉的价格购入、收储黄金,这让内帑变得更加捉襟见肘了起来。
张居正觉得过犹不及,皇帝作为天下至尊,有些过于苛责自己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些黄金,都是陛下个人的,不是天下的,其实没必要拿出来,放到金库里,成为大明信誉的一部分,这本该是朝廷的职责。
可是陛下的行为又是合理的,张居正当初说,天下人人为私,唯陛下一人公耳。
自私是一个中性词,是动物植物的本性,不是一个贬义词,天下间,所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奔走是合理的,但只有陛下不行,陛下要天下为公。
因为君父、君国是一体的,是无法切割,陛下即是一个个人,也是天下的表率。
当陛下真的做到的时候,张居正反而有些担忧起来了,他有些担心陛下坚持不下去,谭伦、俞大猷、万士和、海瑞、王国光都在离开,他张居正、戚继光也要离开。
陛下走的这条路,会越来越孤单,最后,反而是天下人,无法理解陛下的行为了,陛下成了那个异类。
以前讲筵的时候,朱翊钧问过张居正一个问题,君父和君国,是真的无法切割的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君就是君,国就是国,那时候张居正说切不了,朱翊钧还想着长大了,他自己来切。
时光荏苒,朱翊钧发现,在当下,是无法做到的,而且他越努力的想要做好一个皇帝,就越无法切割君国和君父。
现在就是他想切,臣子们也没有一个人会同意,臣子们会认为,皇帝在进行服从性测试,反而会表现的更加‘忠诚’,甚至会做出各种古怪的事儿,比如卧冰求鱼之类的把戏,谋求幸进。
他人不由我,枉费亦执着。
朱翊钧能做的,也只是做好自己而已,不让事情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不让自己掉了链子把大明带到深渊里。
在一个时间里,特定的文化背景下,人们能够接受的政治制度,是有一个明确的、清晰的区间范围,一旦政令、思想的讨论,超过了这个区间范围,就会被视为极端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鲤总是念叨的礼崩乐坏,他自己甚至都同意番夷贩卖一些夷人给大明的种植园,某种程度就是因为这种贩卖夷人的做法,超出了这个区间范围。
这个区间范围,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时间、社会变迁、舆论变化、政治活动、文化变化而改变,善恶的标准、激进或者保守的政策,会慢慢被世人所接受。
大明管这个区间叫离经叛道,后世把这个区间,叫做历史的局限性。
即便是朱翊钧这个皇帝也无法打破这个局限性,当下的大明,需要一个英明的皇帝,带着大明,走出小农经济的困局和泥潭,只有经济富足、社会变迁,一些离经叛道才会变得容易接受。
比如帝制终将会被消灭。
“我们来说说朝鲜、倭国战场凯旋军兵归来后的归置问题吧。”朱翊钧带着群臣走进了西花厅,说起了前线大事。
大明兴文匽武之风的根本,是文武之间的对抗,而文武对抗的根本,其实还是政治权力的争夺。
这些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勋的大明军兵,理所当然的应该获得更高的政治地位和更多的权力、更多的物质回报,这就会夺走被读书人所垄断的部分地位、权力和经济。
一切的政治斗争,本质上就是阶级斗争。
而现在,大明军要是凯旋,所有功臣们,必须得到足够的地位、权力和经济,如果无法满足,那能做的,就是只有杀戮功臣了。
这种困扰在历史上出现了好多好多次,比如万历初年,平定了倭患、阻止了北虏铁蹄的客兵安置,就曾经是大明朝廷的头等难题,朱翊钧能做的就是把吕宋给这些平倭的客兵,把辽东给拒虏的客兵。
现在,大明攻占了朝鲜和部分倭国的本土,这些功臣,该怎么恩赏,就成了头等大事。
“在朝鲜和倭国建立军屯卫所,辽东军兵充任世袭的千户百户,朝鲜军兵充实卫所吧。”王崇古给出了一个提案,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色复杂的看向了王崇古。
沈鲤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说道:“怎么可以这么明晃晃的、这么直白的讲出来呢?应该说,为了朝鲜和倭国的长治久安,派遣汉军充任,安定地方,这么说,就好听多了。”
“这不一样吗?”王崇古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里又没有中书舍人,没人会记。”
“哎,斯文扫地,礼崩乐坏。”沈鲤无奈的说道,大家都是读书人,怎么可以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沈鲤给出了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说法,当然大家的意思是相同的,此次征战的辽东军会成为朝鲜、倭国这些新开辟之地的世袭千户百户,世世代代的保证,这是对浴血奋战的大明军最好的赏赐。
“那京营的锐卒呢?”朱翊钧说起了最难安置的部分,京营锐卒,披坚执锐,陷阵营把一个一个山城撬开,大明才横扫了倭寇,现在到了分赃的时候,应该给京营怎么样的赏赐呢?
王崇古想了想说道:“倭国的金银铜矿,就给他们驻守吧,等于大明在倭国册封了数个名田主。”
册封到当地的军兵,实际上的身份就是现在倭国的大名,只不过是明属大名,就是王崇古给出的答案。
不愿意去,就折现成白银,陛下在这方面,非常大方,充分尊重军兵的选择。
一如打完了绥远,卧马岗大矿场被大明军兵所控制;
一如陈大壮为皇帝四海奔波,大铁岭卫交给了陈大壮;
一如长崎总督府、吕宋总督府、旧港总督府、金池总督府。
大明现在是郡县制和分封制并行,腹地是完全的郡县制,朝廷不太能完全控制的地方,用分封制。
这是一场礼崩乐坏的讨论,更加简明扼要的说,就是分赃会。
戚继光、李如松、马林等一批勋贵,反倒是好赏赐,他们自己或者父辈,就是大明的武勋,按照制定好的五等功赏,加官进爵就是。
唯一看起来有点麻烦的其实是戚继光,已经贵为奉国公,主要是一些待遇上的赏赐了。
这在大明也有祖宗成法,英国公张辅,张辅在永乐六年因为征交趾事封为了英国公,后来继续随着永乐皇帝南征北战,永乐皇帝给张辅的恩赏,就是与国同休。
戚继光的恩赏,仿张辅旧事就可以了。
“要不要在倭国禁止烟土?”张学颜谈到了一个问题,倭国烟土生意,是否要完全禁绝。
高启愚奏闻朝廷的时候,谈到了京都见闻,京都有十七家大烟馆,从大阪到广岛,倭国沿海城池都有数量不等的大烟馆。
倭国的大烟馆已经发展到了高启愚都感到惊讶的地步。
倭国有一批女性专门从事调烟,各家烟馆,都拥有各种不同的秘制配方,而这些秘方就是核心竞争力。
高启愚应酬去过几次,调烟女,在优美音乐和柔和灯光的照耀下,跟随音乐的节奏,舞动着曼妙的身子,将结构精致的大烟坨子一层一层地剥开,每一层都会调入不一样的口味,进而赋予不同的功效,这层保健、这层壮阳、这层祛湿、这层补血。
在喷云吐雾之后,倭人的经纪买办们,就会像条蛆一样在这些调烟女身上蛄蛹,而这些调烟女本身有很多也是毒虫,场面糜烂不堪。
关键是这些消费真的非常昂贵,调烟女、大烟、水食等等,都能把经纪买办数日甚至数月的辛苦给抽干。
“禁。”朱翊钧看着廷臣们说道:“大明控制范围内,全禁了,不是大明控制范围内,朕也无能为力,维持现状吧。”
不是大明实控范围,大明是真的无能为力,毒贩子为了赚钱,连大明海防巡检组建的防线都能躲过去,就连大明腹地,每年都能查出好多的阿片来。
这东西的利润太高,有太多的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大明查得严,罚的重,动辄砍头,而倭国没人查,没人罚,而且倭国还有白银,所以导致这些个毒贩子,都跑去倭国做生意去了。
这老祖宗说堵不如疏,堵了大明这头,就自然会疏到别的地方,倭国产银,无疑是阿片最好的去处。
这就形成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局面,阿片摧残着倭国的上层建筑,极乐教毁掉了倭国的基层平民。
“陛下,臣有个事儿…”沈鲤面色凝重的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可能得花很多的钱。”
“花钱?朝廷哪里还有钱?大宗伯,莫不是看上了陛下的黄金?!简直是岂有此理!”大司徒张学颜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立刻就急眼了!
大明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现在这大宗伯又要干什么!
“朕看看吧,钱赚来就是花的。”朱翊钧拿过了奏疏,看完了沈鲤的奏疏后,将奏疏传阅了下去。
奏疏上是一件非常非常悲剧的事儿,大明有坐月子的习俗,女子生了孩子,一个月不能干重活累活,这个习俗最早要追溯到西汉时候的《礼记内则》,称之为月内。
但是坐月子这种事,也只有乡贤缙绅才坐的起,很多乡野村妇们,刚生了孩子没几天,就得下地干活,然后就会得一种病,胞宫脱落,这种病非常的普遍,大明四处都能见到。
近日,京畿顺天府宛平县有一村妇,生完孩子,第三天就开始下地干活,有了很严重的胞宫脱落,一干重活就掉了出来,身边的人都耻笑她。
这名村妇有些要强,准备了一把剪刀,回到家把胞宫给剪了,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大出血的村妇,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名村妇的案头,放着一碗红糖鸡蛋羹,是村妇打算事后,给自己准备的治疗之后的安慰和奖励。
家人把这村妇抬到了惠民药局的路上,村妇已经死了。
宛平县在京畿,不敢隐瞒就上报到了顺天府,而惠民药局奏报到了太医院。
“这名村妇很热爱生活,她不想被人嘲笑,她也不是自杀,而是很希望能好好活下去,不被人指指点点,这不是愚昧,而是从古至今,没人教过这些民间的妇人该怎么做,更明确的说,是朝廷的失职。”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攥的有点紧。
其实顺天府、太医院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奏闻给朝廷。
这种悲剧,每年都有,而且非常多,大医官吴涟可是女太医,她对这种事非常习以为常,她就曾见过一个女儿带着母亲来看病,也是胞宫脱落,胞宫像烂梨一样,因为切除的费用有点高,这女儿死活不愿意。
但顺天府和太医院最终还是奏闻了陛下。
“还有一本奏疏。”沈鲤又拿出一本奏疏,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陛下。
这次仍然是顺天府京畿大兴县奏闻,大兴县青云店有一人名叫郑木匠,和张屠户这类的名字一样,人们总是把姓和职业凑到一起,时间一久,郑木匠的本名就没人叫了。
郑木匠是个乡野村夫,身体从小就很健壮,几乎就没生过病,黝黑的皮肤和健壮的身板,一看就是个农活的一把好手,他一直是家里的壮劳力顶梁柱,娶妻生子以后更是家庭的主心骨。
学艺的时候,也是肯吃苦,肯钻研,做木工活儿也是真材实料,十里八乡都到他这里打家具。
去年冬天,郑木匠突然小腿开始疼痛,三个月的时间越来越疼,甚至无法下床,疼痛难忍的郑木匠,去了惠民药局,抓了几副汤药,但是不管用,气性很大的郑木匠觉得自己没了一条腿还能干活。
万历十六年春三月,郑木匠咬着一块毛巾,用锯锯掉了自己那条坏腿,烧红了烙铁,打算锯掉之后就烙一下结痂。
牙咬掉了四颗后,腿锯了下来,妻子哭着将烙铁烙在了腿上。
郑木匠觉得,少了一条腿的,自己还能干体力活儿,因为儿子已经慢慢长大了,可以帮他做体力活,他负责技术活就行了。
可是这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郑木匠还是在四月份死了,死于了伤口的疮疡溃烂。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又把奏疏传阅给了大臣们,才开口说道:“郑木匠很想活,他自己把腿锯了,烙铁烙住了伤口,朕不知道那有多疼,但朕看到了,他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其实,他哪怕去买一瓶碘酒,或者买瓶酒每天喷一下,也不至于死,他连锯腿烙铁的疼痛都能受得了,酒精的灼烧罢了。”
“这不是愚昧,而是从古到今,没人教他们该怎么做,更明确的说,是朝廷的失职。”
朱翊钧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两个案子,实在是太典型了,哪怕是有人教教他们,告诉他们这么做是错的,他们也能活下来。
“臣和大医官们沟通了一番,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沈鲤拿出了第三本奏疏,这本奏疏,就是要花钱的地方,而且要花大钱。
大医官们准备在《卫生易简方》的基础上,编写一本《卫生预防简易方》的医书来,普及卫生观念、预防疾病和简单治疗,复杂的病,还是交给惠民药局,但卫生观念和预防,可以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原本的《卫生易简方》,是建文到景泰年间六朝元老、礼部尚书胡濙写的医书,胡濙的确是礼部尚书,但他也是个医生世家,里面普及了部分的卫生观念。
大医官李时珍、陈实功、庞宪、吴涟等,打算在之前的基础上,写一本卫生预防简易方,务求通俗易通,简明扼要,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如何防治疾病等等,预防大于治疗是新版简易方的主要目的。
但普及卫生观念、预防疾病,需要人手。
“遴选、培训、管理、考核、待遇,都要钱。”沈鲤说明了这个制度真正花钱的地方。
大臣们看完了奏疏,都沉默了下来,沈鲤算是给大明朝廷找了个大活儿,丁亥学制已经把大明国帑内帑掏空了,现在又要建立一套惠及万民的医疗体系,想想就知道,要花多少钱,时间长、见效慢、批评多。
古今中外,医疗都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社会资源。
“诚然啊,赶鸭子上架、不太专业的医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水平差、治死人、不规范、甚至是道德低,借着行医强买强卖招摇撞骗,医术在宋时,还是方术。”朱翊钧对着大臣们说起了这种制度的缺点。
这都是一眼看到的缺点,不用朝中那些个士大夫摇唇鼓舌,大臣们都不是傻子。
这些个赶鸭子上架的医生们,不卖大力丸、万用符水已经是高道德了。
朱翊钧继续说道:“庄子云:涸辙之鲋。”
“庄子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小坑洼,里面有条鱼,向庄子求救,庄子说:好呀,我将到南方去游说吴王越王,引发西江之水来迎候你,可以吗?这鱼气急败坏的骂道: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
“鱼对着庄子骂骂咧咧说,眼下斗升水可活,你居然说这样的话,等你做完了,到干鱼店里找我吧!”
“就依大宗伯议吧。”
朱翊钧打算做了,涸辙之鲋,鱼都快干死了,培养专业的医倌来不及,但培养一些能普及卫生观念和预防体系的赤脚医生,能解燃眉之急。
“钱从何来?”张学颜两手一摊说道:“这老库银,要不动一动老库银?”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那是大明的老本,朕有一百二十万两黄金,可以发六百万贯的钞,发钞就是,户部写给借据,定好利息,朕就发钞。”
“还钱能还钞吗?”张学颜试探性的说道。
朱翊钧笑着回答道:“当然,宝钞朕要是不认,天下谁还会认?”
“朕知道朕知道,大臣们觉得,这国帑内帑,不就是朕的左右手吗?左手倒右手的事儿,发的还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宝钞,还要写借据、定利息,至于如此麻烦?”
“就是要这么麻烦,哪怕是左手倒右手,哪怕是朕可以给朝廷低息、无息、甚至无限期的展期,但一定要有来有往,这帐才对得上,要是这本账都对不上,天下什么账,都对不上了。”
“行。”张学颜看着张居正说道:“今年大帆船到港,白银只有200万两,黄金只有25万两,白银流入的速度在放缓,无论这种放缓是费利佩有意还是无意,我们都必须要慎重对待。”
“陛下以一百五十万金,放六百万的宝钞,是非常合理的。”
张学颜这番话是对着张居正说的,当年王国光是特立独行,他从晋党出走后,从没有攀附过楚党、张党,户部也有自己的路,哪怕是张居正也不能阻拦大明朝廷为大明经济注入流动性。
白银流入是减少的,黄金在大明,是不适合做货币的。
缺少流动性的大明,如果不及时做出干涉,一定会陷入流动性的危机。
万历通宝,还是穷民苦力日常使用,赤铜的流入,对于生产规模的扩大,影响很大,但从经验来看,白银仍然是投资用的主要货币。
“缺白银,其实可以抄家。”张居正犹豫了下,选择了一个传统的解法,发钞目前看,时机还是不太成熟,不如直接抄家好了。
王崇古立刻说道:“这不好吧,无缘无故就抄家?哪有这般道理?”
张居正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当年秦始皇收天下刀兵铸十二金人的时候,也不是无缘无故,在我看来,下诏收天下金银入库,让他们把黄金和白银交出来好了,兑换成金银本票。”
“不交出来,再抄家不迟。”
这保守派一下子保守到了秦始皇,张居正的意思是,当年秦始皇收天下刀兵铸十二金人,就是忠诚度测试,谁不交,谁就有反意,筛选出来之后杀掉。
张居正的法子,其实就是典型的法家思维,理由非常的充分,洪武年间的祖宗成法,有金银之禁,就是民间不得使用金银作为货币使用。
祖宗做的事儿多了,后代就会很轻松,贱儒整天张口闭口,祖宗成法,谁不会一样。
朱翊钧连忙伸手,“先生,还是发钞,发钞,这金银之禁,都沉睡好多年了,不至于,真不至于,没到那个地步。”
真到了山穷水尽,朱翊钧是不介意这么干的,但大明现在没有山穷水尽,只是想做的事情太多,手里的钱太少了而已。
其实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怕的就是这个,皇帝一旦掌控武力,缺钱的时候,很容易这么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