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暗裔的魔女（二）

  魔女突然睁开了眼瞳，她张开口，猛地一声咆哮，水底爆发出一片红色的光芒，一根红色的龙角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她突然摆头，龙角切开了水面，将周围的海怪全部拦腰斩断！
  她摆脱了海怪的束缚，再次振翅，拍打起万千水珠，向着水面上飞来。

  “轰”的一声，她撞破了水面，龙形升天！
  “什么！？”陆佟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红色的龙角散发着极其不祥的气息，竟是让他心生寒意！

  “那应该就是她的最终武器了。”海岸上的墨十安盯着面前飞过的龙影，低声说：“每一名暗裔，在被唤醒之前，都会寄存于一件物品上面。而当它们露出这件物品的时候，也代表着它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罗宾！罗宾！”魔女依然在重复着那个名字，她看着脑袋旁边罗宾沉睡的脸庞，似乎终于觉得安心，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啊，罗宾，不用担心，莉莉丝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再怎样的黑暗和孤独，都无法将你我分离！”

  她抬起头，目光锁定半空中的陆佟，眼里浮出寒意：“等着我，罗宾。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当以血和魂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孽！”

  她扇动膜翼，头上龙角突然延伸变长，朝着陆佟的脑袋穿去！
  陆佟没有逃离，或许他被魔女此刻汹涌的气势给压制住了，又或许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但他脸上没有浮出害怕，反而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龙角的顶端已经离他的脸颊不足一米，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脑袋刺穿。

  叮的一声脆响，仿若有人拿筷子敲了敲酒杯。音波荡漾开来，空气泛起一股涟漪。

  龙的身躯突然停住了。

  魔女脸上的表情凝固。

  一抹乌青色的龙血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了下来，染过她的眼瞳，染过她的鼻翼，染过她的嘴唇，染过她的下巴，顺着胸脯，流往翼端，最后从长长的尾骨处洒下。

  她张大了口，发出一声低低的、似呜咽似哭泣的声音。

  在她的头顶，一根黑色的残枪抵在了龙角上，枪身萦绕着黑色的雾。

  ——彼岸花，用神之国槲寄生树的树枝制成的诅咒之枪，原本属于死神塔拉托斯，后来其中的一部分材料被矮人工匠皮迪用来锻造成了陆佟手上的黑色八服，剩余的部分则被陆佟保留了下来，承诺以后送给皮迪。

  河岸上，墨十安依然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刚刚就是她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以彼岸花为箭，将其射向了魔女头上的那支龙角。

  彼岸花还抵在龙角上，并没有马上坠落。而枪尖接触龙角的地方已经破碎，当然破碎的不止是枪尖，连带着龙角也蔓延开了细细密密的裂纹。

  陆佟扇动翅膀飞临魔女的头顶，站在了对方的龙角上，然后高举八服，沿着彼岸花凿出的裂痕，猛地劈下——

  咔擦一声响，龙角断裂，晶片如同星光般洒落，碧水河上一片荧光。

  魔女瞪大了眼瞳，脸上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消退，很快呈现死亡的黑色，龙血顺着额头成股的流淌。这一次失去了龙角——或者所她寄生的匕首，她再无复原的能力。

  “罗宾……”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渐渐消失的、男孩的头颅，张了张口，似乎有些害怕，似乎有些恐慌。

  “罗宾……我答应你……所以，陪着我……”她说，伸出龙形的爪子，抚上男孩的脸颊。

  无数的黑影从分崩离析的龙尸里窜了出来，如同炸开一朵黑色的烟花。

  它们化作一场黑色的鹅毛大雪，洒向了坎萨城、洒向了双月堡、洒向了瞭望原……

  “结束了。”陆佟松了一口气，收起拂晓之翼，回到了墨十安的身边。

  墨十安仰头看着天空中消散的龙影，低声说：“最后那一箭，她其实有机会躲过的。”

  陆佟一愣：“那为什么……”

  墨十安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只是我的幻觉，最后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一道小男孩的声音。他说——莉莉丝，我很痛苦，请放了我吧。”

  陆佟仰头看着漫天飞洒的黑雪，有些触动。

  “暗裔这种东西，相当于TRAUME投放在梦境世界里，用来抹消寻梦者记忆的病毒。病毒会有感情这种设定吗？”

  “谁清楚呢。”墨十安低声说：“大概没有人真的能搞清楚——所谓梦境的真理吧。”

  鹅毛大雪纷扬洒下，随着第一片的着地，克莱尔出现在了那里。她先是怔怔地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然后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胸。

  “没变……一切都没变，难道，我又回来了？”她低声呢喃道。

  更多的人在瞭望原上出现，不少战士甚至还保持着湮灭之前手握武器砍向彼此的姿势，但这一刻他们停止了争斗，怔怔地看着对方，似乎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直就像是好不容易向官方申请回了解冻的账号，然后重新登陆游戏时一样。”陆佟看着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熟悉的众人，笑着调侃道。

  “还好在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官方大规模地删出了账号。”墨十安也笑着打趣道。

  “嘿，你说的没错。”陆佟看着她，“将这一切都当作游戏的话，确实会感觉轻松很多。”

  “废话。”墨十安朝他翻了翻白眼：“如果这是一场游戏，咱俩都是相当于用了管理员权限修改游戏数据的开挂者好吗！”

  “嗯……”陆佟摸着下巴沉思，然后咧开嘴笑：“不过讲真的，开挂的感觉……也着实很不错嘛！”

  由暗裔魔女造成的危机正式解决，但摆在人类帝国及整个世界面前的紧张局势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根源上的解决。

  虽然经由这场危机之后，奥列格·伊凡公爵与艾尔迪亚夫人在双月堡进行了具有重大意义的面谈，奥列格公爵答应撤回东境，并发誓有生之年再不带兵侵占北境一步。而艾尔迪亚夫人也承诺绝不派出追兵、也绝不对东境施展报复行为，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经由这场坎萨城围攻战之后，双方的关系在近百年都不可能恢复真正的和平共处。

  更何况……帝国可不止东境和北境这两头猛虎，谁都知道西境守护者奥古斯丁公爵野心勃勃，而他可不会轻易放弃掉这样一个建立夏洛特王朝的好时机。

  实际上，就在奥列格动兵往东境路上撤离的时候，驻扎在饮星湖的特尼纳同时收到了北方和西方传来的两封密信。北方的密信详细记述了这段时间发生在坎萨城的战事情况，甚至包含了暗裔魔女的危机。而西方的密信则是来自于奥古斯丁公爵亲手写下的对于血鸦骑士团的命令——将奥列格·伊凡和他的残部，全部留在饮星湖以北。

  意思很简单，奥列格和他的炽天使部队，绝不可能再回到东境了。

  本来奥古斯丁公爵就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想要让自己的大儿子帕克莱与雷柏侯爵联合，秘密地控制住北境，利用坎萨城的地理优势，再加上帕克莱的水上部队，奥列格短时间内必然讨不到任何的好处。随着天气渐寒，他们获取不了东境的补给，只能退回老家。这时候再让特尼纳带队在其必然经过的饮星湖埋伏，那等同于瓮中捉鳖。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状况，但对于奥古斯丁来说，战争局势大致的走向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解决掉奥列格之后，整个人类帝国将再无哪股势力可以跟西境相抗衡，而到那时候，奥古斯丁将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全世界展开他锋利的爪牙……

  然而，奥列格公爵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在他撤军的同时，一只白鸽载着密信飞临了东境劳伦斯家族的银歌堡，在那里，“六指的诗人”卡希尔·劳伦斯展开了信纸，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