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暗裔之危（四）

  罗宾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了魔女的喉咙里，最后完全被她吞入了肚腹。她发出满足的呻吟，端起自己的脸，眼里光芒闪烁。

  “啊，罗宾，早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的美味，我就不该等待这么久时间，才下定决定与你融为一体了啊！”

  黑色孔洞所延伸出来的魔力越来越浓郁，水草般在外面舞动着，而魔女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简直如梦魇般在整个世界中响起！
  陆佟和墨十安皆惊恐地看着那道黑色孔洞，他们能感觉到有很糟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但他们在绝对的威压之下，居然都恐惧到动弹不得！

  终于，一截嫩白的手臂从孔洞中探了出来，它撕裂了孔洞的口子，然后——如天神般君临！
  魔女展开了自己的膜翼，她仰起头，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发出满足的低语。

  “啊，这就是——世界树化为的世界吗？”

  “还真是，美味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它全部吞下啊！”

  她摊开爪子，整个人悬停在半空中，一瞬间无数道黑色的影子从她的体内冒了出来，让她看起来如同一颗黑色的海胆！

  影子分散开来，像是一群嗜血的恶鬼，咆哮着奔向了下方的人群。

  最先中招的是离陆佟和墨十安最近的克莱尔，这名魔法药剂学的开创者、圣十道之一的魔法师，同时也是数次拯救陆佟于危机中的红发美人被其中一道影子贯穿了身体，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它，似乎毫无反应。

  然后她抬起头来，迷茫而惊恐地看着陆佟，向他伸出手，喊了一声：“陆佟……”

  陆佟瞪大眼看着她，这也是她最后发出的声音。

  那双伸出的手臂突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甚至连灰都没有留下一粒，克莱尔的表情就那样凝固，然后——泯灭于无形。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强大而邪恶的魔力！怎么会……”黑乌鸦圣。桑德罗的声音断掉了，与他的身体一道消失。

  “女王！女王陛下！”半空中的精灵族成员也遭遇了同样的惊恐，它们的女王突然消失在了眼前，而很快，蔓延开来的黑影也将它们包裹，然后全部泯灭……

  “胡桃……”高大的泰坦族首领看着自己粉碎的手臂，“胡桃……”他喊着，声音穿透黑夜。

  双方的军队依然还在厮杀、依然还在交战，但很快他们的对手连同队友都一点点消散，瞭望原上徒留下一柄柄染血的武器。

  “不要！不要过来！”

  双月城堡里，奥列格公爵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面前的黑影，黑影慢悠悠地向他靠近，同时发出他熟悉的声音。

  “哥哥……奥列格哥哥……”黑影交织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样子，向奥列格走来：“哥哥，不要抛弃我……”

  “滚开！滚开！”奥列格大吼，“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怪物！”

  黑影不动了，愣在原地。

  奥列格尖叫着从地上爬起，向着通道外面狂奔，一路狂喊着“护卫！护卫！”，但没有人能赶过来帮他，因为所有的人都已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黑影的眼里流出一串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好了，罗宾是奥列格哥哥最爱的弟弟的么？不是说好的，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么？”

  他猛地望着外面奔跑的奥列格，脸庞扭曲成愤怒的模样：“你说谎！你骗了我！我要——杀了你！”

  影子窜向了奥列格，将他扑倒在地，奥列格发出尖叫，猛踢着身上的影子，但它没有实体，他再无法伤害到罗宾。

  夜风拂过，瞭望原上恢复了绝对的死寂，连虫鸣的声响都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余下了陆佟和墨十安两人。

  不，还有高天之上的魔女。她贪婪地注视着脚下的大地，注视着死去的众人，似乎终于觉得心满意足。

  同一时间，卡兰贝勒。

  罗琳站在占星台上，仰望着北方天上流动的星盘。

  “莉莉丝……为什么……”她皱眉，眼里一片寒气：“这个时候，你本该还在沉睡才对！”

  陆佟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冰寒。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只是眨眼之间，数以万计的生灵就这样无声地从他眼里消失！
  谁能做到这一切？
  这已经超脱了正常的力量范畴，这是属于——戏弄世界的规则！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TRAUME获胜了？
  杀死了所有人的魔女低下头来，注视着陆佟和墨十安，轻轻地笑着，“哎呀，似乎你们跟我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呢。”

  陆佟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体会到彻骨的愤怒和悲伤，消失的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他认识的好友，其中克莱尔更是一度救他于地狱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他埋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既然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是阿斯嘉德的神灵种咯？”魔女微笑：“告诉我，神灵种，暗裔的女王，如今身在何处？”

  浩瀚的神力从陆佟的身体里涌出，他猛地抬起头来，眼里一片金色，举高手臂将八服斩向了魔女！

  八服将魔女的身体拦腰斩断，但下一秒，诡异的魔力潮再现，她也再度完好无损地出现。

  “哎呀呀，干嘛这么生气呢？”魔女诡异地笑着：“既不同族，又何来的同情呢？”

  突然有漫天的风雪卷起，空气变得森寒，细小的冰晶逐渐将魔女包裹，再被冰雪组成的巨人轰的一下子砸飞！

  雪之王域。

  陆佟被墨十安一把抓住，然后趁魔女复原的时间，她带着他急速地奔逃。

  “放开我！”陆佟一把挣脱了她，转身就要再度去找魔女拼命。

  “给我冷静一点！”墨十安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大吼：“眼下的你我要是回去，只能是白白送命！”

  “我不能让克莱尔和我的部下们白死！我要替他们报仇！”

  “他们还没死！”墨十安摊开自己的手心，好让陆佟看到中间的那个魔法印：“这是‘血盟约’，是我与克莱尔还有桑德罗事先签订好的。但现在，它还没消失，我也还没死，那代表着他们也都还没死！”

  陆佟呆住了，他当然知道‘血盟约’的功效，曾经在厄尔时，名为“洛”的男孩就曾与他签订过血盟约。

  没死……可是，陆佟亲眼看见他们湮灭于无形，怎么可能……

  “听我说，陆佟，听我说。”墨十安拉着他的手：“暗裔的诅咒都是有解决办法的，既然我们能将你从死亡中拉回来，那我们也能将他们从死亡中拉回来！可现在的我们不是那名暗裔的对手，现在的我们，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陆佟呆住了，失望而愤怒地看着墨十安：“你是想要让我放弃坎萨城、放弃北境那么多的人命吗！他们中也有你认识的人啊！”

  “他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没有你我的重要！”墨十安低吼：“别忘了你的使命，陆佟，我们最终的目的，是通关整个游戏！”

  “游戏？”陆佟一愣：“这不是游戏，他们都是活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

  “不，陆佟，我们没法拯救所有人，我们……不是这里的救世主。”墨十安拉着他的手腕，埋着头，眼泪划过脸颊：“我们能做的，终究只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了解这个世界，然后——在伤痛和离别之中，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陆佟往后退了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不，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墨十安，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墨十安说：“可难道你就能说，自己还跟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陆佟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墨十安心里的那份沉重，她的愤怒和绝望，其实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在这长达四个月的分离里，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两颗心都是同样的伤痕累累、处于崩溃的边缘。不同的是，墨十安比陆佟要坚强得多，也成熟得多。

  “跟我一起逃吧，陆佟。”墨十安说，突然踮起脚来，在陆佟猝不及防的目光中，亲吻了他的嘴唇。

  “我已经……不想再看着你离我而去了……”

  女孩的唇瓣柔软而温暖，本该那么甜蜜，可吐出的气息却又那么苦涩。陆佟的心突然一阵抽痛，这么久以来，他都期盼着有一天能够与她相逢，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欠她一句道歉，还因为——从见到这个飞鸟般明媚美好的女孩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她……

  这份感情，他想过要逃避，但再一次面对她时，他才发现，其实一直以来他想要努力证明的，都是——不想被她所讨厌而已……

  他渐渐将她搂紧，闭着眼主动亲吻着她。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风雪中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