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暗裔之危（一）

  双月堡。

  奥列格。伊凡在卧床休养了三日之后，终于恢复了清醒。

  众东境战士跪在他的房门外，衣鬓被飞雪染白。

  奥列格咳了咳，侍女急忙奔过去要递给他煲好的热汤，却被他粗暴地踹翻在地。这名正值壮年的男人似乎在几日之间就迅速地丢失了活力，面颊惨白双目无神，很显然连续两场惨白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劳伦斯公爵推门进来，见到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侍女，以及她那被热汤烫红的手臂，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出去吧，让我跟公爵大人谈一谈。”

  侍女立即行礼，逃一般奔出了房门。

  奥列格坐在床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他抬头看了看劳伦斯公爵，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劳伦，你是来代表外面跪着的那些人，来劝我撤退的吧？”他冷冷地问。

  “不瞒奥列格大人，的确是这样。经历了前几日的战败后，目前我方损失严重，已无法再继续发动对坎萨城的进攻了。”劳伦斯说。

  “哈哈，哈哈哈！”奥列格又是一阵大笑，“损失严重……我看是军心散了才对吧？”

  劳伦斯低头，并不应答。

  “我带了三万炽天使过来。”奥列格低声说，“三万炽天使……是伊凡家族用了三百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帝国第一精锐骑士团，他们本该战无不胜才对。可在我的手里，他们连吃了两场败仗，两场！”

  他激动地叫道，又是重重地咳了咳。

  “我失败了，劳伦斯。”奥列格自嘲般地笑着：“我成为了帝国三百年来最大的笑话。后人会说野心家奥列格。伊凡是条可怜的狗，他妄图征服世界，却倒在了北境人民的团结之下。到最后，他甚至连北境的门都没摸着。”

  劳伦斯沉默，然后说：“公爵，你应该进食，尽快恢复身体才行。”

  “还有必要吗？”奥列格转头，目光呆滞：“何必浪费食物在一个废物的身上呢？”

  “你是东境守护者，是我们的领主。”劳伦斯低声说：“更何况……伊凡家族只有你这一个正统的继承人。”

  奥列格脸庞一滞。

  “不，”他摇头：“伊凡家族不止我这一个正统继承人，我还有个弟弟——罗宾。伊凡。”

  “罗宾少爷已经死了。”劳伦斯提醒道：“东境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不，不不不。”奥列格猛地站了起来：“罗宾没死，他不可能死！他是我至亲至爱的弟弟，也是我手上最大的王牌！”

  “奥列格公爵，你疯了！”劳伦斯拉住他。

  “不！你们都不明白！”奥列格一把挣脱了他，“这个世界上，唯有罗宾、罗宾绝不会背叛我！他总是那么听我的话，无论我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违背！只要有他在，我就还有胜利的希望！”

  劳伦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发疯”的奥列格，低声道：“奥列格公爵，我们应该撤退。趁北境的人还未听到这边胜利的消息而聚集到一起时，我们必须离开他们的地盘！”

  “不！不！”奥列格大吼：“只要罗宾在，我就不可能败！罗宾，罗宾可以拯救我！我绝不能成为失败者！绝不能！”

  劳伦斯咬牙，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浮出了一股很重的杀意，他看着疯癫的奥列格，知晓这个男人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振作起来了。而在这样一个疯子的带领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结局只会是一个字——死！

  他的手指缓缓攀上了腰间的佩剑，奥列格还在大吼大叫，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

  忽然有沉重的号角声在外面响起。

  劳伦斯心里猛地一惊，号角声意味着战争，他急忙奔出了房间，朝着四周大喊：“哪里？是谁吹响的号角！”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此刻都一脸莫名，看来他们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目之所及的北方天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伴随着汹涌而来的呐喊声。

  劳伦斯瞪大了双眼，黑点越来越近了，终于展现出了来袭者的面貌。这些家伙长着近乎透明的膜翼，体格有大有小，如同倾巢出动的蜂群，每一只都掌控着暴躁的魔法元素！
  “精灵族！精灵族来袭！”有人大吼，但声音很快被如雷的咆哮声所淹没！

  那是如山峦般庞大的巨人，他高举着一把与他齐高的战斧，全身金光闪烁，每一步踏出都会在脚下留下几尺深的脚印！

  是北境！北境的守军居然主动攻过来了！
  劳伦斯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组织防守。”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知何时，奥列格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这名中年男人没有如劳伦斯那般慌乱失措，反而显得冷静而沉着，不，从他扬起的嘴角来看，他居然是在兴奋！

  “不好好龟缩在坎萨城内，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击。真当我东境无人了么？”奥列格望着对面声势浩大的敌人，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沉声道：“快，取我的盔甲来！传令下去，所有炽天使部队在瞭望原列阵！在平原上我们是无敌的骑兵！”

  “是！公爵大人！”连同劳伦斯在内的，东境所有军官都立即服从了命令，在这个非常时刻，他们依然愿意相信奥列格的判断！

  克莱尔和墨十安站在瞭望原的最北端，身边是浩浩荡荡的精灵族部队。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与你重逢，美丽的红毒蛇小姐。”‘黑乌鸦’圣。桑德罗也立在两人的身边，一脸优雅的笑。

  “哼。”面对同为“圣十道”之一的老友的招呼，克莱尔却表现得十分冷淡，只朝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桑德罗也不生气，只摇摇头：“看来克莱尔小姐依然还在生我当年不辞而别的气。也怪我，当初居然辜负了佳人的期许，实在是罪该万死呢。”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黑乌鸦，我只是单纯的瞧不起你而已。”克莱尔冷笑。

  “两位，现在可不是清算旧账的时候。”墨十安提醒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出那个暗裔族的男孩！”

  “是。十安小姐。在下的使命就是助你完成大业，并满足你的任何要求。”桑德罗弯腰。

  克莱尔见状又是讥笑道：“依然死性不改啊，桑德罗。你这幅舔狗的姿态，真是任何时间看了都令我恨不得把隔夜饭也吐出来！”

  桑德罗皱眉，然后微笑：“你这是在嫉妒吗？红毒蛇。”

  “我求求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吧！桑德罗！你当年追完罗琳姐追梅林姐，追完梅林姐又追我，可我们当中真的有人给过你任何好脸色吗？你难道真的从没想过其中原因吗？”克莱尔挑眉。

  “二位！”墨十安皱眉，“能够暂时放下成见和睦相处呢？至于过往恩怨，那是二位之间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解决。”

  克莱尔瘪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桑德罗也转过头去，咬着牙一脸阴暗。

  “以防万一，还请二位与我一同定下‘血盟约’，我不想到时候与暗裔发生战斗的时候，还得提防着自己人的偷袭。”墨十安咬破了自己的拇指，摊开来放在身前。她既不信任桑德罗也不信任克莱尔。

  桑德罗笑了笑，很坦率地唤出了自己的法杖，让自己的鲜血和墨十安的鲜血一同滴洒在法杖顶端的宝石面上。

  克莱尔皱眉，她不是很喜欢墨十安这样疑心重重的作风，更不愿意跟桑德罗订什么互不伤害的血盟约。

  “克莱尔小姐，请理解我的用心。”墨十安对她说道：“如若你真的想要救回陆佟的话。”

  “好啦好啦，我订就是了！”克莱尔不耐烦道，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下。

  至此，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只要这道魔法还在，三人就不能对彼此发动任何的攻击，并且任何一方死了，其余两人也会跟着死去。

  墨十安终于放心，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希望我们都能在与接下来暗裔的较量之中，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两人点头。其实谁都明白，暗裔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即使是这样强大的三人联手，胜负结果都犹未可知，必须毫无保留地发挥最强大的实力才行！
  奥列格公爵从守门的老妪那里接过火把，然后走进了地窖。

  “哥哥……奥列格哥哥……”黑暗中传来他熟悉的那道声音，伴随着锁链的哗动，“哥哥，外面好吵……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奥列格公爵将火把举高，刚好照亮男孩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他用手捂着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

  “罗宾，还记得哥哥跟你说过的话吗？”隔着铁栏，奥列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发，笑着说：“哥哥说过，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从我这里夺走什么，在哥哥的心里，你都永远是那个会拉着我手不放、吵着要我给你买棉花糖的小孩子。哥哥永远都不会遗弃你，永远……”

  男孩的身躯一顿，他缓缓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定定地看着窗外哥哥微笑的脸颊，瞳孔里一片朦胧的水雾。

  “哥哥……”他哽咽着：“罗宾也永远不会离开哥哥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还记得我、还爱着我……”

  “傻孩子。”奥列格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那样慈祥，慈祥的那样虚伪。他看着罗宾的眼睛，低声说：“现在，外面有坏人想要伤害我们，他们想要让我和罗宾分离、想要夺走哥哥唯一珍爱的东西。面对这样的坏人，罗宾会怎样做呢？”

  罗宾呲开了牙床，两双爪子抓着铁栏，将它们扭成一团，从喉咙深处发出危险的呜咽。

  “罗宾会杀了他们！罗宾会将他们全部变成雪人！罗宾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哥哥！”

  “很好。”奥列格将火把举低，嘴角上扬：“那就——去尽情施展你的才能吧，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