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觉醒3灭绝》（32）
2022-12-17 作者： （英）R.R.海伍德（RR Haywood）
第一百一十四章《觉醒3灭绝》（32）
柏林1945
阿尔法带着凯特和埃科继续奔跑，穿过瓦砾堆，绕过正吞噬整座城市的巨大火舌。烟雾翻腾进入他们的眼睛，令人窒息，双眼刺痛。
空袭变得更加激烈，他们冲过滚滚烟尘。巨大的瓦砾堆上躺着断裂的尸体，述说着大屠杀的惨状，目力所及的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景况。建筑物的残骸中能看到被火舌烧毁以及被炮弹炸坏的民用和军用车辆，堵住了去路。
所有人都躲进了地堡和避难所，一路上他们没遇见几个和他们一样的逃难人。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外面，在废墟中翻刨心爱的人，或是患了炮弹休克症，怔怔地走在路上。两个小孩儿躲在一辆被火烧毁的卡车下，车上的纳粹十字标志完好无损。
“你看到其他人了吗？”阿尔法用德语问埃科。
“没有。刚刚钻出浓烟才看见你们。”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凯特小声说。
“我们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阿尔法说，“我们试试走这边……”他带领两人走向一条小街，希望能找到一座地下室或是避难所，以供躲避。
后方的爆炸声浪将他们掀翻在地。炮弹连续不断地落在他们差一点就走进去的小街，爆炸引发的火焰翻腾起来。残骸四溅，地面摇晃，空气波急速扩散，周围空气的压力不断变化。
“快起来。”阿尔法大喊，但是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声音，只听见喧嚣声。他抓住凯特的肩膀，拉她起来，上方仍有轰炸机飞过，炸弹一直在坠落。“我们必须寻找掩护。”他将嘴巴贴在她的耳朵上大喊。埃科自己爬了起来，回头一看街道已成废墟。
他们奔跑起来，不为别的原因，只是必须前进，拉开距离。一条条街道从眼前掠过。火焰燃烧，充满喧嚣，街道被炸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尸体，有几天前就死去的，也有刚刚才被新一轮轰炸杀死的。这阵仗已经不能用宏大来形容。这是要一条街接一条街地毁灭整座城市，阿尔法知道，等待这些人的将是更惨的命运，红军过境，会实施残忍的报复，带来抢夺和谋杀。
阿尔法感到凯特抓住了他的手，转身看到她指着十字路口那边的一个大型地上避难所，是圆形结构，专为躲避炮弹轰炸而建。
“避难所。”他用德语对埃科大喊，埃科点一下头，脸上糊着厚厚的污秽，右耳被炸伤了，有鲜血流出。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到处都是撕裂伤、割伤和擦伤，但是他跟了上来，知道必须找到避难所躲避空袭，希望轰炸机曾接到指令，不要轰炸公共避难所。
他们看见建筑外面有士兵，催促落后的人加快脚步，是身穿军装的老人和男孩儿。佩戴有臂环的女人吆喝着，将人推进门去。阿尔法捏着凯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他将一根手指压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赶紧。”一个女人用德语说着朝他们冲来，没发现凯特身穿的现代化衣衫，因为此刻所有人都一身烟尘和污秽。“进去，进去……”
“谢谢。”阿尔法用德语回应。他牵着凯特走进门，里面挤满了人，没洗澡的味道像墙壁一般推了过来，还有孩子们吓得哭喊的声音，女人的啜泣，人们因为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和颗粒发出的咳嗽声。有人断了骨头，有人皮肤撕裂了，有个人的腿甚至被从膝盖位置炸掉了，阿尔法和埃科护卫在凯特左右，几乎不敢细看。他们穿过结实的砖石房屋，看见一张张脸都仰起来看着天空，仿佛能透过天花板看到轰炸机一般。他们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昏暗的角落。两位特工带着凯特走过去，守在她身旁，帮助她坐下来，背靠在墙上。阿尔法依然紧紧地拥着她，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她钻进他怀中，脑袋埋在他胸口，埃科坐在另外一侧。
“受伤了吗？受伤了吗？”一个老人慢慢走过来，举着一支手电筒照亮这片角落。“有人受伤吗？”
“没有。”阿尔法说。
“刚进来的？”男人用手电筒光扫过阿尔法和埃科的脸，晃得他们转过脸去，举起双手挡住眼睛。
“是。”埃科小声说。
“很糟糕吧。”男人问。
“非常糟。”埃科哑着嗓子说。
老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继续大声吆喝。
“你们从哪儿来，朋友？”
阿尔法听到一个男人径直向他提问，心里不由得骂了起来。他眯着眼睛回过头，看到是另一个老人在朝这边张望。
“奥托，别打扰他们。”身旁的老妇人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怎么？我就是问问而已。”
“外面在空袭，你这个蠢老头，没有人想和你说话。”
“空袭，”老人嗤之以鼻，“还有更糟的呢，你记住我的话吧。凭借阿法的名义起誓，还会有更糟的。”
“别说什么阿法了，那是英国人的说法。我们现在都不说了，奥托。我得告诉你多少次？”
“我一直都向阿法起誓的，我以后也会向阿法起誓……阿法反正不是英国人。他是德国人！是他摆平了英国的罗马人……”
阿尔法和埃科听到这里对视一眼，露出揶揄的笑容。凯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阿尔法，她靠过来，嘴巴贴在他的耳朵上。“他们是在说你吗？”
“嘘。”他转过头看着她轻声说。她的微笑在黑暗中绽放，她的脸糊满尘土和污秽，头发贴在头皮上，但是他从不曾见过比这个时刻的她更美的人。他衔住她的嘴唇，只是轻轻一吻，但在这混乱的时刻，她却伸出手抱住他，两人长久地接吻，目光凝视彼此，不顾建筑因为轰炸正摇摇颤颤。
“你以前也经常那样亲我的，奥托。”
“你要是像她那么美，我会亲你亲得更多——嗨！”
凯特抽回身体，看到房间里的人都咯咯笑，那老人在揉自己的胳膊。
“他说如果她像你，他也会亲她。”阿尔法在她耳畔小声说。她温柔地微笑，目光凝望着他。
空袭过去了，但是警笛声仍在回荡，两位特工决定暂时不要行动，因为担心太过惹眼。这是一个高度警惕的城市，人们都很提防陌生人。
空袭警报最终解除，避难所里的人都嘟囔着站起身，开始走向出口。阿尔法和埃科再一次护卫在凯特左右，加入人群小步前进，气氛压抑沉重。阿尔法脑中浮现了计划，该去何处，如何生存，优先顺序，以及目标等等。凯特得换一身衣服，换上更暖和的衣服。他们需要食物和水，得找到米莉和其他人。如果米莉的入口没了，她还有办法离开吗？他们基地里还有别人能重启入口过来寻找吗？
他们往门口靠近，阿尔法和埃科都低着头，表现出和其余人一样吓坏了的困惑样子，被迫走成一排，走向冰冷明亮的日光中。街道上有新烧起的火焰，浓烟滚滚，到处都挤满了尸体，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跟人群一起移动，直到走出门。
前方发生骚乱。阿尔法四处扫视，想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他双臂伸向身后，拉着凯特的手，埃科紧跟在她身后。
“让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大吼着发布号令，身前的人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阿尔法想找到逃生之路，但偏寻不着，各个方向都是人。
前面的人都让开道，阿尔法抬头看见一个身穿灰色军装的德国军官正朝他走来。“他们……就是他们……”一个女人喊道，阿尔法记得那个声音，是之前和米莉、本、艾米丽碰头时街上那个佩戴纳粹臂环的女人。片刻之后，他看她一眼，看见她红润的面颊以及她眼中的恶意。
她正指着他：“就是他……说他是第一步兵团的团长……”
“停下。”德国军官举起鲁格尔手枪瞄准阿尔法下令道，埃科上前一步。
“出什么事了？”阿尔法一脸困惑地环顾四周。
埃科看见有士兵穿越人群聚拢来，他们都眼神冷漠，表情坚毅，绝对不是之前见过的小男孩儿和老头儿。这是一支作战部队。
“你是谁？”德国军官喝道。
“我是施密特团长……”阿尔法不安地回答，“出什么事了？空袭结束了吗？我得赶去我的部队……”
“双手离开身体。”军官看见阿尔法的手正往外套口袋摸，大吼道。
埃科朝一个端着冲锋枪瞄准阿尔法的士兵逼近一步。
“我有文书，”阿尔法轻蔑地说，“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到他一直在附近转悠，”女人说，“他不对劲……我就说过，他不对劲……”
“长官，”一个士兵朝那军官冲去，擦过埃科身旁。“2号联邦公路汇报，长官。他们看见敌军，一座楼中有一道蓝色闪光，为轰炸机指路……说敌军都穿着平民衣服，长官。”
“奸细！”戴臂环的女人看着阿尔法叫道。
“蠢货！”阿尔法厉声说，“我不是奸细。我家人住在2号联邦公路，你们都知道。看我的文书，就在我里面左边的口袋……”他解开外套纽扣，将左衣襟掀开，向那军官走去，脸上露出一副坚毅的雅利安人才有的嘲笑面容，凯特看出其中的威胁意味，埃科准备好行动。
阿尔法动作迅速，非常之迅速，凯特没想过的迅速。军官伸手去够阿尔法的外套内兜时，阿尔法翻翻眼睛，啧啧两声开始出击，他用手刃砍向军官握枪的手腕，解除他的握力，抽走他的手枪，然后转身射击他的脑袋，血点溅在那戴纳粹臂环的女人身上，被热乎液体溅了一脸的女人尖叫起来。埃科动作也很快，瞄准最近的士兵，一脚踢向他的膝侧，让他跪落在地，趁他跌倒时夺走他手中的冲锋枪，调转枪头，开枪扫射那倒地的士兵。周围人群尖叫着四处躲避。
凯特看着阿尔法，看着他换手将鲁格尔手枪换到左手，右手从口袋掏出他的现代化手枪，她知道要同时操作两把手枪很难。但阿尔法却技巧娴熟，他转着圈挑选目标，埃科则开响了他夺下的冲锋枪。她看到最近的士兵倒地身亡，观察他们武器的位置，准备好如果形势恶化，她可以冲上去夺一把备用。
“快跑……”阿尔法镇定地说，他和埃科大步后退靠近凯特，用身体掩护她，三人开始向街道前方移动。她看见阿尔法杀了7名士兵，只几秒钟的工夫而已。她表面装作被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却对他高超的技巧感到敬佩，不过话说回来，他毕竟是阿尔法。
身后有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朝他们开枪。冲锋枪不停地开火，子弹从墙上砰砰地弹落。
“快走！”埃科大喊一声，单膝跪地开始反击。
阿尔法和凯特继续向前冲，瞄准一条小街的街口，这样他就能开枪为埃科提供掩护。
“撤！”阿尔法大喊着朝那些士兵开枪，埃科开始后撤。但是冲锋枪咔嚓一声没了子弹；他迅速丢掉，掏出手枪，瞄准德国士兵射击。“快撤，埃科！”阿尔法大吼。埃科转身迅速冲向路口，但这时一发子弹击中他的肩膀，他向一侧倒去。“埃科！”阿尔法大吼。
埃科站直身体，一脸痛苦地转身还击，但是又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接着又一发穿透他的腹部，他向后倒在地上，一脸的震惊。“真该死……”他看向阿尔法，而阿尔法想冲出去将埃科拖出来，但士兵们开始前进，将其狠狠击倒在地，痛苦地挣扎。
“埃科。”阿尔法冲了出去，但是迎面而来的子弹逼得他只得向后退。
“快走，”埃科小声说着，血液从他口中漫出，“快走！”
“我太抱歉了，伊恩……”
他们目光短暂地交会，接着埃科开始怒吼。“我是一个犹太人。”他用德语大喊着坐起身，朝那些士兵开枪反击，击毙了三人。“听见了吗？一个犹太人要杀了你们……”
埃科的脑袋被子弹穿透，猛地向后倒去，阿尔法没有畏缩。他只迅速看了一眼，然后便拉着凯特飞奔。他以折线前进，奋力地左转右转。沿着小巷和浓烟滚滚的街道前进。穿过即将倒塌的废墟建筑。他表现出完全熟悉的样子，凭本能完美躲开，甚至还镇定地告诉路人，俄国人来了。那句话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迫使人们走上街道，尖叫着奔跑起来，为追赶的士兵们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他停下来让凯特喘气，帮她擦掉眉头上的汗水，自己的呼吸却几乎没有变化。他寻找水源，踢开一扇后门，看见里面有个水池，拧动水龙头，发现还有水。他让凯特先喝，在她喝水时提供保护。轮到他了，他大口吞咽，然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料，浸水为她擦洗泛红的脸颊。他没有慌乱，他一点都不感到慌乱。他向房间深处走，领着她经过一座座楼梯，房子里现在都是塌落的天花板碎片，还有楼上房间掉下来的东西。
前门的背后挂着一件旧冬衣。宽大、厚重、温暖。凯特现在或许燥热出汗，但毕竟是二月天，在欧洲北部。他把衣服围在她身上，从钩子上取下一条围巾，包在她头上，将末端系紧。
“弯腰。”他小声说，“再弯……”他将她的屁股向后推，肩膀向下拉，让她摆出一副老妇人的身姿和步态。“好了，就维持这样的姿态……”他脱掉外套，抓起一件破旧褪色的格子衣服换上，又拾起一顶旧帽子，给两人易容换貌。
“我们不能在这儿等吗？”她知道答案，但还是选择扮演角色。他站起身，她知道，她还得寻找麦琪·桑德森，有阿尔法的帮助，活命会容易许多。
“这房子随时可能倒塌。”他转身看看楼梯位置已经有部分塌陷的天花板，“我们慢慢走，我们是老人……记得之前我们讲过的故事吗？我是老奥托，你是我唠唠叨叨的妻子，好吗？”
到了街道上，他们依然维持着故事中的模样，拖着脚慢慢地走。一个驼背老妇挽着她的丈夫。
“找到他们……”一位军官从他们身旁跑过，背后跟着一队士兵。
阿尔法和凯特走进一条两边建筑都严重损毁的长街。到处都能看到烧毁的汽车。阿尔法走在右侧，仔细观察每一座经过的建筑，直至找到那扇活板门，那里通往一座地窖。上方的建筑看上去很稳定，大部分墙壁都已经倒塌，可能塌落的部分都砸不到活板门。那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避难所，他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便带着凯特走进去，他帮助年迈的妻子爬过碎石堆，跌跌撞撞地走进建筑深处。
他拉开门，往里面窥看，心里期待着能看到里面已经挤满避难者，但里面看起来黑暗又空旷。
他们沿着一座木头台阶往下走，走进一个几近漆黑的空间，那里比外面的世界要温暖和安静。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小手电，想到埃科感到有些难过，他后悔没能早点行动，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里能行。”他站在她面前，轻声说着伸出双手解开她头上的围巾。“抱歉这里……”
没等他说完，她的嘴巴就贴了上来，一股生猛的饥饿感从她体内涌出。他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为此时此刻做爱的想法吓到了，但是很快惊吓感就退去了。濒死的体验会唤醒许多人对生命的渴望。肾上腺素激增，战斗还是逃亡？当生活的细枝末节被剥开，人类体内潜藏的生存和繁衍的本能就会流淌出来。他自己也突然感到饥渴，他渴望她，渴望与她在一起，渴望品尝和感受她，在这干燥黑暗的空间，他们倒在灰尘扑扑的旧床单和毯子上，欲望从两人身体里一同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