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士之义

  荒武不懂得武士之义！
  这是刚虎给予他下的判决！
  荒武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反而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他性格粗犷不拘小节，为人豪爽、慷慨大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过就是这般的硬汉粗犷的表面下也有柔软的一面，他爱着自己的家人，真挚而毫无保留的爱，不过这份爱过于沉重，反而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他被绊住了，难以前进分毫。

  他有多少的爱，就有多少的忧虑，他总是恐惧自己死后妻子无人照顾从此流落街头，这份恐惧随着儿子的诞生日益加剧，他开始瞻前顾后，过分的小心翼翼，导致他不再向从前那般英勇无畏、敢于冲锋陷阵了，那锋利的双刃从此变得过于顿重，不管在怎么样的打磨。都不复从前的吹毛立断的锋利。

  这份沉重的爱最终表现为怯懦，而在新选组这个刽子手组织里，怯弱的人是无法生存的，会被众人摒弃、根除，新选组没有怯懦的土壤。

  这个也是辻行感到愤怒的原因，不仅仅荒武有家人。

  “多危险呢。”

  “一定要回来啊。”

  “小心点。”

  “不要跟个傻瓜般冲的那么快。”

  “孩子总是想要爸爸。”

  荒武的妻子总是这般絮絮叨叨的，生怕荒武一不小心就进入了飘入了渡河进入黄泉之国，每次早晨离家前，妻子就要告诫一番。

  妻子的关爱，孩子的笑颜这都让荒武的心中充满了甜蜜，不过他自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再也无法向从前那般莽撞的下断决了，丧失了那份魄力。

  荒武胆怯了，这让他昼思夜想，食不甘味，卧不能席。

  在稻荷神社与长州藩的武士拼命厮杀的时候，荒武作为伍长原本理应敢勇当先率领着队士们冲进大殿内的，只是他对于季善的命令略微踌躇了一会儿，等待新选组的队士冲进去大半，这才起身率领着队士们冲了进去。

  殿内新选组的队士与长州藩的武士混战成一片，现场混乱不堪、刀光剑影，厮杀的怒吼声此起彼伏，若是从前的荒武恐怕会气血上涌激动澎湃把，但是这次荒武却不由得生出一丝胆怯与恐惧，他惊恐刀身上泛着的寒光，害怕刀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害怕自己成为地上尸首的一员，他退缩了，他拥有着新选组内一流的剑术，却一直游离于边缘地带，害怕与敌人正面交锋。

  荒武不禁感叹自己的脸颊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岁月催人老，挥斥方遒的雄心壮志已不在，奋发图强的热血已经逐渐冷却。

  夕阳西下，暮色深沉，荒武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见自己的家人。

  “荒武伍长，季善组长让你过去一趟。”

  茂成走到荒武的跟前说道，他是荒武的老部下，在荒武还是个油商的时候就忠心耿耿的追随在身旁。

  “好，我这就过去。”

  这么晚了，有何事呢？
  荒武捋了捋衣服，就起身前往了。

  季善正襟危坐的坐在桌案前，面色冷峻。

  “坐吧。”

  “嗯。”

  荒武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有个任务要交予你。”

  荒武心里一咯噔，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请说。”

  “组内的屋敷不懂得武士之义，你把他解决掉，免得让他沾污新选组的威名。”

  屋敷是潜伏在新选组内的奸细，这是季善刚刚向鸦羽打听到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季善为了侧面敲打荒武，又不愿意简洁明言伤害到荒武的自尊心。

  “武士之义？”

  荒武出身于北国小鹿藩的农家，是个贫穷的农民的儿子，成年后又离开了小鹿藩成了油商的上门女婿，不曾做过武士，自然对于武士之道也不甚了解。

  “没错，他家伙自从迷恋上一个京都的女人后就变得格外的胆怯，作战的时候放不开手脚，简直是个懦夫，自然就不配做新选组的队士了。”

  季善冷酷的说道。

  咔嚓！

  荒武心中一惊，这种简直与我一模一样，简直是同一张镜子映照出来的。

  “我会努力完成这次任务的。”

  “努力可不行！是一定要做到！”

  今日的季善十分的严厉，咄咄逼人。

  “我了解了，明日我就献上屋敷的首级给你。”

  “不要让我失望。”

  “嗯。”

  离开季善的房间后，荒武觉得冷汗涔涔，寒风一吹，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荒武极力镇定下来，回想着季善的告诫，不禁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荒武接受了季善的命令后，就立即行动起来，他略微打探了下关于屋敷的消息。

  屋敷京都人，于两个月前加入新选组，正是周助联合辻行刺杀芹泽鸦后，因组内伤亡惨重因此大肆招募人手的时候进去的，那时因为急于补充人手，所以对队士的身份没有过多的盘问，而且屋敷京都人的身份令人安心，所以一不小心就混入了一个奸细。

  屋敷武艺难以堪称杰出，不过也是从杀戮中习得的，从杀戮中习得剑术的人不容小觑。

  荒武审慎的思忖是否要带上自己的部下一同前往，不过突然他背生寒意，想到了季善的告诫。

  季善为何要将这个任务交予自己？荒武并不愚笨，他很快就猜透了季善的用意。

  与其说是在当面指责屋敷不懂得武士之义，倒不如说是在当面指责自己，要自己警惕这一行为。

  荒武羞恼的叹了口气，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害臊。

  他顿时明白了，若是自己不能坚定意志，那么下一次季善的刀就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荒武下定决定，要自己一人去取屋敷的性命。

  走在寒冷的夜路上，荒武心想，妻子在家等待着自己呢，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但是不过几秒的迟疑，荒武就将这种想法从脑内摒弃，这种想法只会令他的刀变钝。

  唯有杀死屋敷，他才有资格回去与家人一起吃饭。

  位于三浅川河岸一旁的一家饭店里，屋敷正与自己热恋中的京都女人一起用餐。

  真是美丽呢！
  屋敷早已被这名女子摄取心魂，愈来愈怯弱，恐怕自己死了，这美丽的女子转眼间就会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我们离开京都吧？”屋敷冷不丁的说道。

  “去哪？”

  “哪里都行，离开京都。”

  屋敷的爱是如此的热烈、盲目与鲁莽，他想要离开新选组，携带着自己的情人远走高飞，漫步于山涧丛林，穿梭于背街小巷，行走于璀璨的星空下。

  少年的爱永远富有激情和幻想。

  “不要。”

  少女冷静的多。

  “离开京都我可不要。”

  京都的姑娘过惯了京都繁华的生活，怎么可能甘心去穷乡僻野呢。

  “如果我不离开京都的话，我会没命的。”屋敷哀求道。

  “那里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过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生活。”

  “但是我想与你在一起。”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离开京都。”

  “即使我死了也没关系吗？”

  京都的姑娘冷冷的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屋敷的心仿佛在顷刻间就碎掉了，他黯然的垂下头，神情格外的沮丧。

  “你就是屋敷吗？”

  一个粗犷的大汉问道。

  “滚。”

  屋敷刚刚被京都的姑娘残忍的抛弃，心情格外的差。

  “你就是屋敷吗？”大汉重复道。

  “混蛋，我都说让你滚了。”屋敷勃然大怒，抬头用饱含怒火的眼睛瞪着眼前的大汉，“啊，没错，我就是新选组的屋敷，如果不想丧命的话就趁早滚蛋。”

  电光火石之间，不待屋敷反应，荒武就霍然的拔出腰间系着的双刀，向屋敷的两肋插下。

  鲜血从屋敷的体内涌出，他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搭在荒武的肩膀上。

  面对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屋敷，荒武毫不留情的将被鲜血浇注成血红色的双刀拔出，甩了甩刀身上的鲜血，重新纳入刀鞘中，任凭地履蹒跚的屋敷跌倒在地。

  这就是怯战者的下场。

  竖日，荒武将屋敷的头颅献于季善。

  季善略微打量了一会儿这颗头颅，就推至一旁了。季善不曾在意过屋敷，这只不过是季善给予荒武的一次试探。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你没有逃走，我很高兴。

  “谨记于心吧。”

  若是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你迟早也会落个这般的下场。这是季善出于善意对好友的告诫。

  荒武昂首挺胸，不露丝毫的胆怯。他下定觉悟了。

  季善满意的一笑，“最近组内空缺几个组长的位置，我会力求帮你争取的。”

  “实在感谢。”

  荒武心中充满感激，季善做所作为不曾辜负这段友谊。

  同时荒武心中也为自己一时的怯懦感到羞愧，自己曾辜负了季善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