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看望客户

  吴安走回来的时候，甄象站在窗口，似乎在向外眺望，手里还摩挲着那只用踏雪寻梅翡翠雕琢的饭碗。

  “我是个设计师，却犯了设计师绝不可能犯的错误。”他没有转身，背对着吴安说道。

  吴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放下手里买菜用的拖车，走到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以前做设计的时候，总是会先听听客户的想法，了解业主的需求，这样做出来的设计，才不会违背使用者的心愿。”甄象转过身，让脸对着吴安，苦笑道：“可这回，轮到要做我这一生最大也是最艰难的设计的时候，我竟然忘了问问业主的需求。”

  “业主？”吴安知道他说的‘最大最艰难’的设计是什么，所以有些奇怪。

  “我错在以为我就是客户。”甄象摇着头，神色感慨。

  “其实我只是房东啊！”他牵起吴安的手，道：“安姐，陪我去菜市场转转吧？”

  “你去菜市场干什么？”

  那个地方脏乱差，甄象又看不见，吴安一直不敢让他陪她买菜。甄象甚至都有一个多月没有走出家门了。

  “去看看我的业主们。”甄象郑重地道。

  “张姐，你也买菜啊！”

  “小陈儿，咋地呢，今天过节嗦，吃这么好？”

  “哪里好嘛，诶对了，张姐我问你个事呢……”

  “猪肉咋恁个贵？”

  “我们进价都是十一块一斤，哪里贵嘛？”

  “又涨价了？”

  “是噻！”

  “哟嚯！这是啥季节哦，还有包谷卖？”

  “有哦，到处都是，你看嘛。”

  “怕是老包谷哦。”

  “啥子老包谷哦，你看嘛，水都掐得出来，你看……”

  甄象被吴安牵着，在菜市场里漫步，眼睛虽然看不见，耳听得这些市井俗语，柴米油盐，却也有趣。

  吴安曾经跟他抱怨过牛肉和羊肉涨价的事，这倒是每年冬天的必然科目，他本来没觉得奇怪。不过今天听来，居然猪肉也在涨价，这说明这一波涨价，并不只是季节的关系。

  农产品的出产越来越少，跟社会发展和国家地理情况密不可分，它们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导致这一结果。但这个结果，其实并非坏事，它是社会和大自然共同的作用，它的目的，就是调节农产品的供需矛盾。

  社会和自然，从来都是不可分的。

  就像阴阳。

  甄象似乎有所领悟，他捏了捏吴安的手。

  “我们去动物园。”

  甄象口中所说的客户，并不止是眼下以地球主人自诩的人类。这个概念囊括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物，所以他的观察点，也不局限于菜市场。

  接下来的一天，他去了动物园、原始森林、海滩、超市……

  五大洲他都跑遍了。

  野兽和大树、年老的和年少的、富豪和流浪汉、总统和海豚，他全都没落下。他认真倾听每一个声音，倾听每一种生物对这世界的爱，倾听他们对世界和未来的期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竟从来没关注过这些，关注过名义上是神主子民的亿万生灵。

  他们对世界的诉求，竟如此简单又如此纯真！

  “我发现我们是不是离社会越来越远了。”回到家，甄象有些感慨。

  “为什么这么说？”吴安本能地感到甄象今天有点不一样，她觉得可能又出现了某种契机，所以这个时候，她已经决定当一名合格的听众。

  “你看啊，我几乎没什么普通人朋友，原以为是普通人的那些人，比如你们，一个个居然全都牛得不行，这一年多，就连西梵那几个关系稍好点的都没走动了。”

  “你跟施工图小组那几个最近一次吃饭还是一年多以前。”这点吴安倒是赞同。

  “好像你们也没有普通人朋友。”甄象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生活，不太对劲。”

  “我们毕竟生活在人间，对么？”吴安笑着问道。

  甄象点点头，道：“现在想找个人说点家长里短都找不到。”

  “谁说我没有普通人朋友了。”吴安想了想，道：“我大学好几个同学在蓉城呢。”

  “联系过吗？”甄象笑问。

  吴安默然。很明显，自打她毕业，多半没怎么联系过人家。

  这很难避免，不同背景不同种族不同世界观，要玩到一起基本不可能。

  “我们去看看他们？”吴安问。

  甄象反而摇了摇头，他笑道：“我想起来，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跟我走就对了。”话音未落，两人一起消失。

  这是一个新小区，看起来交房还不到一年。一半房子已经入住，另一半还在装修。

  甄象和吴安出现的地方，整好在这小区四号楼单元门前。

  “一单元，十二楼六号。”甄象捏了捏吴安的手，道：“你带路。”

  吴安没有问这是哪里，甄象要来看谁，她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走进单元门。

  十二楼是个很尴尬的楼层，位于最高三十楼的中间部位，而且是空气中灰尘和颗粒聚集的地方，空气并不太好，但胜在便宜。

  这是个刚需盘，三梯八户，能买得起这里的人，大多不怎么有钱。

  六号朝向小区外的大马路，应该属于这个小区里最便宜的户型。

  吴安按响门铃，没过一会儿门里就响起脚步声。

  甄象勾了勾手指，手里出现一筐子水果。

  “你好！你们是？”开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微胖，脸上没化妆，梳着马尾辫，一身家庭主妇打扮。

  “我是陈哥的朋友，嫂子还记得我不？”甄象笑问，同时暗暗窜进女人识神中，激活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画面。

  “啊！”女人笑起来，“原来是你啊！”

  说完她转头冲室内道：“东哥，东哥，上次送你回家那位朋友来了！”

  女人很是热情，赶紧接过甄象手里的水果篮，而且很懂事地没问他眼睛怎么了。

  陈东——鹰九从里屋出来，看见甄象，脸上迷惑的表情一闪即逝。

  “甄二，你怎么来了，你眼睛不方便……”不管怎么说，看到甄象和吴安，鹰九异常惊讶。

  他现在早就没做了出租车司机，和鹰大一起负责雷池蓉城分部的筹建工作，平时事情不多，比以前闲。

  当然，他这位二婚老婆肯定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趁着鹰九老婆去烧水泡茶的当口，甄象低声道：“鹰九前辈，尊夫人这是……”

  鹰九一愣，随即笑了笑，道：“是不是在奇怪？”

  当然奇怪，一年多时间而已，不仅鹰九改头换面，就连他这位给他戴了四五顶绿帽子的老婆看起来也像换了个人，这怎么都让人想不明白。

  “她其实，是瑶瑶的小姨。”